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七章 马会

  早期来到香江的洋人,苦恼的事情非常多,娱乐生活贫乏,便是香江其中的港岛虽有青山碧海,但地方就那么大,多玩几趟就会腻烦,再说有没有被开发。
  所以最初的娱乐场所,是富人家庭举办的舞会。
  1846年5月,在港的洋商组织了香港俱乐部(简称香港会)。
  香港会依山傍海,优雅豪华,里面有舞池、酒吧、咖啡厅、棋牌室、图书室等。
  其会员,除了洋商,还有港府官员、驻港皇家军官、牧师医生等上等洋人。
  香港会把下等洋人排斥在外,海员戟指怒骂,滋事生非。于是在1863年,港府在西营盘设立香港海员之家(又名海员俱乐部)。
  海员多粗野暴躁,官员们任凭他们在俱乐部里海饮狂欢。
  另外,华人商业街有多处堵坊女支院。老板均无种族等级概念,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来得多的,仍是华人,其次为印度人、吕宋人,下等西洋人也是这里的常客。但上等洋人,极少光顾这些消遣场所,怕败坏名声。
  香港的洋人在不断增多,财富更是成几何级数增长,而消遣娱乐场所寥寥无几。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马会应运而生。
  英商首富渣甸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在英国,人人都喜欢赛马,风气之盛,就像中国人喜欢面粉。”
  英人来港开发,带来了英国文化,自然也会引进赛马。
  然而,早期香港的赛马,却不在香港,而是移地葡京。
  澳门的殖民地历史较香港长,香港还是不毛之地时,葡京已是繁华的商埠,拥有远东第一流的跑马场。
  1842年的秋高气爽日。十几艘英国船只,浩浩荡荡航抵澳门。其中一艘船坐有总督钵甸乍及一班官员。
  紧随其后的是渣甸洋行的大班及职员。其他的船分别乘有护航的皇家海军、马匹,以及以英商为主的上等洋人。
  这种移地赛马,在今天看来,一定十分可笑。但在当时,参与者不仅满足了消遣欲望,而且感到无上荣耀。
  这次赛马,是为庆贺鬼佬占领香港而举行的。以后在每年农历新年,港府与商会联合派出人马参加葡京的周年大赛马。
  这种移地赛马,一直延续到第二任总督戴维斯任期满才停止。
  这期间,葡京的葡人嘲笑英人,说堂堂的大不列颠王国,口出狂言称霸世界,在远东,却没有一处自己的跑马地。
  参与澳门赛马的英人,始以移地赛马为耻,纷纷要求港府开辟自己的赛马场。
  香港的官方赛马场出现,正是在戴维斯总督卸任的这一年。在此之前,香港只有民间的赛马活动。
  港岛多山,在最早开发的北岸,稍平坦的地方,早就给建筑物霸满。在铜锣湾黄泥涌,有一片平坦的谷地。
  谷地里有一个古老的村落——黄泥涌村,村庄旁边,是成片的稻田蔬菜地。
  离黄泥涌不远的地方,有西人的住宅区和商业区。西人多患疟疾,就把病源归之为黄泥涌,水田沟渠是蚊蝇的滋生地。要消灭蚊蝇,首先得排去黄泥涌的淤泥积水。
  在未来的市区规划中,黄泥涌被列力潜在的居住商业区。开发黄泥涌,只是时间问题。
  一位作者在英文《宪报》发表文章,敦促港府尽早排去快活谷的淤泥浊水,说现在海滨用地日益窘迫,快活谷的开发势在必行。
  黄泥涌的清淤排水工程于1843年动工。竣工后,水田变成旱地。在谷地旁边,还出现了一条泥土马路,叫黄泥涌道。
  渣甸洋行的物业都在铜锣湾一带。大班及职员痛感香港娱乐生活的单调。在渣甸大班们的倡议下,渣甸洋行的人,常来黄泥涌跑马。
