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

  丰南带着路城去了园区附近的一家小医务室,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臂上微微擦破皮。
  那医务室的老头丢出一瓶碘酒,嚷嚷着说眼神不好自己涂。
  丰南沾着棉签给路城消毒,她的眉心有一处弯弯的褶子,似是有些焦虑。
  “小城,别跟别人打架,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嘛,打不过就跑。”
  丰南专心地擦着棉签,没有注意路城的神色。
  他低着个头,舌尖微微有些苦涩,他拿过丰南手里的棉签,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不顾手上的伤,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对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睛。
  “南南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个躲在你身后在危险的时候听你的话,你说跑就跑的小孩子了。”
  “我从前打不过,你说跑,我便发了疯的跑,可是如今只要你在,我就不想逃。”
  他多希望在那天夜里,站在巷子口有能力帮她的人是他。
  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唏嘘感叹和无奈。
  路城说的真切,帽子下的眼睛里有着她的倒影,像是二月寒冰刚解冻的湖面,在阳光下带点开春的暖意。
  “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弟弟,我是个大人了,我跟段……”
  门外传来一声长吁短叹
  “阿呦,阿哟医生救人啊。”
  丰南抬头,眼见着何勉扶着段程也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医生,快帮忙看看,扭到脚了。”
  那架着眼镜的医生只是从繁重的医书后面探出个脑袋,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柜子,“冰袋在那里,自己敷。”
  何勉:……
  自己敷?
  现在连看医生都要自食其力了吗?
  何勉扶着段程也坐在病床上,他按照那个医生的说法,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冰袋,左看看右看看又干站着。
  咋敷?他活了二十多年没搞过这种事情。
  段程也坐在病床上,抬着头看着他,眼里带有一种审视。
  何勉一拍脑袋,腆着个脸满脸堆笑地看向丰南。
  “南小姐……不是,沈小姐,那个,也哥刚刚扭到脚了,你看我们两个大男人大老粗的,这也不会……”
  他又朝里面的医生努努嘴,“你看这医生也不像是要管我们的样子。”
  丰南帮路城换好药,站起来,洗了个手,“不了,我还要回去监督他们自习。”
  何勉连忙拉过路城,“这种事情,让我和助教老师去做就可以了,我们保证,他们一定会乖乖的,还请您菩萨心肠,帮我们这一次吧。”
  路城刚要说话,却被何勉架着往外走,“路老师,真的麻烦你了,我替也哥给你道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路城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何勉就一口一个哥们老道到不行。
  拉着他就往外唠嗑。
  丰南瞥了一眼段程也,他横亘着个脚在病床上,拧着眉捏着自己的踝关节,脸上几分挂不住的神色,好像真的还挺严重的。
  “你不会自己敷吗?”
  “我手也疼。”段程也哼哼唧唧的,抬了抬僵硬的手腕,还一脸委屈,“帮帮忙吧。”
  丰南对他这种完全无害还带点小憋屈的噘嘴无奈,她拿了冰袋,不太友好地直接放到他的脚踝处。
  段程也嘶的深吸了一口气。
  丰南以为他是装的,结果他这眉头一皱的一口深吸,好像是真的扭到了。
  她随之只能放揉了动作,嘴上淡淡地说,“这个小诊所只能应急,你要真伤了,还是得去医院拍个片子。”
  “我疼,我走不动道。”段程也低低的嗓音像是忍着疼,带点气泡音。
  丰南不说话,一只手扶着冰袋,另一手开始拿出手机刷着屏幕。
  段程也脸上还是一副很难受的表情,他指着自己的手腕关节。
  “这里也扭到了。”
  “我不是医生。”
  “那你能不能帮我这里也敷一下。”
  丰南看了一眼躲在医书后面开着灯的医生,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医馆里东西全部被搬走也不关他的事情一样。
  她叹了口气。
  “只帮你敷五分钟。”
  “再加五分钟,十分钟嘛。”
  丰南站起来要走人。
  段程也连忙叫住她,“好好好,就五分钟,再五分钟,我手腕好一点我就自己来。”
  丰南耐着性子捂着个冰袋,虽然心思完全不在段程也身上。
  但是她因为要帮他扶着冰袋,坐的很近。
  冰袋很凉,从手腕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觉得牙齿都要打颤。
  她的脸侧在一旁,几缕发丝落下,耳尖被医馆里的空调吹的红红的。
  虽然丰南只是隔着冰袋触碰到他的手腕,他们之间并无直接的触碰。
  但是段程也还是觉得,这种隔绝许久的再次遇见还是直突突地撞在了心上。
  察觉到段程也的目光,丰南收了手,“差不多了,自己捂着。”
  她拿起小包包,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就走了。
  “啊,我还没……”
  段程也望着她的背影,暗自懊恼,“说五分钟还真就五分钟,多一秒都不给啊。”
  坐在书架后面的头发花白的医生终于站了起来。
  他把那堆书搬到前面,透过老花镜斜着眼看段程也,“还不走,还得装到什么时候?”
