第24章 第二十四条小尾巴

  下半夜的哨是减兰守的,一直到太阳出来她才从树上下来。
  头上顶着两片枯树叶,减兰没骨头一样撑着重狙勉强站直,连打了三个哈欠,“那伙雇佣兵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半夜都不起来嘘嘘的吗?”
  江灿灿笑嘻嘻地接话,“灿爷我肾好,也不起来嘘嘘。怎么,你要起?”
  “滚滚滚,”减兰打苍蝇一样挥挥手,难得没有叨叨的兴致,“我去睡了啊,有事喊一声。”
  江灿灿咬着块火腿,指指自己正在做的早饭,问了句,“欸,要不要给你留一份?”
  减兰摆手,“你们吃,我喝管营养剂就行。”说完就爬回了后车厢。
  旁边江木正拿着医用检查仪替叶宵做血检,“血液里的生物毒素已经代谢掉了一半,叶宵身体恢复得很快,不出意外,今天就能醒过来。”
  凌辰点头,早上的风还有些凉,他把人裹得紧了些,又拿体力恢复剂兑水,一点一点喂给叶宵喝,姿势已经很熟练了。
  江灿灿把做好的厚切三明治全扔头盔里端过去,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地上,自夸,“你们别看这几块三明治卖相如此丑陋,伤人眼球,但灿爷出品,必属精品,肯定好吃!”说完,他自己先示范性地咬了一大口,几下就吃完了一块。
  咽下嘴里的食物,江灿灿问,“辰哥,你说蜉蝣那伙人跟着我们干嘛啊?又没有仇,难道是觊觎你的美色?”说完,他又迅速否定自己的推测,“二十七年来,也就小朋友身具慧眼,能欣赏我们辰哥的美色!换别人都不行。”
  凌辰习惯性地忽略后面半句,回答问题,“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当面问问。”
  上午十点过,一直保持着高速行驶的装甲车忽然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小山丘停下来。江灿灿从车顶天窗探出个脑袋,拿军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边看边报情况,“他们也跟着停了……咦动了动了,没有改路线,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凌辰手轻缓地捏揉着叶宵的手指,声线是一贯的平稳冷静,“你和江木下去和他们聊聊,减兰做好警戒。”
  五分钟后,深灰色的装甲车停在了百米开外的位置,随后,蜉蝣的七个人里下来了五个,身上穿着式样相同的迷彩服,一边走一边双手上举,做出投降的动作,示意他们没有恶意。
  江灿灿和江木端着槍下车,眯着眼睛看了会儿逐渐走近的五个人,江灿灿低声叮嘱江木,“要是他们玩儿假的,走近了就动手,小木你就赶紧躲哥哥后面,哥哥保护你!”
  江木面无表情地说出事实,“学校的射击大赛,我第一你第二。我只是不喜欢单兵系的凶蛮,才去了数据系。”
  江灿灿瞬间萎靡,丧着脸,“我就知道,小木你一直觉得单兵系的都是饭量大如牛、喝水喝条河的野人!”
  江木:“一顿吃了三十九个馒头的是谁?”
  这一刻,江灿灿只想蹲地上拔草,他哼哼唧唧地回答,“……是我。”但他很会自我安慰,“哎呀小木你还是很关心哥哥的,连哥哥吃了多少馒头都知道!”
  江木:“全校都知道。”
  江灿灿:“……哦。”
  说话的间隙,蜉蝣的人走近了,两边隔五米远的距离站着,对方一个人先开口道,“我们想和你们的老大谈。”
  江灿灿双腿岔开站着,端着K57扬扬下巴,“我就是,有什么事就说。”
  然而对方不买账,“你不是,我找你们老大。”
  江灿灿表示很气了!
  这时,耳塞里传出凌辰的声音,“问他们目的。”下车前,他们就弄好了通讯器。于是江灿灿利索地开口,“我们老大问你们有什么目的。”半点没有自打脸的羞耻感。
  对方也没有非要见到人不可,回答,“我们想带走夜枭。”
  凌辰:“不准。”
  “叶宵?”江灿灿愣了一下,迅速复制凌辰的语气,“不准!”
  双方谈崩,各自回了车上,减兰开着车继续往北走,后面那辆车也还是远远缀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灿灿又拿着破布条擦槍管,发愁,“辰哥,他们竟然是来抢小朋友的!你可忍我不可忍!”
  江木纠正,“也不算抢。”
  江灿灿拍拍自己的板寸,“好像也对,我们也是半路上遇见小朋友的,不过蜉蝣的让交人我们就交人?谁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是是小朋友的仇人怎么办?”
  他话锋一转,“不管不管,吃了我们辰哥的糖,就是我们二部的人了!”理直气壮得没眼看。
  凌辰挑着嘴角笑了,“嗯,你说得很对。”
  叶宵是在下午醒过来的。凌辰闭着眼睛,抱着人,正在脑子里罗列军区高层的资料。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习惯性地抬手探了探叶宵的额头,确定温度不高后,低头亲了亲叶宵的发顶,熟练地轻轻拍背,“乖了,好好睡,队长在。”
  然后,他就听见很轻很低的回答,“我……我睡醒了。”
  凌辰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叶宵看着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水墨勾出来的一样。他笑起来,“哟,我们黏糊糊的小毛毛终于睡醒了?”
