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百零二章
梅少晖看见楚墨宸也没施礼，他背过手去，笑着说：
“我还以为是哪家不开眼的家仆在这听墙角呢，原来竟是三皇子啊。”
楚墨宸好像没听出来他话中的不敬，也笑着说：
“我也没想到敢在宫中大放厥词的人，竟然是梅二公子。”
梅少晖可没傅亦寒那么宽广的心胸，从小长到大从来就是他可以对别人冷嘲热讽，却没有人敢说他半点不是。眼看着他的脸就垮了下来，楚墨宸故作惊讶地说：
“是不是我说话太过直接了？我这些年在孟国随意惯了，想着梅二公子你也是行伍中人，应当是不拘小节的，所以就没在意。不过这么点小事，也确实不必在意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堵得梅少晖没法发作，当然，他也还没傻到真的要对一位皇子做什么。梅少晖心中冷笑一声，觉得和楚墨宸这种人实在是不对盘，也不想和他过多交谈，便随意答应着：
“三皇子说什么都对，不过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和三皇子多聊了。这一位身残志坚的公子是曾经在国子监无人不知的才子，我看还是他和三皇子更投缘一些，告辞。”
说完，他也不理会楚墨宸是什么样的脸色，径直转身离去了。
江天羽这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虽然年纪相仿，但是梅少晖在三皇子面前，倒像是个任性的孩童一般了。”
楚墨宸在他身边的石凳坐下，开口道：
“他出言侮辱，你不也是一笑置之？”
“我可没把他说的话当话来听。”
“所以我也没想着把他当做对手。”
随便几句话就能气走的对手，岂不是太弱了？
江天羽的腿被梅少晖按了一下后便持续疼着，他不得不用手扶住，好让自己能够继续坚持。他低头简单施礼后，歉意地对楚墨宸说：
“江天羽见过三皇子，还请三皇子恕我不能跪拜行礼之罪。”
楚墨宸伸手抚上他的膝盖，江天羽只觉得一股暖流缓缓经过他的筋脉，腿上的疼痛立刻减轻了许多。他看着楚墨宸，难以置信地说：
“三皇子你……”
楚墨宸收回手，淡定地说：
“我摸着你这毯子厚实有余，但保暖不足，若能加上张狐狸皮便好上许多。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楚墨宸这话一听就是信口胡说的，虽然现在两人周围无人靠近，但却不能保证没有人躲在暗处窥探，看来三皇子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会武功的事情了。
江天羽立刻话锋一转，十分自然地开口道：
“我以为三皇子是在试探我的腿伤是真是假，想说三皇子你轻点，我怕疼。”
楚墨宸看看江天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顿时心中甚慰。
如此聪慧，果真是我辈中人。
“我这次带了块上好的狐皮毯子回来，结果也没有能用到的地方，等哪日我差人送到江府，助江公子养养腿伤。”
许是孟国气候寒冷，狐狸又忒多，不然怎么谁打孟国来都随身带着这东西？
“呃，那个，不劳三皇子费心了，我有位妹妹前一阵子刚好去过孟国，已经帮我带回来了。”
楚墨宸这就明白了。
原来谢梦筱就是用这个收买的江天羽啊。
自从谢梦筱传了密信，说江堰和已经暗中和谢桓见了面之后，楚墨宸就想着找个机会见见江天羽。那时他在孟国，刚刚开始着手要笼络楚国这边势力的时候，首先考虑的便是国子监中优秀的世家公子。楚墨临在朝堂中受到赞誉不假，但是梅斌扬手握重兵，女儿又是太子妃的首选，有些大臣当面不敢说什么，但是私下里早已颇有微词，觉得他一家独大，往后难免会有外戚干政的事情发生。加上梅斌扬崇尚武力治国，在皇上面前说话又有分量，许多文臣受到打压，自家的孩子也难有出头之日。楚墨宸便是看重了这一点，想将那些有能耐却不得志的人收为己用，而江堰和与梅斌扬向来政见不合，智勇双全的江天羽便成了他第一个准备出手要的人。
只是他还没开始行动，江天羽便出了事。
不过现在也不晚，该是谁的人，早晚都不会错。
“既然你有了妹妹的关照，那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哎，可惜啊，我本想着凭借这块毯子讨个人情来着。”
“我现在连照顾自己都不能，三皇子还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楚墨宸真诚地说：
“当然有了。”
“那不妨三皇子先说说，若有能帮忙之处，我自当鼎力相助。”
“江公子之才，若能帮我教习稚子，一定是位极好的师傅。”
三皇子什么时候有稚子了？难道三皇子妃有喜了？
江天羽觉得这话由他问出来有些失礼，只开口道：
