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季渃丞不是个浪漫的人。
  起码当初不是。
  三十岁之前,在父母的影响下,他对一些特定日子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比如生日,比如情人节。
  他们家没有什么庆祝计划,朱涵和季怀江也一本正经的忙各自的工作,久而久之,季渃丞对节日的概念就淡薄了。
  然而和姜谣在一起之后,他又开始习惯起突如其来的小惊喜,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
  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姜谣喜欢。
  白色情人节那天,正好赶上季郁明和姜斯沅幼儿园建园活动。
  季渃丞在汤山温泉会馆订了一间房,把两个孩子拜托给冯连照顾,自己带着姜谣去过情人节。
  他开着车,歪过头问姜谣:“他们两个没问题吧?”
  姜谣笑道:“担心你还非要今天跑出来。”
  季渃丞眼睛看着前面的路,不经意道:“今天日子特殊。”
  结婚好多年了,每年季渃丞都会在各种情人节和纪念日给姜谣准备惊喜。
  不管大小,都有助于维系恋爱时候的热情。
  他不愿有了两个孩子后,姜谣彻底沦为母亲的角色。
  对他来说,姜谣先是他的爱人,然后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是那么活泼那么热烈的人,就该永远和少女时期一样自在。
  车子开到会馆,季渃丞担心姜谣被人认出来,就让她在车里先等着,自己去办入住。
  等办好之后,让姜谣从电梯直接上到顶楼总统套房。
  会馆的温泉池有很多,除了一大片公共戏水区域,套房里还有温馨隐蔽的私汤。
  然而姜谣更偏爱宽阔的露天温泉,所以他们一直等到晚饭期间人少的时候才去。
  一旦穿上了泳衣,混在一群同样穿着泳衣的人中,辨识度就低了很多,如果不专注的去看,被认出来的概率不高。
  房间里,姜谣换好了衣服。
  哪怕她现在三十一了,身材依旧玲珑有致,皮肤白嫩的能掐出水来。
  她穿了一套低调的黑色泳衣,戴了副不起眼的眼镜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在镜子前面照了照,推了推没有镜片的眼镜框,回头问季渃丞:“怎么样,是不是根本看不出是我?”
  季渃丞走到她身后,用自己宽大的浴衣把姜谣裹住,让她的后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还是很美,怎么办?”
  姜谣眼底含笑,缩在季渃丞怀里,转回头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口:“怎么这么会说话。”
  季渃丞被她咬的酥酥麻麻,低声道:“我认真的。”
  姜谣踮起脚,在季渃丞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先去瑶池等你,你订好晚饭就来找我,找人少的池。”
  季渃丞点点头,手指在姜谣身上揉了揉:“不舍得放你走了。”
  虽然那么说,他还是恋恋不舍的把姜谣松开,给她披上浴衣,然后两人分头行动。
  姜谣急着去玩,下了电梯,顺着通道七拐八拐的走到了那片开阔的温泉池。
  她所说的瑶池,是温泉园里面药池的区域,里面加了药材,有七七八八的疗效。
  她选了一个人少的池,正巧在一方凉亭底下,温热的温泉水晃动着,飘飘摇摇的热气升腾上来。
  正巧昨天刚下了雪,温泉池的边上还堆着些白花花的残雪,脚踩上去,透心的凉。
  姜谣把浴衣脱下来,搭在凉亭的座位上。
  皮肤一接触到空气,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抱着双臂,一只脚踏进了池子里。
  温泉水有点烫,姜谣慢慢的试探进去,整个人缩在了水里。
  寒意顷刻间散了,被隔离在升腾的热气外面。
  她撩了撩水,抹了一把脸,让热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去。
  披散的长发垂到水里,顷刻间被打湿,紧紧贴在后背上。
  她在热水里蹲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闷,又站了起来,坐在池边。
  头发出了水,很快被冷空气冻结,拧成一束一束,像抹了发胶。
  姜谣一边往身上撩水取暖,一边四处张望着等季渃丞。
  黑色泳衣紧紧贴在她身上,衬的她皮肤格外的白,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脊背,露出纤细的锁骨,热气不断向上冲撞,熏得她的脸红扑扑的。
  她以为带着个镜框就不会有人注意,却忘记了从水里出来,周身湿淋淋的样子,本身就带着脆弱又朦胧的美感。
  姜谣撩着热水,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微微一皱眉。
  不是季渃丞。
  但她总不能排斥别人来泡,毕竟这是公共温泉。
  干脆换个池子吧,反正空池子还有很多。
  想罢,她把腿从池子里抽出来,起身想走。
  身前拦住一只手臂。
  “哎小姐,别着急走啊。”
  姜谣抬起桃花眼,戒备的望着身前的人。
  男人挺高,长得其貌不扬,身材有些浮肿,看年纪比她还小,但头上已经长了不少白发。
  “有事么?”姜谣冷冷道。
  作为公众人物,她在机场和车站经常会被人打扰,要求合照和签名,有些甚至连粉丝都不是,纯粹是凑个热闹,觉得跟明星照相可以炫耀。
  久而久之,姜谣在不营业的时候,脸色都比较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省的总有人觉得她好说话,没脾气。
  男人乐了:“你这么敌视我干嘛,不是我找你,你看那边。”
  男人朝瑶池对面的酒吧厅指了指。
  正对着落地窗坐着一位剃着寸头,周身臃肿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香槟杯,示意了姜谣一下,脸上带着笑。
  男人继续道:“我们陈总,想请你喝杯酒,怎么样?”
  姜谣推了推镜框,轻轻翘了翘唇,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们陈总是谁啊?”