  段程也:…
  望闻问切您老人家一样都没做啊就知道我装了。
  “你真当我一点技术都没有开着医馆闹着玩?”
  段程也讪讪。
  “多谢医生不拆穿之恩。”
  那医生拍拍他肩膀,“小伙子我支持你,只要锄头硬,就没有挖不到的墙角。”
  段程也:?????
  挖墙脚?
  他看起来那么像第三者吗?
  算了,不管怎么说总归还是鼓励他了不是。
  “对嘛,追女孩子,一定要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你刚刚就不要脸的很到位。”
  段程也:…
  您先忙。
  我先退下了。
  丰南下了课,约了方盖吃晚饭。
  她上了方盖的车,又在门口看到了何勉馋着的一瘸一拐的段程也。
  何勉一见方盖,挥着手打招呼,“嗨,老同学啊!”
  方盖看了半天,最后犹豫地反应过来:“何勉?”
  “对啊,就是我,我就说盖盖能认出我。”
  方盖:…
  方盖,“咱们关系没那么好吧。”
  “高中同窗三年情谊,那是多好的感情啊。”
  方盖摇下车窗思索了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高二就被劝退了。”
  “害,那不重要。”
  “这样的。”何勉指着段程也的脚,“也哥脚受伤了,盖盖你能不能载我们一程?”
  方盖看向他身旁的这个男人,他约莫一米八几的个头,身上穿了件松松垮垮的宽大西装外套,发梢又短又密,眉眼处有些傲气,是个十足的大帅哥。
  只是这帅哥一只脚轻轻地点着地,似是瘸了。
  方盖听何勉叫他也哥。
  她是前南城本地人,父母也是有头有脸的设计师,对于怀表业的名头也听说过,偶尔能听听这位浪荡公子哥的“名人事迹”,十有八九就猜了个准。
  “段程也?”
  段程也听到方盖喊他的名字,挑挑眉。何勉一脸惊喜,“呀,盖盖你认识呀,认识就好办了。”
  方盖见他们也是从林巧的画室出来,便转头有些迟疑地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丰南,“你认识?”
  丰南没跟方盖说过段程也就是三年前的那个男人。
  她如今只是用只让方盖听的到的声音淡淡的撇了一句,“认识,前男友。”
  “靠!”方盖一踩油门,甩了个脸子。
  扬长而去。
  只留下何勉尴尬的笑容。
  段程也当即就甩开他,恢复自己正常的样子走路。
  他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就你这人缘?还跟我吹能搭上顺风车?”
  何勉跟在后面耸肩,“不应该啊,刚刚聊的挺好的呀。”
  “我们自己的车呢?”
  “我把车胎气放了。”
  段程也转过头,插着口袋问他,“真有你的,这下我们怎么回去?”他摇了摇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那不是做戏做全套吗,要是车子不坏咱能搭上车吗也哥,你怎么不讲理啊。”何勉一脸委屈。
  “所以现在呢,车子是坏了,我们搭上车了吗?”
  “也哥,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你闭嘴。你打车。”
  何勉一掏手机,“没电了我。”
  段程也按下心火,掏出自己手机,一看,也没电了。
  他不说话,继续走。
  “也哥,咋说啊,咋回去。”
  “腿着回去。”
  “也行啊,今天夜色正美,正适合我们促膝长谈,增进兄弟情义。”
  段程也:……
  “也哥,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郁闷,但是追女孩子讲究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好比是煮一碗粥……”
  “也哥,今天这一番经历可算是让弟弟我开了眼界了,我一直以为我追不到女孩子是因为我不够帅,或者不够有钱,今天我看了你才发现啊,原来有时候长的帅,有钱,别人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
  “你能不能闭嘴。”段程也加快了脚步,想要甩开何勉。
  “唉,也哥你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