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兴师问罪

  摇了摇头,一阵好笑,不就是生得异美些,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与自己无关,而今最要紧的事情,却是早日到得那骥东鹫峰山,寻到眼镜王蛇,为老师治疗风湿病症!
  鹫峰山,眼镜王蛇……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有了一点睡意,眼皮刚刚阖上,突然听得窗外一声轻响,心里一个激灵,当即飞速坐起身来,条件反射便是去伸手叩击墙壁。
  ——鉴于自己的女子身份,半夜若有变故,不便出声喝止以及起身查探,先前已经跟老郑他们说好,一旦有什么事情,即是敲击那两屋之间轻薄的隔墙,以示告警。
  敲了几下,隔壁房间却是鸦雀无声,这两人,莫非睡死了不成?!
  君浣溪收敛心神,侧头看去,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窗户纸中伸进来一根细长之物,看起来像是竹管一类的物事,跟着便是一阵烟雾飘了进来,心知来了贼人,不由暗自冷笑,为了劫财,竟是使出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当下屏住呼吸,摸到榻边的药箱,轻轻打开,取了锋利的刀剪扣在手中,只待那贼人进屋,走近身前,便是狠狠一刺。
  房门轻响,被人轻轻推开,不一会儿,一条黑影蹑手蹑脚进得屋来,走到屋子中央,站着没动,四处张望,门口似乎还守着一人,连声催促:“别磨蹭了,快点!”
  那人闻言,又朝床榻走过来几步,君浣溪不敢出声,屏气凝神,将刀剪握得死紧,掌心已经沁出汗来。
  正当心跳若狂之际,屋外突然扑通一声,似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那黑影闻声一顿,回头望去,压低声音唤道:“老大,出了什么事?”
  那人连唤两声,外间无人应答,四周亦是声响全无。
  黑影急了,顾不得榻上之人,朝着门口冲了过去,只听得又是噼里啪啦两声,屋外重归静寂。
  此时房门半开,冷风灌入,屋中烟雾渐渐被风吹散。
  君浣溪用手帕捂住口鼻,在床榻之上又坐了一会,见那烟雾散得差不多了,这才披件外衣下得榻来,将屋中油灯点燃,那剪子仍是扣在手中,大着胆子慢慢朝门口走去。
  屋外全无人迹,只院中树木枝叶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沙沙作响,如果不是在窗台下方拾得一根细长的竹管,两段点过的熏香,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这当然不是梦,而是她所住的房间真真实实来了不怀好意之人,企图入室行窃,只是,盗窃行为还没展开,盗贼就消失不见了,这个戏剧性的结果,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说那盗贼良心发现,悬崖勒马,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客栈之中隐藏着一位高手,在暗中出手相助,看起来只是惩戒贼人,而对自己并无恶意……
  既无恶意,那还担心什么?
  也懒得再去查探,朝那院墙处拱手一拜,说声多谢,也不管有没人听见,直接进房关门,躺回床榻,与周公幽会去!
  房门关上,又过了一会儿,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暗处悄然走了出来,轻笑一声,继而一叹:“你倒好,舒舒服服睡觉,我还得帮你收拾这残局……”
  一言说罢,将两具重物毫不费力拖行而去,转眼不见人影。
  这一切,房内之人自然不知,灭了灯火,脱了外衫,倒床便睡。
  出门在外,遇到这样的奇事,原以为免不得有些惶然难安,继续辗转不眠,不想再回榻上,居然很快入睡,连梦都没做一个,一觉睡到天亮。
  刚起身穿戴完毕,门外有人轻叩房门,出声询问,正是黄芩:“先生,起身没有?”
  “已经起来了,进来吧!”
  过去开了房门,黄芩端了盆温水进来,眼圈有些发青,看起来一脸倦意。
  想到半夜敲墙半晌都无人应答的情景,君浣溪一边梳洗,一边状似不经意问道:“昨晚没睡好么,怎么顶着一对熊猫眼?”
  “睡倒是睡得好,只是——”在她身边学习多年,自然知道这熊猫一词的形象含义,黄芩扭下脖子,很是纳闷道,“不知怎么回事,昨晚一下子就睡沉了,一无所知,犯困得紧,要不是早上小二哥过来问要不要用早饭,我根本醒不了。小二哥说他站在门外唤我,至少唤了十几声呢!”
