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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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盛寒一行人到达录制地点。
  在南方省份的一个小山村里。
  树绿得葱葱郁郁,天蓝水清,路的尽头,有一座围了院的竹制小屋,很悠然宁静一方的感觉。
  这档节目是慢综,主要是邀请嘉宾来体验慢生活,得到在闹市里不一样的体会。
  盛寒和连芸雨是一起下车的,下车后,盛寒接过助理手中的行李箱,转身之际,和连芸雨对视了一眼。
  连芸雨心里尴尬,立马撇开目光。
  田边小路不好走,连芸雨的行李箱二十六寸,又塞得满,十分沉重,走几步轮子就卡在泥里,她力气小,要费很大劲儿才能拉出来。
  几次三番的,盛寒看不下去,说:
  “我和你换着拉,我的更轻点。”她的只有二十寸。
  连芸雨暗暗瞥她一眼,下意识就要拒绝,可下一瞬,轮子又卡住了,她咬唇、有些难为情,
  “谢谢了。”
  互换了之后,她们和跟拍摄像也走得更快些了。
  连芸雨手下轻松了,便随口问:
  “言殊意他是先到了吗?”
  盛寒:“应该是吧。”
  乍然间,花生地里送来一阵声音,带着一股造作的浑厚,
  “嘿——盛寒、芸雨——”
  她们往松过土的田里望去,有个很小的身影,双手开心地向她们挥着,幅度很大,手上好像还拿着副手套。
  “李尔老师——”连芸雨的嗓音很响亮,见到了李尔,甚至在原地蹦了几下。
  李尔是业内著名的喜剧性演员前辈,备受追崇,性格又幽默豁达,是《慢时光》里的活宝。
  盛寒很是敬重他,脸上带着明艳的笑意,礼貌地向他挥手回应。
  在李尔身边,还有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倒是没这么激动,只是淡淡地向她们挥了挥手。
  “看,言殊意在那儿呢。”连芸雨指着那身影说,语气颇为自然。
  大抵在绝美的青山绿水间,能使她们两人互相淡忘不愉快的过去。
  盛寒言语轻快,语气自然,“我也看到了。”
  李尔和言殊意正在田里插秧,这是节目组给安排的任务,做完农活,才能换取相应的食材。
  她们俩到了竹屋,王炳生就迎了出来,热情地拥抱了她俩,尤其是对盛寒说:
  “之前在民国恋爱剧组里头,你还是个沉闷不爱说话的小丫头,现在都结婚了。”
  盛寒笑,“是啊,一眨眼都一年多没见老师您了。”
  王炳生是《慢时光》的常驻嘉宾,有一手好厨艺,之前在民国恋爱里,饰演过盛寒角色的父亲,两人很投缘,盛寒有很多菜式就是那时向他请教的。
  “怎么样,手还好吧?”王炳生看女儿似的目露慈爱,语气关切,看向她的左手臂。
  “已经痊愈啦。”
  这时,插秧组也回来了。
  李尔和言殊意穿着雨靴,雨靴上全是泥巴,言殊意的侧脸还被溅到了几滴泥粒。
  李尔见到她俩,跟见到救星似的,
  “你俩可算来了,咱们干活有伴儿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最后,也没能男女搭配,王炳生分配两个女生去了拔白萝卜,需要运回四筐萝卜,换取节目组的五花肉。
  两个男生依旧回去种花生,种完花生之后,换取节目组的其他食材。
  他自己则留在家里准备晚饭。
  背上竹篓,踩过蜿蜒的田埂,盛寒和连芸雨到了一片萝卜地。
  萝卜个头饱满肥硕,土有些干,很难把它从地里揪出来。
  盛寒摔了好几个屁墩之后,终于找着了诀窍,先在地里拧几下,再□□就会更轻松。
  连芸雨看她的篓子快满了,“你怎么拔的这么快?”
  “先拧两下,松松土,就会更好拔一点。”
  掌握了快速拔萝卜大法,两人很快就各自拔满了一竹篓。
  只是,背起来成了问题。
  盛寒倒好,气力大,一下子就半蹲着背好竹篓,然后起身了。
  连芸雨蹲着,喊口号,“一、二、三!’”
  ——还是背不起来,太重了。
  盛寒见状,用手帮她从背后提着,分担了很大部分重量,连芸雨终于把竹篓给背了起来。
  来时轻松,回时难。
  蜿蜒狭窄的田埂,很容易就踩偏了,滑个大跟头。连芸雨摔得屁股坐地,萝卜在空中飞出五六个,
  “哎呦——”她痛呼。
  盛寒暗暗叹气,帮她捡起放在了自己的竹篓里,又从她竹篓里拿出了好几个在自己手里抱着。
  这样一来,连芸雨终于不再摔跤。
  并连续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晚饭在一张小木桌子吃的,五个人席地而坐,对面是摄像老师们。
  盛寒吃饭时,尤其认真,甚至能忽略周边的一切。但她吃相很细致,咀嚼时把嘴合上,脸颊鼓鼓的,一动一动。
  王炳生笑说:“你这第几碗了?”