  骑马者,均是大班主管们,一般职员,做啦啦队喝彩助威。
  1844年,黄泥涌村族长带领一班父老,北渡海峡前往九龙城寨,向清官吏递交状书,称:番邦夷人,在吾土跑马瘪乐,践踏良田,害吾村顺民不能耕耘,无法缴纳田租。望城寨青天,体恤民情,出示公告,责令夷人不得在吾村策马;更望道光皇上,亲下敕令,严禁夷人私闯吾村贡米良田,使夷人另择荒岛野地,事荒唐龌龊游戏。吾皇威震四海,夷人岂敢不从?吾皇万岁万万岁
  九龙城寨清吏,早给英军战舰吓破了胆,不敢上港岛张贴公告。
  至于大清皇帝,连整座香港岛都全然割让,更不会理睬山野小民的耕耘小事。
  此事自然不了了之。黄泥涌的村民,只能眼睁睁望着夷人耀武扬威策马驰骋。
  渣甸洋行在黄泥涌跑马,一时闹得名气好大。洋人苦于无消遣之处,纷纷来快活谷看跑马。到周日,渣甸的大班们,会邀请港府官员、大英商及知名人士来快活谷赛马。其他洋人,则站在斜坡上观看。
  渣甸洋行的霸道,引起其他洋人的不满。他们凑在一起商议,决定另组赛马活动,与渣甸洋行分庭抗礼。
  1845年,香港有组织的赛马,在西环的薄扶林举行。所谓赛马场,只是一小片乱石杂草丛生的坡地。这一天,港岛洋人空巷,都赶去观看。
  开赛不久就出事,马失前蹄,把一名骑士摔到两丈开外。接着,一匹叫神风的马,给乱石绊倒,摔断了腿。
  众洋商再聚一起,筹划修一块大而平坦的马场。因分摊费用谈不拢,修马场的计划胎死腹中,再一次赛马,只是把乱石收拾一下就开赛。
  这种自发性的马会维持了两年,便销声匿迹——仅留下三匹残废马的惨痛纪录。
  结果,唯有快活谷马场一枝独秀,这几乎成了渣甸洋行的私用马场。
  谷雀
  这时,香港洋人要求设立官办马场的呼声日益高涨。从葡京赛马回来的马主及骑手表示,他们再也不愿去葡京赛马受那些葡国佬的奚落。
  戴维斯总督亦深感移地葡京赛马,有辱大英帝国的威严。
  并且,去葡京赛马,大多数在港西人仍享受不到这种高尚娱乐的乐趣。
  戴维斯带人勘定马场地址,跑遍港岛,仍觉得快活谷最为理想。渣甸大班十分赞成港府在快活谷设立马场,并赞助一笔钱修整马场跑道。因此,在马会成立初期,渣甸洋行的势力,足以与港府平分秋色。
  1848年,戴维斯卸任。渣甸大班会同众英商,在刚刚修成的马场,为戴维斯举行了一场非正式赛马。
  香港赛马场,洋人又谓之快活谷赛马场,华人则叫跑马地。有了赛马场,必有赛马章程,并要设立赛马委员会。
  那时九龙仍属清廷管辖,九龙清军与港岛英军隔海对峙。般含总督鉴于这种现实,担心在港英人沉溺赛马,玩物丧志,敌规定赛马一年举行一次,叫“周年大赛马”。
  诚然,除了官办的周年大赛马,英商平时也会举行非正式赛马,规模很小,不可与周年大赛马同日而语。
  赛马委员会是一个临时性的组织,每年大赛马前才组成。
  最初会员是清一色的英人,由这三部分英人组成:上一届赛马会会员、后来香港的有身份的英人、参赛马匹的马主(马主均为富人)。
  马会另设决策机构董事会,港督为当然名誉董事长,执行董事则由渣甸等大洋行大班轮流坐庄。
  赛马委员会是一个临时性的组织,每年大赛马前才组成。最初会员是清一色的英人,由这三部分英人组成:上一届赛马会会员、后来香港的有身份的英人、参赛马匹的马主(马主均为富人)。马会另设决策机构董事会,港督为当然名誉董事长,执行董事则由渣甸等大洋行大班轮流坐庄。
  一年一度的周年大赛马仍维持不变。因港府允许马主和骑手在快活谷遇马练马,事实上,不声张的小范围赛马仍在私下进行。
  周年大赛马,又叫特别赛马。参赛骑师全部是业余选手。
