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精灵边界

  “阿特斯少爷。”一名身着黑钢锁甲,披着绣有银狮鹫徽记的森林色斗篷的游侠队长手拉缰绳,勒住坐骑,取下黑色手套,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被雾气打湿的稀疏头发,说道:“我们的旅行就在这里结束了。”
  说完,这名游侠队长警惕地打量着周围茂密的灌木丛,绷紧的表情就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潜伏在附近。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特斯神色一怔,冷冷地望着身边的游侠队长,质问道:“为什么?”
  “请饶恕我的无礼,阿特斯少爷。”面对阿特斯冰冷的质问,骑在马背上游侠队长毫不在意,他随意地对其行了一礼,冷哼一声,伸手指着前方: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前方闪闪发光的就是格莱姆瑞河,如果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再往前走了。”
  身后的几名游侠骑手也停下脚步,但都没有下马,每个骑士都手按剑柄,紧张地四下张望。
  “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上游的格莱姆瑞河。”阿特斯的目光触及之处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和低矮的山丘。
  “拜托,我天真的小少爷。”游侠队长的语气稍显不耐,还带着嘲弄,“就在前面,只要沿这些长得像屁股的小山丘一直骑马向前,相信我,没多久就到了。”
  “放肆!”
  面对队长的无礼,阿特斯冷喝一声,想用自己的身份强行压服对方。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声冷喝毫无作用,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身份。
  “你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荒野游侠,对这里的地形一清二楚。至少也应该把他护送到河边,然后再把能过河的浅滩指给他,现在我命令……”
  “少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我能够把他送到这里,已经是看在史威特公爵的面子上了。”这名游侠队长显然并不吃这一套,对阿特斯的话语不以为然,甚至冷声打断:
  “不要给我得寸进尺!你现在还不是公爵,更不是北境守护者,你有什么资格命令老…命令我!
  况且,这路有什么好指的,格莱姆瑞河横穿威斯特王国南北两境,就算是个白痴,只要闭着眼睛向前走,也会找到,然后沿着河岸向前就好了。再说了,上游也没多少水,马匹趟过去根本就毫不费劲,难道你还担心被淹死吗?”
  “这里的地形这么复杂,万一迷路了呢?”阿特斯强压心中的怒火,望着灌木丛生、杂草密布的荒野丛林。
  “相信我,他不会迷路的。”游侠队长抚了抚湿漉漉的头发,微笑着说:“不等他迷路,精灵游侠的箭就会率先从芦苇丛里窜出来,并精准地找到他。
  这将是个悲伤的故事,因为他会被许多箭贯穿,就此阵亡,他的遗骨将沉入蔚蓝的水底,覆上翠绿的水藻,从此无人知晓,他的全部痕迹都将烟消云散,只有马粪存留,顺着河水飘向遥远的大海……”
  “真是一群懦弱的蠢货。”这时,一道充满嘲弄的声音冷不丁地从两人的身后传来。
  阿特斯与游侠队长一起转头,朝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伴随着马蹄轻响,一匹灰马从茂密的灌木丛里钻出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只见马背上坐着一位双眼闪亮犹如黑曜石块的健壮骑手,身穿崭新的羊毛外套,腰系宽边皮带和镀银扣环,黑色斗篷的后摆落在灰马的屁股上。
  他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扯着缰绳,冷漠地审视着所有人。
  紧接着,灰马摇晃着脑袋,喷着鼻息,缓缓向前。
  是布莱恩,他总算是跟上来了,看清来人的模样,阿特斯松了口气。
  “小崽子们,管好你那不听话的舌头。这还没到边界呢,你们就怕成这样,知道吗?你们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只钻在灌木丛里的地精。”
  布莱恩对阿特斯微微点头,随即平静地注视着那位神色嚣张的游侠队长,讽刺的道:
  “看来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充满了肮脏的铜臭味儿,就算是荆棘堡的骑士都可以花钱购买,但你们至少也该懂点规矩和礼数吧?还是说,连这点东西都不懂?那么,仅有的一点尊重呢?好吧,我承认,是我太高估你们了。”
  游侠队长闻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紧张地将手伸向腰间,然后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语气尖锐地回应着布莱恩的嘲讽:
  “高你妈个头!你个没脑子的蠢货,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精灵的边界会随着他们放箭的射程扩张,在河对岸使用强弓,箭矢足以飞到河对岸,还有余力穿透锁甲,如果精灵见到我们全副武装地骑在马上,你就能见识到什么叫遮天蔽日的箭雨。
  你坚持要去是你的事,命也是你自己的,关我屁事儿!你自己找死没人拦你,但我还珍惜我这条命,我不会再向前走了。相比之下,老子宁肯把脑袋伸进大黄蜂的蜂窝,也不会像你这个半精灵白痴一样,冲向格莱姆瑞河,你以为你是谁?外交大使吗?”
