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恩师有教

  起身梳洗完毕,立在窗前好一阵,这才打起精神,朝着君正彦的房间走去。
  君正彦看起来已经起床多时,正坐在桌前想着心事,见她过来,微微点头,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
  君浣溪见他脸色不好,轻声唤道:“老师……”
  君正彦应了一声,正视她道:“阿溪,你想好了吗,我们真的要搬家?”
  君浣溪笑道:“不错,我昨晚想通了一个道理,与其被动搬家,不如主动出击。”
  君正彦有些愕然,惊道:“如何叫做主动出击?”
  “搬家是必须的,这里太偏僻简陋,又阴冷潮湿,老师年岁已高,腿有旧疾,实在不宜再居于此地,再说,芩儿和芷儿一天天大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接受社会的磨砺,我希望他们除了研药之外,还能拓宽视野,学到别的本事。”君浣溪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我仔细想过了,我们收拾细软,举家迁徙,寻一处宜居城池,而后有我努力行医赚钱,买一处大院子,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君正彦直觉抗拒:“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怎可抛头露面,在外行医?不妥不妥!”
  “老师——”君浣溪看着他坦然道,“老师现在不能再行医,若我还是像过去一般与两小在家看书制药,坐吃山空,这个家,迟早要败个干干净净。”
  “可是,你年纪已经不小,怎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女子十五及笄,就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怎能为了生计而耽误这婚配大事?
  “老师,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这些年来把我宠到天上去了,使得我眼高过顶,这个世界上怕是找不到我看得上眼之人——”话虽如此,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君浣溪心头一突,随即甩一下头,轻松说道:“我只想好好侍奉老师,专心研习医术,再把两个小子培养出来,这就够了,嫁人之事,不提也罢。”
  后面这句说的却是实话,来此异世九年有余,在内心深处,其实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回归现代社会的念头,只不过,老师年迈,孩儿稚嫩,这些都是不能推诿的责任,只能等到为他们提供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使得老师颐养天年,孩儿长大成人,才是自己放心归去之时。
  没有任何媒介的穿越,自然是来无因,去无由吧?
  之前是因为这懒散性情而安于现状,现在不同了,既然那宇文皇帝如此横插一脚,这平静的生活已经被打破,那就来一场大大的变革吧,反正自己早有此意,趁此机会,解放思想,拓宽道路……
  “老师你想啊,你是大国手,在这穷乡僻壤行医,自然引人注目,可是我们换个地方,到更广阔的,高手如云的天地去,自然就石沉大海,无影无踪了。”所谓树挪死,人挪活,她不相信,就凭她这一身中西医结合的双重技艺,会养不活这一家人,今后,只会越来越好!
  想到这里,说得更是兴奋:“这个镇子太小了,我们要搬到大一些的县上去,先站稳脚跟,再好好赚钱,然后买一座大大的院子,前店后屋,进可行医,退可居住,还要买几亩地,我们自己种药草,然后在院子里晒干制药,屋子要宽敞明亮,老师随时可在院里晒太阳,两个孩儿就跟着我好生研习……”
  “姑姑,还要有一口水井,省得跑老远去打水,累瘫个人!”白芷的嗓音冷不防插了进来,君浣溪侧头看去,只见两名少年立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看样子听得津津有味。
  “是,是,什么都有!”君浣溪想着生财之道,勾画幸福蓝图,真是激动莫名。
  “我想有一张大大的书桌,可以在上面读书识字……”黄芩说得有些小声,却是满面希冀。
  君浣溪走过去,拍一下他的肩头,豪情万丈:“放心,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见得一老两小惊诧不解的神态,呵呵一笑:“当然,实现这些,还要给我一些时日——”看向那须发皆白的老人,握紧拳头,斩钉截铁,“老师,我是说真的,我不会让你等久的。”
  君正彦朝她看了半晌,终于眉开眼笑,温软道:“老师相信你。”
  感受到那充满信任的目光,君浣溪开怀一笑,就在那踌躇满志之时,白芷与黄芩相互望望,异口同声冒出一句:“姑姑,面包是什么?”