“那要先恭喜三皇子……”
楚墨宸伸手打住了他的话。
“别急着恭喜，还没有呢。”
这天聊的，可真碎啊。
“哦，这样啊，那三皇子这话说的，也……太早了点吧。”
楚墨宸却意味不明地笑了。
“做什么事不都讲究个捷足先登嘛。”
江天羽猜不透楚墨宸的意思，只能就事论事地说：
“三皇子可能不知，我的身份是不能入朝为官的。”
“就是因为以前那件事？”
江天羽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毯子。
“我是因为腿断无法行动，皇上仁慈，容我留在家中养伤，只当是换了一处地方坐牢。太子殿下成亲时，皇上大赦天下，我才重新得了自由，但是做官却是万万不能了。三皇子的忙，我怕是有心也无力了。”
楚墨宸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侍读一职没有品级没有实权，也算不得在朝为官。我明日便去父皇跟前说一说，江公子的才华可不能如此便埋没了。”
江天羽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不想打击楚墨宸的信心，开口道：
“多谢三皇子青眼相看，若有幸能得皇上赦免，我一定倾尽全力，尽力教导小皇孙。”
楚墨宸很是自信地对他说：
“江公子放心，我一定让你的能耐，有个大展拳脚的地方。”
这一瞬间，江天羽竟被楚墨宸眼中的光华迷了眼睛。
楚墨宸话中并没有什么暗示，但是江天羽知道，楚墨宸许给他的，可不止是一个侍读的位置。
“天羽在此，谢过三皇子。”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楚墨宸知道江天羽听懂了他的话，也不再多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养精蓄锐吧，以后可有的忙了。”
申时将近，所有人都开始往宝昌殿的方向移动过去。天色还未见昏暗，宝昌殿却已经是秉烛执灯，灯火通明了。
楚逸寒和杨晚上座，楚墨临与楚墨宸分坐两侧，再往下的官员便是按照品级依次落座，而四品以下的官员，就只能坐于正殿之外了。等到所有人都坐好，楚逸寒清清嗓子，开口道：
“墨宸回来已经有五个月的时间了，却还没在众人面前正式介绍过。今日是为他补办的生辰宴，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与众位卿家好好认识一下。”
他侧头看看楚墨宸，楚墨宸便携着云沁雪一起站起了身来。
他们两人今日都穿了暗红色的礼服，金线绣的纹路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衬得人尊贵又大气。楚墨宸迎着各种审视的目光，笑着开口道：
“我十年未回，这故土已是亲切又陌生了，以后难免有劳烦之处，墨宸先在此谢过众位了。”
他刚说完，下面立刻传来了一阵阵回应。
“三皇子这话说得太客气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哪敢说劳烦啊，三皇子客气客气。”
“我等微薄之力，可不敢在三皇子面前现眼哪。”
同样意思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有的人是避之唯恐不及，怕被皇上和太子认为有相助三皇子之心，话说得分外真诚。有的人则是谄媚示好，表示甘心为三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墨宸在殿中扫视一遍，记住了几张不同寻常的脸，这才故作不经意地拢了拢袖口，殿中立刻安静了下来。他转头看看身边的云沁雪，云沁雪便上前半步，双手置于身前，微微一笑间，身边的事物好像都失了颜色，变得暗淡无光。
“我在孟国见惯了华灯璀璨，以为再难有地方能与之相提并论，来到楚国之后，我才知道了何为天外有天。明君贤臣方能铸就盛世百代，能与墨宸结为连理来到这里，我之幸也。”
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那就明摆着只是恭维之词，可云沁雪是孟国皇帝亲封的流云郡主，晋王府的小姐，她的身份是没必要讨好什么人的，所以她说出来的话自带着一份令人信服的肯定，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这番话连君带臣一并夸奖了，也还没忘了显示下孟国的繁华，让在场所有人的自尊心都大大地被满足，实在是会说得很。
楚逸寒十分满意，他摆摆手让两人坐下，笑呵呵地说：
“今天是个好日子，索性朕再宣布一件事，凑个双喜临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