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吃完后,两人各自回房。
  这段时间没有通告,盛寒贪恋温姨的絮叨,一直在潋滟浮天窝着,一遍一遍熟悉《蛮横》的剧本,捋过其中的情感变化。
  热搜换过一茬又一茬,关于她的那个不知何时不见的。
  偶尔抽空去一趟老屋,帮林玲收拾杂乱的屋子。
  宁焰每天傍晚五点半准时到家,周末大部分时间在家。温姨喜上眉梢,说家里这段时间可算像点样了。
  宁焰手伤,一碰筷子就抖。
  盛寒拿了把瓷勺给他,他右手一抖,摔地板上碎了。
  换成左手,宁焰的左手如同是别人的,使唤不来,吃一勺,漏半勺。
  盛寒无奈,每日晚饭,先喂他吃。
  他吃得慢,盛寒肚子饿,拼命往他嘴里塞,把他塞成了鼓嘴的金鱼。
  盛寒心虚,“我让温姨来喂你。”
  宁焰拉住她,嘴还鼓着,却固执地摇头。
  盛寒只好勤勤恳恳,伺候了他近十天。
  第十一天,早餐时。
  盛寒接到狐狸的电话,他说:
  “盛寒,《蛮横》女一通过了。”
  “真的?”
  “我还能拿这事跟你开玩笑不成,我问过姜导,他对你的表现很满意。陈列就是想以权谋私,幸好那天你跑了。”
  听了之后,她的嘴角牵动,微微向上弯起。
  宁焰隐约听见,抬眼瞥了下她欣喜的模样,不置一词,仰头喝完咖啡,上了楼。
  上楼进了房间,少顷过后,又下来了。
  宁焰去厨房找温姨,
  “温姨,我的那幅画的框怎么裂了?”
  他一向很在意墙上那幅灰白画,语气波动,眼里眸色摇晃。
  温姨握着锅铲,也是一脸疑惑,
  “我打扫房间时,没发现呀,擦那幅画的时候,也是轻拿轻放,不应该呀。”
  碗里的粥没了味道,盛寒胡乱喝了几口粥,没有出声。
  裂缝很细小,宁焰不想重新换框,
  “就让它这样吧。”
  盛寒今天有个通告要赶,她换了衣服,要去公司做造型。
  湖风清冷,她裹了件羽绒服,戴上围巾帽子口罩,选择步行出潋滟浮天。
  刚领证没多久时,宁焰曾给了一张卡和一串车钥匙给她,不过她没接,总觉得接了就真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走了二十多分钟,到门卫处时,门卫训练有素,目不斜视,朝她点头打招呼,
  “盛小姐。”
  其实她和宁焰同住,偶尔同车进出,门卫是清楚的,不过破了天也想不到,她能和宁焰领证。
  小演员和身价亿万的集团总裁,在世俗眼里,身份地位上就不是一个平等水平。
  逢场作戏倒是可能。
  所以一直都是以“盛小姐”称呼她。
  她的裹成球的动作有些笨拙,微微点头回应。
  她忘记预先约车,周放将车停在她脚边时,她正在小区门口等约的出租车。
  周放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他说:
  “盛小姐,上车吧。”
  盛寒的视线从后车座深黑的车窗掠过,最后看着周放淡声说:
  “不用了,我约了车。”
  周放没想到她会拒绝,微微侧身,视线好像在看车后座坐着的那人,没得到回应,而后继续硬着头皮说:
  “天气冷,盛小姐不如将约的车取消,也免得再在寒风中等待。”
  她张嘴,正欲说婉拒的话。
  话未来得及出口,听到隐约从后车座传来的清冷的话语,
  “开车。”
  周放立刻将车启动,绝尘而去。
  盛寒立在原地,冷风吹了她一脸。
  等让公司的化妆老师做好造型后,由公司的司机送他去活动现场,狐狸不止带了她一个演员,所以不可能时时陪她。
  活动现场媒体众多,声势浩大。
  这是Y&H品牌公司旗下的一个系列品牌在商场的门店开业的剪彩仪式。
  Y&H公司最近几年迅猛发展,在时尚行业稳稳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按理说,这种水平的剪彩仪式,应该轮不上她这个五六线小明星的。
  也难怪她在车上时,狐狸在电话里不断叮嘱,
  “寒寒,把握好机会,说不定Y&H以后找你代言呢。”
  盛寒穿了一身优雅大方的单肩小黑裙,愈加显得肤白,她在台下的座位上等着。
  主持人介绍完品牌的成立和发展,又说了一堆贺词,接着说:
  “下面有请盛寒小姐上台,为Y&H贺词!”