  “呃,面包就是……抹了油的蒸饼!”君浣溪抚一下额头,推了黄芩一把,“废话少说,给你安排个任务……”
  白芷留在家里帮着收拾,而黄芩的任务则是出谷一趟,去普济药行告假,顺便打探消息。
  半日过去,黄芩回来,带回一支老山参,说是李掌柜送给君正彦补身的,带回的消息则是那文老爷一行,似乎有什么急事,已经在两天之前北上而去,之前镇上随处可见的黑衣人也是一个不剩,消失殆尽。
  “这个皇帝,实在不爱惜自己身体,真是!”君浣溪叹息一阵,既然已无顾忌,便开始准备这迁徙之事。
  君正彦有个远房侄子在离此不甚遥远的封邑城,据说家境宽裕,对老人还算孝顺,只是久无联系,也不知近况如何,这迁徙的首站,便是定在了封邑,于是乎,收拾整理物事,租雇车辆马夫,一家人忙得够呛。
  三日之后,风和日丽,正是举家出发之吉日。
  那封邑城处于漓南中心位置,地势广袤,物产丰富,人才济济,正是适宜居家的富庶之地,想着那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一车老小都是笑得合不拢嘴,丝毫不觉路途漫长。
  马困人饥,日头落下,那封邑城门已经远远在望。
  君浣溪靠在车壁上,睡得正香,梦境之中,见得一只朱红大鸟,扇动着巨大的羽翼,徐徐飞来,大鸟之后,猛兽咆哮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这梦境,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近了,越来越近了……
  宛都,是天宇王朝的国都所在。
  外间暮霭沉沉,屋内却是灯火通明,当今天子宇文敬正身处位于宛都城中心的皇宫大殿,在紫檀案几前正身端坐,就着那铜鹤灯架上的点点亮光,翻看奏疏。
  几本奏疏看过,宇文敬又执起原本置于案几边上的一本密函,翻过几页,看着其间字句,唇边勾笑,不觉念出声来:“骥东卫临风,弘西沈奕安,漓南君浣溪与豫北楚略,均为近年来崛起之青年才俊……”
  殿内并无宫娥,只宦官总管吴寿在一旁垂手躬身,小心侍候。
  “这个东士西商,南医北侠的名号,可是真有意思!”宇文敬指着密函上的内容,转向吴寿道,“这君浣溪,你还记得不,就是当年给朕医治的那名少年人,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是将近两年了……”
  吴寿点头道:“奴才记得,这少年一表人才,医术出众,陛下当时起了心思,有意招揽,不想他却……”却挪了地方,举家搬迁,迟迟不肯前往京城,进宫面圣。
  宇文敬呵呵笑道:“少年心性散漫,不喜受缚,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他是君正彦的弟子,也是个自命清高之人,这锐气,不能不除——”
  说到这里,目光又一一掠过密函上的其他名字,沉吟道:“楚略最近两年表现不错,倒是不曾让朕失望。”
  吴寿应了一声,低声道:“奴才听说,楚公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名声鹊起,龟山大会上,武林中人推举他做了盟主,统领江湖各大门派,实在为皇上消除祸患,安定局势……”
  宇文敬欣慰点头道:“不错,他很努力,很称职,朕当初没有看错人——”又看几眼密函,缓声道,“卫临风与沈奕安,似乎与楚略走得颇近……”
  吴寿微怔,应道:“据奴才所知,早在数年前,他们三人就已经相互仰慕,一见如故,成为挚友,是过命的交情。”
  宇文敬甚是满意,抚着密函,哈哈笑道:“不错,比朕想象中好了太多!”
  吴寿不假思索,随声附和:“恭贺陛下,后生之中人才辈出,他日定能为陛下所用,成为国家栋梁,实是天佑天宇,福祉连绵!”
  宇文敬摆手笑了笑,又盯着那函上内容看了半晌,方才抬手道:“拟诏,御赐骥东卫临风,弘西沈奕安,漓南君浣溪与豫北楚略四人,天宇四大公子之名号……”
  吴寿奋笔疾书,宇文敬轻咳一声,目光闪动,又补充道:“漓南君浣溪,医术高超,宅心仁厚,位列四大公子之首。”
  “这……”吴寿闻言停笔,抬首望上一眼,见他一副得意神色,也不说什么,遵照旨意写好帛书,双手奉上。
  宇文敬接过,盖上天子印玺,哈哈一笑:“朕明白你在想什么,这君浣溪是最近两年在漓南医治了不少疑难杂症,才小有名气,之前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后生,而其他三人成名已久,年轻人心高气傲,岂会甘居人下,排名在后?!尤其是那卫临风和沈奕安,一个是没落的士族,一个为新兴的商贾,朕倒是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