  男人乐呵呵道:“这么着急啊,跟我们陈总聊聊不就知道了么。”
  姜谣微微一眯眼,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么?”
  男人摆了摆手:“哟,你可别跟我介绍,告诉我们陈总就行了。”
  姜谣朝落地窗方向望了一眼。
  看来这俩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演员。
  陈总见这边迟迟没有动作,等不及了,举着酒杯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慢啊?”
  男人赶紧小跑过去,叽里呱啦的解释。
  他自己踩着有积雪的边缘,脚趾冻得通红,而陈总站在正中央,鞋边连个雪沫都没有。
  “人家想知道您的身份呢,不然不放心。”
  陈总一乐,看了看姜谣:“小妹妹别担心,这度假山庄就是我家开的。”
  姜谣环视了一圈,轻轻一笑:“哦,原来你是这儿的老板啊。”
  男人补充道:“我们陈总最近投资了一个主播公司,看你资质不错,想跟你聊聊,知道网络直播吧?”
  姜谣点点头:“知道。”
  男人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二:“我们公司打造的网红,一个月打赏收入这个数。”
  姜谣微微一挑眉,扯过自己的浴袍披在了身上,漫不经心道:“两万?”
  陈总哈哈一笑,得意道:“二十万,而且还没你长得好看。”
  姜谣系紧衣帯,双臂环抱着胸,靠着柱子,嗤笑道:“哦,这么多呢。”
  男人看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着急道:“你别不信,要是跟我们陈总聊的开心,更多都有可能。”
  那位陈总含蓄不少,抿了一口香槟:“外头天冷,上我房间好好聊聊?”
  姜谣赶紧摆摆手,脸上故作嫌弃道:“别误会了,我是好久没见过二十万还敢拿出来吹逼的大佬了,有点惊讶。”
  圈里依附富豪的小明星不少,各个剧组都能遇到夹塞进来的关系户,那都是人精,不上百万连眼神都不带给的。
  更何况还有朱惟照这种一掷千金的浪荡公子,直接把姜谣对傻大款的认知水平给拉升了好几个歀位。
  男人嘴角一抽,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当众不给他领导面子,故意呛人的。
  最要命的是,居然嫌弃他们陈总没有钱。
  对陈总这种好面子的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陈总的脸色果然不好,低沉道:“看来你身边不少大佬啊,还挺懂行。”
  这就有点不愉快了。
  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不好忽悠,指不定就要狮子大开口,开的口太大玩的就不尽兴了。
  姜谣冷笑道:“我除了身边大佬多,还很有钱,大概能买下□□个你的度假山庄。”
  陈总捏着杯子的手一颤,脸上的赘肉跳了跳:“小姑娘就别信口开河了,不愿意就不愿意,装什么装。”
  姜谣鄙夷的扫了他一眼:“难道你撩骚之前,都不在后台查查住客信息么。”
  她说罢,转身往出走,懒得理这俩傻逼。
  脑子里只剩下点有色废料了,估计离破产也不远了。
  陈总瞪了姜谣一眼:“什么玩意儿,跟我俩吹牛呢。”
  男人附和道:“是,一看就是吹牛,看她手上带的卡地亚,都多少年前的老款了,肯定买不起新的。”
  陈总气呼呼的哼道:“真他妈扫兴,走了,冻死我了。”
  男人犹豫道:“那真不查查?”
  陈总白了他一眼:“查个屁,让公司新签的那俩来陪我喝酒。”
  姜谣直接去宴客厅找季渃丞了,外面的寒风冻得她直哆嗦。
  季渃丞这边刚选完菜,出门就看见了姜谣。
  姜谣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上结了冰,双腿还在打颤。
  他赶紧把姜谣沾湿的浴袍扯掉,将自己的给她披上,然后将她紧紧抱住。
  “怎么跑回来了,冻坏了吧?”
  姜谣感受到季渃丞温热的体温,放松不少,摇摇头:“算了,我不泡了。”
  季渃丞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姜谣不想让他担心,于是轻声道:“还是去泡私汤吧,不用穿衣服。”
  季渃丞顿了顿,耳根有点发红。
  情侣泡私汤,原本就会发生些不言而喻的事情。
  毕竟在自己房间里,可以坦诚相见,肆意妄为。
  “你想了?”季渃丞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道。
  姜谣眨了眨眼睛:“吃完饭的。”
  她回去冲了个澡,擦干净温泉水,然后等着服务员送菜进门。
  季渃丞给她撕好一张面膜,帮她贴在脸上,随意问道:“你在发什么呢?”
  姜谣编辑完了微博,冷冷一笑:“给我的粉丝和圈内好友提个醒,让这家会馆出出名。”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发到了网上,以她如今在圈内的影响力和星耀集团的实力,很快,这件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
  她还戳了几个关系好且粉丝量庞大的艺人帮忙转发。
  汤山的温泉会馆那么多,一家名声臭了,选别家就好了。
  对于粉丝来说就更好解决了,偶像抵制的地方,必须抵制,不仅我不去,我亲戚朋友也不会去。
  姜谣把手机放在一边,和季渃丞慢条斯理的吃饭。
  俩人享受完一天,早早的退房回了家。
  等他们离开,这件事才彻底的发酵起来,抵制的声浪和质疑这家会馆的声音越来越大。
  那位陈总大概总算反应过来她是谁了,私下派人送了礼物想要和解,但姜谣没理。
  她从来不给自己营销什么善良宽容,单纯温柔的玉女人设,她就是爱记仇,就是睚眦必报,谁要是惹了她,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