  闪光灯不断,镜头聚焦在她身上。
  狐狸说过,盛寒就是为镜头而生的。
  此时此刻,她的举手投足的从容自信如同浑然天成,上台时,从侧面看,下颌线和颅顶线条十分优美。
  台下有刚入门的小记者,朝旁边问:
  “盛寒很火吗?”
  “瞧这长相,前段时间那个民国恋爱的电视剧你看了没?她演技是真好,将来不火都难。”旁边有人回答。
  两人的窃语淹没在现场相机的“咔咔”声中。
  盛寒伸出皓腕,接过主持人的话筒。
  在镜头前,习惯性的,嘴角抹出自然的笑意,声线清冽若泉音,
  “很荣幸能参加本次剪彩仪式,Y&H近几年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深受大家的喜爱和追崇,包括我也是Y&H的忠实爱好者……相信这个品牌一定能更加蒸蒸日上……”
  流程走完,有礼仪小姐端了金色剪刀上来。
  给设计师们、总经理、店长和盛寒都发放了一把。
  盛寒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一丝凉意。
  这时,有工作人员匆匆跑过来,在主持人耳边低语几句,主持人立马有些激动,示意剪彩先暂停,上台说道:
  “万分荣幸的,我方邀请到了宁氏集团总裁宁焰先生出席本次剪彩仪式,来,宁先生,这边请。”
  进口处人群散开一条道,宁焰进来了。
  他一袭墨黑手工定制裁剪的西装,衬得身材颀长挺拔,气质带着一层淡然自若的疏离,朗目里带着清淡无澜的眸光。
  经过时,有那么一瞬,盛寒的目光和他的目光交汇。
  交汇的那瞬,时间仿佛被拉长,周遭仿佛变得静谧,世间如同落下幕只剩他们二人。
  然而,互相很快都移开,仿佛初见。
  他清立在盛寒身侧,接过剪刀。
  在众多镜头前,两人在一排人中,都很有默契的,果断地剪下手中的红绸带。
  结束后,媒体记者散去。
  盛寒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到自己的外套,穿上准备离去。
  Y&H的雷总经理雷凌凌还在和宁焰交谈着什么,态度十分恭敬,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幕后老板。
  两人身侧跟了许多人。
  见盛寒经过,雷总说:
  “盛小姐,若方便的话,不如趁着今天开业的大喜日子,一同聚着吃个便饭?”
  盛寒想起狐狸说的话,要她抓住机会表现,争下品牌代言的机会。
  再看见他身后的宁焰,她有一瞬犹豫,转念一想,宁焰一般不去这种局,便说道:
  “雷总邀请,这是我的荣幸。”
  曾凌凌大抵是个人精,他瞥见宁焰的视线偶尔会在盛寒身上停留一瞬,便接着说:
  “宁先生,包厢定在城北掠影私人会所,要不然盛小姐就搭您的车去?”
  这话一出,盛寒才发觉宁焰也会去。
  她向来在公开场合避免和宁焰同在,省得露出蛛丝马迹,于两人都不好。
  宁焰冷清的眼眸淡淡看她一眼,顷刻后说:
  “她喜欢网上约车。”
  语罢,掠过众人,上了车。
  雷总摸不着头脑,自己的眼神,不应该有错啊。
  再仔细一想,猛地拍了下大腿,能知道盛寒的喜好,这关系不一般!
  盛寒则是哭笑不得,他……记仇?
