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疯狂

  没订阅够一定比例,补全订阅即可解锁。他焦急得不行,手死死掰着椅子扶手,脚尖都在不自觉地点着地,一下又一下,看样子似乎马上冲上去把他的金锞子夺回来。
  “殿下……”晏行昱不想给他,又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徒劳无功地点着脚尖,眼巴巴地看着荆寒章手指上捏着的金锞子,嘴中又软又可怜地重复着,“殿下,殿下殿下。”
  荆寒章直接笑了出来。
  晏行昱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笑。
  荆寒章把玩着那光滑的金锞子,边笑边等着晏行昱回答。
  晏行昱在那自顾自焦急半天,手都要将扶手掰碎了,才嗫嚅着道:“殿下,我能拿旁的来换吗?”
  荆寒章饶有兴致地撑着轮椅扶手看着他——他本来是想高翘着腿的,但连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操控这瘫子腿,只能装模作样地撑着下颌,看晏行昱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晏行昱正襟危坐,为了金锞子而发奋努力。
  他说:“我能告诉您我榻上暗器的位置。”
  荆寒章凉凉道:“一个在床柱那,一个就在你手上,我都知道。你别想那这个糊弄我。”
  “不、不是。”晏行昱,“还有其他的地方也藏着暗器,约摸有七八处。”
  荆寒章:“……”
  荆寒章手中的金锞子险些从他指缝滑出去,他愕然道:“七八处?!”
  荆寒章本来以为手上绑着暗器已经算是谨慎的极限了,没想到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七八处。
  他就真的不怕晚上一翻身无意中触到了暗器机关,稀里糊涂死在自己手上吗?!
  每一次荆寒章觉得此人就是个有点心机的柔弱无害小美人时,晏行昱总能用凶残到连他都觉得可怕的举动来打破他的所有幻想。
  不过,晏行昱这么缺乏安全感的人,为了一颗金锞子都能将护着自己性命的暗器之处说出来,荆寒章对他的爱财之心叹为观止。
  荆寒章瞪了他一眼:“如果我今日不问,你是不是也不说?任由我回去被你的暗器射成筛子?”
  晏行昱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颗金锞子,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听到声音满脸迷茫道:“啊?殿下同意还给行昱了吗?”
  荆寒章:“……”
  晏行昱说完,也觉得堂堂皇子一掷千金都是常事,根本没可能坑他金子,忙伸出手,眼巴巴地看着荆寒章,等着他把金锞子还给自己。
  荆寒章这次是真的要被他气笑了。
  他将金锞子捏着朝着晏行昱屈指一弹,晏行昱反应极快,几乎是转瞬间伸出手,看也不看地随手一接,便将金锞子握在掌心。
  荆寒章皮笑肉不笑:“身手不错啊。”
  晏行昱浑身一僵。
  若是放在平时,他定是会将柔若无依病美人的戏做到底,就算有人丢暗器他也不会伸手,但刚才他是真的慌了,想也没想就抬手去接。
  晏行昱握着金锞子,闷闷地低着头,又想要把半张脸缩在衣领里。
  “别藏了。”荆寒章瞥他,小心翼翼撩起了袖子,“这个弩怎么取下来?我试了好几回都没能取下来,这机关也太死了。嘶,卡得手疼。”
  一听到荆寒章要还他弩,晏行昱眼睛都亮了。
  他也不怕摔了,艰难地扶着桌子起身,尝试着走了一步,虽然步履踉跄,但起码不再像方才那样走一步摔三跤了。
  荆寒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来。
  晏行昱走路走得极其艰难,只是五步的路程他硬生生走出了五百步的架势,等走到轮椅旁时他额角已经有些汗水了。
  荆寒章古怪道:“有这么难吗?”