  叶宵耳朵有些红,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凌辰怀里,就想赶紧起来。
  凌辰圈着他腰的手臂没放松,低头对他笑道,“别动,先缓缓。”又接上一句,“反正都抱了一天一夜了,也不在乎多几分钟。”
  叶宵结巴了,“抱……抱了这么久了吗?”
  凌辰挑眉,“对啊,队长才知道,我们小毛毛真是太黏人了!一放手就哭,松开两厘米就哼哼,非要趴在胸膛上才睡得安稳。”
  叶宵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看凌辰,耳朵红了个彻底,干脆把头埋进凌辰怀里,瓮声瓮气地懊恼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
  凌辰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坐在车顶上的江灿灿听见笑声,探了个脑袋进来,开心了,“哎哟,小朋友你醒啦?你再不醒,辰哥手都要抱断了!”
  凌辰说的话得到了佐证,叶宵害臊,头都快藏到凌辰衣服里去了。
  凌辰抱着人,声音里都带着笑,“行了,回你的车顶去,没看我们叶宵都不敢见人了吗?”
  江灿灿笑眯眯地行了个礼,“好的长官,这就回!”
  把驾驶位让给减兰,江木拿了医用检查仪过来,做了血检后,也松了口气,“水母毒素还有百分之九的残留,可能会出现头晕、想吐、嗜睡、四肢乏力的情况,过两天就好了。”
  叶宵收回手,认真道谢,“谢谢小木哥。”
  江木拿着检查仪起身,“该谢辰哥,灿灿没有夸张,从你昏迷到现在,辰哥一直抱着,一秒都没松手。”说完就坐回驾驶室去了。
  叶宵还坐在凌辰腿上,垂着眼睫,在心里打了好几种腹稿,最后开口说道,“谢谢队长。”
  凌辰靠着车厢壁轻笑:“一声谢谢就完了?不付点什么当报酬?”
  叶宵一脸茫然:“可是我没有钱。”
  “我知道你没钱。”凌辰心里忽然有些烦躁,看着认真等自己索要报酬的叶宵,他别开视线,“算了算了,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说完,他撸了把叶宵的头发,笑道,“谢谢了,救命之恩。”
  叶宵眼弧弯得像新月,“不客气!”
  凌辰拿了军用水壶过来,习惯性地喂叶宵喝水,不经意地问,“你认识蜉蝣的人吗?”
  叶宵连喝了几口水,眨眨眼,疑惑,“蜉蝣是谁?”
  凌辰:“一个雇佣兵组织,想问问你认识不认识,不认识就算了。”见叶宵不喝了,他把盖子拧好放了回去。
  叶宵没有追问到底的习惯,他在凌辰大腿上小幅度地扭了两下。凌辰大腿被他的屁股蹭地发痒,手不轻不重地捏捏他的腰,“怎么了?”
  叶宵不太好意思,但实在憋不住了,“队长,我想上厕所。”
  “哦,想嘘嘘了?”凌辰让减兰靠边停车,“走吧,队长陪你去。”见叶宵红着耳根想说什么,凌辰补上一句,“你才醒没什么力气,要是扶不住,队长可以帮你。”
  江灿灿听见这句话,笑得差点从车顶天窗掉下来,“哈哈哈哈辰哥你骚话真的多,失敬失敬!果然是二部限制了你的发挥!”
  叶宵开始还没听懂,现在才反应过来,凌辰说的“扶不住”到底是扶什么,脸都要烧着了。他快走几步到了车厢门口,想起凌辰说了要跟他一起去,又乖乖停下来等凌辰。
  到树林里解决完生理问题,又找了股山泉水洗手,叶宵一路上都不太敢和凌辰说话,低着头专心走路。
  凌辰“啧”了一声,随手拔了根草,做了个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小篮子给叶宵用小指勾着玩儿,“我们叶宵不理队长了?”
  叶宵摇头,“没有不理。”
  凌辰:“那朝队长笑一下?”
  叶宵还真的笑了一下,笑容干净得和叶缝里落下来的阳光差不多。
  凌辰双手插进口袋里,心里暗骂了句粗口,又语重心长:“别这么笑,让人看了会想欺负你的。”
  叶宵晃晃手里的长刀,“没人能欺负我。”
  凌辰问:“那我呢?”
  叶宵抿唇,没犹豫,说得很认真,“我不会对你拔刀。”
  凌辰追问:“那要是我欺负你呢?”
  叶宵没说话,但凌辰懂了,“嘶”地轻轻吸气,“别人欺负你,你就拔刀。我欺负你,你就任我欺负。小毛毛,这样不行,你得对任何人,包括队长我,都要设一条底线才行。要是哪天我踩线了,你也要拿斩水对着我。”
  叶宵一根筋,认准了就不会变,明显没听进去,“不会,你不会害我,也不会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艹。”凌辰没办法了,他觉得每一次,叶宵都能无比精准地挠到他心底最软最痒的地方,一挠一个准。
  这时,凌辰脚步停下来,远远看着停放的装甲车边上多出来的五个人。他脊背挺直,双肩放松,双手插在口袋里,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看过去,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
  带着叶宵走近,凌辰声音泛着冷意,“有事?”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