  她最终是由公司的司机送过去的,司机原以为她剪彩仪式结束后就能把她送回去。但她临了要参加饭局,就把她送去了城北,然后回公司了。
  包厢里,精致古典的窗牖,上边的薄纱素白古风帘子被束起,亮白的光线照耀进来,使整个室内昼亮。
  如此厌黑,确实是宁焰的风格。
  雷总对盛寒格外热切,他拉开椅子,说:
  “盛小姐,这个位置暖风比较足,坐这里吧。”
  他说的位置,是在宁焰的左手边。
  盛寒礼貌点头,“谢谢。”
  盛寒左侧的男人是雷总的朋友,今日特意过来捧场的。
  座上人都叫他方总。
  这位方总有些心猿意马,眼神也不好使,以为雷总是在撮合他与盛寒。
  他舌尖抵着下颚,眯着眼睛从侧面打量盛寒,心里暗暗满意。
  他懂得拿盛寒在乎的做话题,如今就说:
  “雷总,盛小姐外形这么优秀,你们Y&H明年干脆找她代言好了。”带着玩笑似的意味。
  雷总暗暗瞥了眼宁焰的神色,见自己琢磨不透,就打着哈哈说:
  “是啊是啊,盛小姐确实是娱乐圈顶少见的。”
  饭局到一半,他都在找话题和盛寒喝酒聊天。
  眼里的贪婪与酒后的猥琐愈加显见。
  盛寒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十分不耐。
  那位方总想到什么,接着说:
  “盛小姐,我认识许多有名的导演,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这句话带着浑浊的酒气,是在盛寒耳边说的,她手臂立马因为恶心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微微朝宁焰那边坐过去,僵硬地说:
  “不必了。”
  “别啊,你能得他们赏识,肯定能大红大紫的。”
  他说着,右手欲覆在盛寒的左手上,拉她坐过去。
  这时,红酒杯摔在地板上,玻璃碎裂迸出的响声令所有人惊吓了一跳。
  那位方总,手哆嗦了一下,缩了回去。
  宁焰淡声而言:
  “抱歉,手滑。”
  方总不明就里,说:
  “没事没事,叫服务员进来收拾一下。”
  别人不懂,这位雷总倒十分了解,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这位宁先生,平素沉敛淡漠,如今这么反常,他心里暗骂对面的方总,转而说道:
  “今日不如就先到这里,我看大家也累了,改天我再做东,请大家再聚。”
  这么一句话,倒是替盛寒解了围。
  方总心里不满,但也不敢说出来,他日后还要依附姓曾的。
  雷总送宁焰上车,越过周放,替宁焰开后车门。
  宁焰上车的动作一顿,脸上看不出不悦,只是对他说:
  “雷总识人不清,都交了些什么朋友?”
  雷总鬓角冒出几滴汗,他抖着声说:
  “是是是,我识人不清,有些不该交的,我会马上断绝来往。”
  宁焰没有再停留,径直上了车。
  雷总目送着车辆驶远,转身对自己的助理说:
  “和姓方的续约的事,你给拒了。”
  助理:“姓方的……是方总?”
  雷总点头,有些被他殃及无辜的怒意,“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人真是脑子缺根筋。”
  这地段繁华,傍晚车水马龙,若能在城市上空俯瞰,便能见到马路变成了彩色的河流,宛若画卷。
  司机已经回公司了,盛寒只能自己约出租车回去。
  夜里寒凉,手指头僵硬不已,往手里哈了一口热气,再把手揣进了大衣兜里,拢紧了衣服,继续站在路边等车。
  再熟悉不过的车停下,周放侧过头,说:
  “盛小姐,你约的车到了,上车吧。”
  “我……”盛寒看了眼手机,上边显示还没接单成功。
  想起宁焰那句记仇的话,还是没说什么,开门上了后座。
  不知道为什么,宁焰每回去了人多的地方,总是特别困倦。
  就如现在,他眉眼染上了倦意,眼皮往下半阖着。
  盛寒见他右手纱布已经拆了,剩一条泛着嫩红的愈合后的口子。
  “手恢复好了吗?”她问。
  “用不着你惦记,你只管去剧组,最好去上几个月半年的。”
  他侧过身,直接阖上眼皮,隔绝了外界。
  这话听得有些不对味。
  盛寒话语滞了一下,自己确实马上要离家去剧组,又说:
  “那你照顾好自己,别再伤到了自己还没注意到。”
  “不劳费心。”他语气淡淡。
  盛寒也不再自讨没趣,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