  晏行昱虽然有些疲倦,但眼睛却在闪着波光,他扶着轮椅扶手喘了两下,有些欢喜地看着荆寒章,软声说:“行昱能走路了。”
  荆寒章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疼,再多挖苦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晏行昱实在是撑不住,只好撩着衣袍坐在了地上。
  他仰着头看着荆寒章,眼底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愉悦,他眸子弯弯,抬起双手,示意荆寒章将手递给他。
  荆寒章身体微微前倾,将手递给他,更近地打量他。
  看着看着,他都有些恍惚了,觉得这张脸明明熟悉得要命,却只看出了满满的陌生,那脸庞上全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的神情。
  小心翼翼的欢喜。
  努力掩藏的慌张。
  还有更深处的……他根本瞧不出来的深沉心机。
  晏行昱没注意他的打量,正带着点欢喜地拆卸手腕上的弩。
  那弩应该是他自己改造的,和荆寒章在巡防营瞧见的弓.弩很不一样,小巧精致许多,但冲势杀伤力应当会减大半。
  那弩旁侧还有两个狭长的小盒,也不知装了什么,沉甸甸的,加上为了防止弩脱手而扣在手腕上的机关,准确无误地卡在小臂上,十分贴合。
  晏行昱拆卸□□时动作很快,准确地将暗扣和机关卸开,不知道为什么特意避开了那两个小匣子,似乎担心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荆寒章看了一会,问:“你很懂弩?”
  “嗯。”晏行昱抿唇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赧然但又带着想要别人认可夸赞的小炫耀,“这是我自己做的。”
  荆寒章看着他这个仿佛孩子般纯澈罕见的笑,恍惚间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而不是平日里见到的心如止水仿佛要立地成佛的老成样子。
  荆寒章很少会去称赞别人,往往都是他随手做一件事,也不管优秀与否,就在那等着别人来夸赞自己,反正总会有人上前拍马屁。
  但无论那些赞赏中到底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他一概不去管,因为单纯的赞赏真的很令人愉悦。
  荆寒章想了想,真心实意道:“你很厉害。”
  晏行昱手一顿,还没卸下来的弩.箭无意中一弹,咻地一声直直射向荆寒章的面门。
  荆寒章立刻就要伸手去挡,但手才刚抬起来,就看到晏行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箭尾,锋利的箭尖和荆寒章的眉心只有三寸不到。
  荆寒章:“……”
  荆寒章生平第一次夸赞人,就受到了如此“报应”。
  他脸色沉沉,正要开口,就看到晏行昱飞快将弩从他手臂上卸下来,他大概是心虚,动作有些急切,那小小弩上不知作何用处的狭小盒子被碰开,落下来一堆铁质的暗器,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荆寒章:“……”
  晏行昱:“……”
  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晏行昱“呜”了一声,一把拽过拖在轮椅上的大氅,直直盖在头上,抱着膝盖藏起来装死了。
  荆寒章:“……”
  荆寒章一甩手把大氅夺回来,露出晏行昱的脑袋,没好气道:“我差点被杀都没说什么,你委屈什么?”
  晏行昱小声说:“我没有。”
  “好,你没有,我有行了吧?”荆寒章瞪他一眼,抬下巴示意晏行昱手中另外一个匣子,“那个呢,那里面装了什么?”
  晏行昱仰头看他,如实道:“不能说。”
  荆寒章都要翻白眼了:“你连说谎都不会是不是?”
  晏行昱点头,见荆寒章又要数落他,他连忙保证:“但我可以学!”
  荆寒章:“……”
  荆寒章来了脾气,微微俯下身,哼笑道:“把那盒子打开。”
  晏行昱连忙把弩往背后藏。
  “今天你要是不打开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等会回去我把你房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扔水里去。”荆寒章威胁他。
  晏行昱再次张大了眼睛,然后二话不说抬手就把匣子给打开了。
  荆寒章:“……”
  啧,爱财如命的小财迷。
  那匣子里并非是暗器,而是一小包一小包用软纸包着的东西,看着像是糖霜似的。
  荆寒章俯下身捡起来一颗,挑眉问:“你喜欢吃糖?”
  “不是。”晏行昱摇头,拨开软纸露出里面的药丸,他眨着长长的羽睫,满脸人畜无害,“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荆寒章:“……”
  荆寒章面无表情,直接把手中的毒药给扔了。
  这小美人果然很可怕。
  荆寒章没了和晏行昱闲聊的心思,记住晏行昱说的七八处暗器所在的位置,叫来阿满趾高气昂地回去了。
  阿满垂眸看他,又看了看端坐在珠帘后的“七殿下”,不知想通了什么,眸子闪过一抹寒光,推着轮椅离开了。
  荆寒章回去后,将阿满挥退,循着晏行昱的话将那七八处暗器给一一解了下来。
  对着床榻上的弩、匕首、软鞭……和一些他根本叫不出来名字的兵器,荆寒章沉默了许久,才一言难尽地躺下了。
  “有点可怕。”荆寒章闭着眼睛还在想,“怎么比我一个皇子还谨慎?这都快病态了,有这么多人要杀他吗?”