  听到骑士的咒骂,阿特斯神色一变,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弥漫。
  “很好,既然你这么喜欢把脑袋伸进蜂窝里……”布莱恩的黑色狼皮靴踩紧马镫,在马鞍上坐直身子,冷冷地回应道:“那我就满足你这个要求!”
  “铿锵!”
  话音刚落,一柄利剑瞬间出鞘,径直切开空气,以极快的速度一闪而逝。
  猝不及防之下,游侠队长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一脸错愕的脑袋便飞到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进茂密的灌木丛。
  他的坐骑因恐惧嘶鸣一声,骤然间扬起前蹄,人立而起,将那具僵硬的残躯重重甩飞到地面上。
  面对这毫无征兆的一幕,游侠队长的几名同伴和阿特斯倒抽一口冷气,被吓得噤若寒蝉,坐骑也不安地嘶声倒退。
  “你太让我失望了,未来的公爵继承人。”
  布莱恩从马鞍上的行李袋中取出一块抹布,擦拭着剑锋上的血迹,对阿特斯说道:“连自己的手下都搞不定,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昨天对我的承诺。”
  “以诸神的名义起誓,我……”阿特斯回过神来,脸色难看的向布莱恩保证道。
  “行了!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实话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指望过你。”听到诸神,布莱恩神色不耐地伸手打断阿特斯的话语:“不过,你放心,我会将这封信亲自交到精灵王的手中。”
  就在昨天,眼前这位小公爵亲自找到他,恳求他充当信使,前往精灵圣地‘布莱克特曼’,给精灵王阿德兰·艾尔阿多尼斯送一封信。
  因为他半精灵的身份,若是只身前往精灵圣地的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此,早就打算前往精灵圣地的布莱恩,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随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从刚才的一幕来看,事情显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当然,正如布莱恩刚才所说的那样,他根本就没指望这位天真的小公爵送到布莱克特曼的信,能够在荆棘堡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这位小公爵派人给自己带路到精灵的边界地带,顺便了解一下边界的详细情况,提前做好应对的方法。
  毕竟他已经离开精灵圣地五年时间,对于这些高呼自由的精灵肯定没荆棘堡的人了解的多。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布莱恩将利剑缓缓收入剑鞘,调转马头望向另外几名脸色难看的游侠骑手。
  布莱恩很清楚,眼前这些所谓的游侠,并不是正规军队的成员,说难听一点,就是各种鱼龙混杂的冒险者组成的。
  从阿特斯口中得知,荆棘堡真正的精锐部队,其实是昨天见到过的狮鹫骑士。
  由于狮鹫这种大型猛兽必须从蛋开始培养感情,这也就意味着,一名合格的狮鹫骑士至少也要接受过两年的训练——狮鹫的成长期为两年以上。
  至于这些所谓的‘游侠’,除了真正的游侠精锐,大多数都充当着一种引路人和斥候的作用。
  “阁下,该说的话,我们的队长基本上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犹豫良久,一名游侠鼓起勇气对布莱恩说道:
  “在以前,如果有人无意或有意接近精灵的领地,他们会朝树干或地上射一箭,标出不可跨越的边界,如果被警告之人立刻掉头,就能毫发无损地离开。但是现在已经不管用了,精灵只要见到人,不管你是外交大使,还是教会的人,就会立刻射杀,有时甚至还会冲出森林屠杀无辜之人。”
  “如果阁下真的想要前往布莱克特曼。”另一名游侠接话道:
  “我建议你趁现在立刻出发,因为河面的雾气还未消散,如果幸运女神向你微笑,精灵也会射偏,这样你就拥有了为自己辩解身份的机会。”
  “但精灵很少射偏。”第一个讲话的游侠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们可以滚了。”布莱恩在众人紧张不安的注视下,沉默半晌,开口道。
  剩余的游侠斥候闻言,神色一松,如获大赦地纷纷调转马头。
  “等一下!”
  突然,布莱恩一声冷喝,又叫住了他们,“我说过了,我会满足你们队长临死前的要求,你们把他的脑袋给我丢到大黄蜂的蜂窝里。”
  话音刚落,掉落至灌木丛的脑袋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在众人惊惧的眼神里,精准地落入一名游侠的怀里,把他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望着脑袋上残留的错愕之色,游侠们惊呼一声,立即猛踢马肚,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