  她比了个“三”的手势,有点不好意思。
  拔完萝卜,又帮男生组把花生播种完,劳动使人食欲大增,这是真的。
  王炳生眼里是长辈般的宠溺,
  “没事儿,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做点。”
  李尔补上一句,“保证你回去胖三斤。”
  连芸雨:“盛寒你嚼东西的时候好像只仓鼠,这样……”
  她合上嘴巴,模仿盛寒的样子,微鼓起脸颊,一动一动的,“小仓鼠吃东西就是这样,很可爱。”
  被连芸雨夸可爱,盛寒心里有点毛毛的,连嘴里鼓囊的饭都有瞬间忘了咀嚼。
  衣兜里的手机在震动,锲而不舍地震动了有一分钟,但现在不方便接,她也就没管它。
  等到洗漱时,看了眼未接来电,刚刚的电话是宁焰打的。
  手机屏幕蓦地又亮起,他又打来了。
  她接起,“我正录节目呢,不方便接电话。”
  “酒酒,我吃了粒安眠药,可还是睡不着。”
  她闻言,镜子里的自己明显紧张了几分,“怎么又吃上了安眠药,这段时间不是可以不吃了吗?总吃对你不好。”
  “还不是因为你扔下我走了。”嗓音低沉,语气怨尤。
  她甚至可以想象,他怀里抱着另一只枕头,微微撇嘴赌气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她笑得无奈,“你的性子最近越来越像个小孩儿了。”
  宁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起小性子,咬牙狠言,“所以,你最好赶紧回来,不然我就去把你绑回来。”
  盛寒觉得他在玩笑,哄着他说好。
  话里有几分认真,也只有说话者明晰。
  睡前玩了点小游戏,提到了几次电影四月十二号的上映时间。
  王炳生老师还给盛寒吉他伴奏了一首老歌,盛寒的音色是偏沉的,仿佛带着香烟过喉后的略微沙哑,唱抒情老歌很有故事感,倒真像把人带入了一种时光慢、车马也慢的年代。
  到晚上睡觉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两个女生睡在一间房的大床上。
  连芸雨裹着被子,凑在她身边,紧挨着她,絮叨叨的,自顾地说着她自己的近况,什么公司竞争力大啊,最近她的资源被新起的后辈给抢了啊,诸如此类的。
  盛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快要睡着了。
  “之前有些地方,是我对不起你。”连芸雨忽然轻轻地说。
  她过去太过骄纵跋扈、唯我是尊,很多人暗地里对她嗤鼻不屑。今天的录制,她本来想做做样子,偶尔和盛寒说几句话。
  可终究拉不下脸皮,盛寒能帮她拉重的行李箱、帮她背萝卜,她心里感谢的同时又臊得慌。
  盛寒半梦中闻言,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
  “都过去了。”
  有了这句话,连芸雨脸贴在盛寒的后背,终于睡着了。
  清晨薄光,安静的一隅越发悠然。
  盛寒是被鸟叫声吵醒的,朦胧地坐在床榻上,揉了几下睁不开的双眼,把视线投向窗帘下的一方微亮。
  她起床得早,和院里的工作人员们打招呼,晃晃荡荡了几圈,跟没睡醒似的。
  还是经导演老师提醒,她才恍然明白,自己也不全是没事干,可以给他们做早餐。
  一旦心里有了打算,她做起事来就有条不紊,打算做个中式肉酱拌面,切好肉沫,姜末蒜末油盐料酒腌制好,小火慢炒,把肉酱炒好后,再放入捞起的面条上,撒上葱花,淋一勺热油,呲呲冒响。
  连芸雨闻着味儿下来了,还穿着睡衣,
  “这是什么?好香啊。”
  她昨晚把歉意说出口,心底的石头终于不再胳得慌,说起话来也是熟稔自然的。
  “拌面,快做好了。”
  连芸雨接着说:“那我去叫大家起床,别等面坨了。”
  她前脚刚上楼,言殊意后脚正好从外边进来,他穿着运动装,脚下踩着双跑鞋,发丝上沾了晨间的清露。
  开冰箱拿水时,顺便和盛寒点头打了个招呼。
  等喉结上下轻动几下,喝下半瓶水,拧瓶盖时,目光划过锅边的面碗,说:
  “又给大家做早餐吗?”
  这是在节目里的第一个早晨,哪里来的“又”,倒是在剧组时,她偶尔做早餐,会算上小雅大刚和他的份。
  盛寒只当他口误,回应说是。
  他走近几步,说:
  “可惜我要先去赶飞机,不配有这个口福。”
  他还有拍摄活动,昨晚游戏时间就和两个老师提前说过了,盛寒也清楚。
  只是,提起“不配”二字。
  她忆起那张被宁焰发出去的熊猫头表情包【凭你也配?jpg.】
  她后来发消息给他,先是说明自己不答应邀请的理由,再后来,襟怀坦白地和他说明这是宁焰吃醋发的表情包。
  言殊意当时没回复,隔了几个小时才说:我猜到了。
  分明就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可如今,他的话总有那么几分不对味。
  当着摄影机的面,她也只能说:
  “你要是赶时间,可以先吃,不用等大家一起。”
  言殊意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很深,仿佛看透了她,最后摇了摇头,嘴唇抿着,嘴角往两边拉起,淡淡笑了声,摇了下头,说:
  “不用了,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晚了。
  语罢,决绝地转身,运动外套也未换,径直出了竹屋,当下便去往踏上去往机场的路途,仿佛一刻也不能再停留。
  看来他最近挺忙,盛寒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