  雪簌簌落下,晏行昱的身体太过病弱,荆寒章只是出去一趟浑身就疲累得不行,只躺下一会就浑浑噩噩地睡去了。
  夜幕静谧无声,只有雪落下的轻微声响。
  阿满不知从哪里进来,撩开床幔,面无表情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人。
  他视线一一在床榻上的几处地方扫过,似乎是发现了暗器已经不再,脸上狠意更重。
  荆寒章依然在睡觉,对周围一切一无所知。
  阿满看了他良久,反手往腰后摸去,缓缓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没有半点声音地凑上前,手中的匕首还未靠近床榻上人的脖颈,就被一只手轻轻扣住了。
  阿满浑身一僵,愕然回头看去。
  “荆寒章”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垂眸淡淡道:“都说过多少次了,别拿匕首杀人,我怕血。”
  阿满一呆:“公子?”
  “嗯。”晏行昱将阿满的手松开,根本不在意阿满要对他的身体出手,反而矮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床榻下的小暗格打开,似乎要做极其重要的事。
  阿满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站在那满脸迷茫,呆呆地看着晏行昱,又喊了一句:“公子?”
  晏行昱:“嗯。”
  阿满活像见了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行昱随口道:“如你所见。”
  他打开暗格后,又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明日一早去国师府,让师兄来相府一趟。”
  阿满本能应道:“是!”
  应完后他更懵了。
  晏行昱大半夜冒着大雪,踉踉跄跄地操控着并不怎么便利的双腿艰难回到了偏院。
  阿满还以为他特意回来是要同自己说明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但没想到他家换了个壳子的公子根本没打算和他解释。
  阿满眼睁睁看着晏行昱满脸严肃认真地打开暗格里的双层暗格,又拿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颗金锞子,视若珍宝地放了进去。
  阿满:“……”
  是了,这肯定是他家公子。
  他还没装完,荆寒章眸子闪现一抹寒意,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五指。
  晏行昱:“……”
  晏行昱险些回头给他一箭。
  荆寒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瞳仁,手下动作不停,一点点探入那层层叠落的衣摆中,摸到了一把小巧冰冷的弩.箭。
  这下,荆寒章似乎是个被人误解无数次终于寻到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爽,他短促笑了一声,那声音响彻晏行昱耳畔,酥得要命。
  荆寒章指腹轻轻抚摸着晏行昱手腕上凸起的骨头,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凝视着晏行昱紧绷的下颌,淡淡道:“要我把你袖子掀开吗?”
  晏行昱:“……”
  晏行昱浑身僵直,突然偏头咳了一声,呼吸开始有些艰难。
  “犯病啦?”荆寒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空着的手弹了个响指,很快一个人挎了小药箱从门外疾步走来。
  晏行昱一怔。
  荆寒章恶劣一笑:“太巧了,我今日刚好带了太医过来。”
  晏行昱:“……”
  你还是人吗你?
  周围一阵沉默。
  晏行昱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荆寒章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装。
  很快,晏行昱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都被拆穿了,他索性也没有再遮掩,以免徒增笑话。
  晏行昱将捂在心口的手放下,微微一挣动手,依然彬彬有礼:“殿下既然知晓我袖子里有什么还敢伸手去碰,难道就不怕有危险吗?”
  荆寒章看他不装了,一股子疯劲直接上来。
  他也不怒,反而勾唇笑了起来,眸子却极冷,手依然死死握住晏行昱的手:“怕什么?若我死在这里,你以为你和国师能逃脱得了干系?”
  晏行昱嘴唇轻轻动了动,眉头也蹙了起来。
  荆寒章极爱打猎,最爱看着猎物在他掌控下挣扎的模样,此时瞧见晏行昱似乎被他逼上了绝境,心头猛地窜起一股浓烈至极的愉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