  骑师多来自驻港陆军,骑马是陆军的日常军事训练项目,夺冠马匹,也多是军界骑师所驭之马。其他骑师,或是民间赛马爱好者,或就是马主本人。
  马场没有永久性看台。特别赛马前夕,临时搭起葵棚,供马会会员及夫人享用,以抵挡日晒雨淋。
  非会员洋人,则占据有利坡地,居高临下观看。赛马亦是华人爱看的“西洋镜”,他们与洋人分开站,地势自然不及非会员二等洋人。
  马场同时也没有永久性跑道。跑道上杂草丛生,绝非现在这种专植的马场草皮。环形跑道中央,是一大片沼泽。
  若遇暴雨,连跑道也会俺没,骑师便策马在水中奔驰,倍受歧视的华人见状嘲笑道:“跑马地变成了跑水地。”
  初期的赛马,纯粹是娱乐性的体育活动。竞赛项目除了通常含义的赛马外,还有跨越障碍、拔旗拾球等马术竞技。
  堵马最初是在民间赛马私自进行。马主与马主之间,骑师与骑师之间,争锋较量。
  输者,则在大家聚餐时买一瓶葡萄酒,最多只包下这顿晚餐。堵马之风,很快又在观看者之间蔓延,他们堵哪匹马能获胜,输者,自然也是破一点小财。若与今日的堵马相比,那时的堵马根本就算不上杜伯。
  香港公开堵马,始于1890年。那时,非英籍会员增多,不但英人称霸马会的局面被打破,就连港府与渣甸等大洋行唯我独尊的特权,也在慢慢消失。
  马会渐成为独立性很强的组织。港府奉行积极不干预政策,渣甸等大洋行又采取消极态度,反而使独立性很强的马会办事困难重重。
  骑师多次强烈呼吁修建永久性马场。马会把这事提到议事日程,会员各抒己见,固守既得利益,提案束之高阁。
  1877年,一场特大暴雨造成黄泥涌山谷泥石流,马场毁坏殆尽。马会筹不起义款,不得不向银行商行借来巨款,修建永久性马场。
  马会由此债台高筑,即使再扩大批准新会员的口子,有限的会员费,也远远填不满财政黑侗。
  在这种情况下,马会设立菠菜。娱乐性的体育活动,变成了杜伯活动。
  堵马投注起码金额,独赢与位置都是5元,如果一旦中彩,投注的幸运者就会发一笔横财。尽管有发财机会,参与堵马的却不多,致使马会借此摆脱财务危机的计划落空。
  马会收回菠菜权,经营下去仍是亏损,再度招商承办,结果还是亏损。这样反反复复,就到了1931年,马会设立专门机构来经营管理,这就是“连士得与爹核士会计师楼”,简称为“办房”。
  办房经营博彩,渐渐使马会扭亏为盈,办房制度一直延续到今。
  为什么马会长期亏损?其原因有以下几点:新马会成立后,采取收费入场制度。公众棚的入场券为1元,会员棚每位收费5元。
  会员皆是富人,自不会吝惜区区5元。而对普罗大众来说,1元相当于普通人家一位成员一个月的生活费。别说华人,就是低收入的非会员洋人,也会计较。
  彩票一张5元,这相当于低收入工人一个月的薪水。虽有发大财的希望,这5元投注,也令众多升斗小民望而却步。
  香港居民,以华人居多。可马会长期奉行歧视华人的政策,赛马程序表、马名、骑师,全都是英文。
  赛马,从来就不是来自珠江三角洲的华人的传统娱乐,这样一来,赛马这种西洋高尚娱乐,很难为华人所接受。如是白看,他们还会趋之若骛;若要买票,大多数华人会敬谢不迭。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借大的马棚,看客稀稀落落,冷冷清清。
  当然也有爆棚的时候,这要看大赛马的日期,是否正好排在农历新年。
  那时,辛苦节省了一年的华人,再怎么也会讲讲排场。赛马是时髦玩意,在正月里趋赶时髦的华人,自然不乏其人。
  毕竟大家辛苦一年了,而且这赛马又是上层社会的新鲜玩意,自然收到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