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章 密议(续二)

  屋内的气氛有些许凝重,房玄龄与杜如晦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诧异,殿下深夜亲至,之前一切都算得上相谈甚欢,为什么在最后时刻李善却要反悔?
  杜如晦皱眉道:“邯郸王有何犹疑之处?”
  得,称呼都变了,从怀仁转为邯郸王了。
  李善抬起头,“克明公误会了,既投秦王麾下,自当听令,只是……”
  房玄龄神色一松,笑道:“殿下气度宽宏,怀仁有何过错,不妨道来。”
  李善看了眼李世民,苦笑道:“是关于……马宾王……”
  “马宾王?”毫无反应的李世民侧头看了眼左膀右臂,“这是何人?”
  杜如晦似乎想起了什么,但长子与李善颇多来往的房玄龄已经脱口而出,“马周!”
  “噢噢,难怪了,难怪了!”房玄龄手撑着桌案,身子往前探,“难怪突然反目!”
  杜如晦也回忆起来了,向还一头雾水的李世民解释道:“马周,清河郡人氏,与清河崔氏有隙,曾任博州助教,因放诞不羁,又终日大醉被革除,数年前在日月潭落脚,后常伴怀仁身侧。”
  房玄龄接口笑道:“虽无甚名气,但当年在山东,后在代州,均为怀仁参赞,深得信任,但在去年初雁门大捷之后突然返京,曾数次诋毁怀仁,反目成仇。”
  “现在想来,应该是怀仁的手笔吧?”
  李善苦笑了声,“还请殿下恕罪。”
  李世民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道:“如今在北衙禁军中?”
  “是,得江夏郡公举荐,如今为右监门卫兵曹参军事,寓居右监门卫中郎将常何家中。”
  又是一阵沉默,杜如晦眯着眼打量着李善,缓缓道:“如果没记错,常何如今专责玄武门。”
  哎,都说房玄龄是老好人,没想到杜如晦也不差啊,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这是在为李善说好话呢。
  李世民显然也听懂了,无奈的看了眼杜如晦,“克明随孤多年,难道以为孤王如此无量?”
  杜如晦板着脸没吭声,暗中在北衙禁军中布置棋子,这种事说大不大,毕竟李善如今还节制北衙禁军呢,但说小也不小,毕竟当时李善还远在代州呢,而且十有八九目的是为了裴世钜。
  而李善今日将一切坦言,说到底还是为了秦王,这点李世民不会听不出来。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李善自请出战,必然在短时间内再难控制北衙禁军,一旦东宫动手事变,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北衙禁军本身,毕竟就算李善调走了旧部亲信,也还有张瑾、李客师等将领。
  关键是驻扎在禁苑内的长林军,这是太子的嫡系人马,而长林军要进入皇城,除非东宫已经控制住了整座皇城,否则唯一的通道就是玄武门。
  所以,在李善专门提及马周寓居常何家后,杜如晦在第一时间点出了常何守御玄武门。
  李善咂咂嘴,“殿下恕罪,毕竟裴弘大明年就满八旬了,谁知道哪天就一觉不醒……”
  李世民哼了声,“你倒是考虑周详。”
  李善这是怕裴世钜趁这个机会动手……在这次暗中交锋中,自己和秦王其实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李善也第一次领教了裴世钜的心计,实在是怕这老狐狸在自己出兵的时候动手。
  万一太子得手了,不说其他的,李善都怕自己来不及救出母亲……为此,不得不将最关键,也埋藏最深的一颗棋子交代出来。
  房玄龄笑吟吟道:“怀仁,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咳咳,前年陛下授节制代州总管府,抽调将校北上,马宾王就提及当年与常何有旧交。”李善早就打好了腹稿,九真一假的慢慢说了一遍,最后有意无意的强调道:“当日只不过随手为之,只是见常何原为殿下旧将,却被东宫招揽,早年原国公被道玄兄斩于馆陶……”
  李世民点了点头,自从武德四年洛阳虎牢大战后,类似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东宫插手军中,竭力拉拢将校,史万宝当时是陕东道大行台户部尚书,算是秦王一脉的嫡系,却被太子笼络,为此李世民一脚将史万宝踢到了河北道去。
  之后史万宝在馆陶被淮阳王李道玄斩杀,全家被抄,子嗣最终的结局是流放岭南,堪称悲惨……所以常何被李善赶回长安后,东宫必然不会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肯定会加意笼络。
  而恰好马周与常何交好,所以李善顺手将人塞了过去……没想到常何入北衙禁军守御最为关键的玄武门,所以马周才会突然与李善反目。
  这个逻辑挺通畅的,李世民、杜如晦都释然了,而房玄龄有点狐疑……这也太凑巧了点,毕竟长子房遗直与李善交好,他是知道马周、苏定方两人堪称李善的左膀右臂,为了当时还没有入北衙禁军的常何,李善居然将马周塞过去,这有点不合常理。
  的确如此,但这方面李善也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史书中记载的玄武门之变中常何是个关键的棋子,总不能说我将其赶回长安,就是想看看历史的轨迹会不会沿袭原时空,总不能说我是特地将常何赶回长安,为此还不惜找了个由头将段志玄也赶回了长安吧?
  杜如晦没去想这些,而是沉声问道:“可堪信赖?”
  李善肯定的点头,“其间内情,马宾王尽知。”
  “尽知?”李世民眉头一挑。
  “是。”李善轻声道:“无论是臣的身世,还是殿下。”
  “若殿下有令,玄龄公、克明公、凌公或长孙,尽可指派。”
  顿了顿,李善补充道:“常何此人,优柔寡断,非心志坚定之辈,马宾王自有手段。”
  李世民吸了口气,深深的看了眼李善,“京中诸事,不必挂怀。”
  “臣遵令。”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突厥主要是攻打河东的原因,前些年的雁门关形同虚设,又有马邑为支撑,只要入了代州,整个河东都会在突厥人的马蹄下颤抖……而攻打关中,光是这地势就令那些生长在马背上的胡人头痛。
  此次若不是因为梁师都先行大乱关中,阿史那·社尔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四条路中,河东,秦直道,关内道,最可能的是攻打陇西道,然后东向攻入关内道,当年薛举走的就是这条路……引申出阿史那·社尔之前的写的思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