  君浣溪听得微微皱眉,黄芩因为经常起夜照顾老师的缘故,一向浅眠早起,多年来生物钟已经固定,从无睡过头的情形发生,这回自然不是睡过头,而是中了迷香之故——那位高人,显然没去帮助他们。
  “老郑呢?他起身没有?”
  “他睡得更沉,还是我出门的时候死活将他拽起来的。”
  君浣溪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道:“你们检查过没有,房中行囊和身上钱袋有无纰漏?”
  黄芩摇头道:“我一起床就检查了,倒是没发现掉东西……”想着也觉得奇怪,抬头看向君浣溪,疑惑道,“先生,昨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还好吧?”
  君浣溪咬一下唇,好什么,若不是有人相助,自己还不知会遇到怎样的状况呢!
  黄芩见她沉吟不语,大为着急:“先生,你房中是不是……来了贼人?”
  “没有,我没事。”君浣溪按下心思,哈哈一笑道,“好了,你别问了,今日天气正好,我们用过早饭,收拾好了就出发吧!”那迷香也不要紧,药效已过大半,再在几处重要穴道扎几针下去,立时让他们神清气爽,恢复如故。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安顿妥当,马车又自出发,继续东行。
  出了岚县城门不远,刚驶上官道,就听得前方有人高喊:“喂,好人,等等我,顺道搭个车……”
  君浣溪唤停了马车,掀开车帘一看,只见昨日那书生独自立在路边,俊脸堆笑,满是殷勤,朝自己不住挥手:“好人,我想搭个便车,可好?”
  那书生站在路边,头发凌乱,面容苍白,白衣之上泥泞可见,几成灰色,衣摆下端还撕破了一大块,看起来十分狼狈。
  君浣溪朝他打量一阵,哈哈笑道:“你可是因为吃白食,又被人追打了?还有,你那马儿呢,怎么没跟着你?”
  “马儿?”书生惊讶道,“你见过我的马儿?”
  君浣溪点头道:“昨日在马厩旁边见过,你那马儿好生神气……”说着,朝四周山野树林望望,果然没有看见马儿的踪影,“你的马儿留在客栈了?”
  “非也,非也——”书生长叹一声,摊手道,“我之前骑着马儿走在路上,不想路边林子里猛然窜出几个山上的强盗,拦住我要劫财,我把空口袋翻给他们看,他们一气之下,就把我的马儿给抢走了,还把我打了一顿……”
  黄芩原本就对他没好感,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立时低声冷笑道:“活该,谁叫他出门在外如此招摇,打一顿都是小事,若是把他绑去山上做肉票,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芩儿!”君浣溪轻斥一声,转向那书生道,“对不住了,我们有要事在身,需要加紧赶路……”
  书生并不放弃,嘻嘻笑道:“我只搭个便车,不会耽误你们时间的!”
  这个人,怎么如此难缠?君浣溪微微皱眉,旁边的黄芩已经抢先接道:“我们与你又不同路,我们要去的地方远着呢!”
  书生哦了一声,好奇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黄芩脱口而出:“我们要去……”
  话没说完,已被君浣溪一口打断:“你不管我们去哪里,你先说你要去哪里?”
  黄芩当即明白过来,附和道:“是啊,你先说,你要去哪里?”
  书生笑了笑,慢条斯理说道:“我要回家去,我的家在骥东郡内,你们呢?”
  他家住骥东?好巧……
  “真是可惜,我们要往北行,实在不同路——”君浣溪扫他一眼,淡然道:“要不你在路边等下,等别人的马车过来吧,好在现在天色还早,过路的车辆应该很多的。”
  说罢,当即放下车帘,不再理会,朝向老郑道:“老郑,我们走吧。”
  “哎,这位兄弟,你就送佛送上西,好人做到底,捎我一程可好,我如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等得到下一辆车——”书生说着,上前一步,拉住马车车架,死活不松手,“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喂,年轻人,放手,别想在我老郑面前撒泼,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老郑听得君浣溪状似并不情愿,晃一下手中的马鞭,出声警告。
  “不放,就是不放——”书生使劲摇头,将车架抓得更紧:“你们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君浣溪听得哭笑不得,好歹还帮他付过酒钱,为他顾全颜面,免受非难,却怎么成了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了?而且,她实为女子,确实也做不了英雄好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