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第333章 他必须坏

  祝月瑕对他说道:“说说呗,反正大家都算是朋友了。”
  曹嘉诚低头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自己抽出来一支以后,将烟盒朝骆名爵甩了过去。
  骆名爵抬手接住,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男人之间互相给烟,至少可以证明他们现在不是敌人了。
  情敌关系除外。
  骆名爵也从中抽出一支烟,两个男人相继点燃了手里的烟。
  祝月瑕对男人抽烟这一点倒不是很反感,也由着他们。
  一阵烟雾缭绕之中,曹嘉诚仰头看着头上的电灯开始说起他爷爷的故事。
  “我爷爷叫曹柏根,以前也是去美国做生意的。在他们那一辈,能去美国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啊。他带上了我奶奶蔡如歌,一个他们那时候有名的名门闺秀。
  但是我爷爷和奶奶之间没有感情,他们纯粹是因为两个家庭的捆绑才在一起的。我奶奶生下我爸之后,就像是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一样,以工作太忙为由,几乎没有再回过家。
  后来他在那边爱上了一个有名的妓女,说那个妓女懂他。他把所有做生意挣来的钱都给那个女人花了。可是妓女身上去哪里找爱情,那个妓女和老鸨榨干了他身上的最后一分钱以后就消失了。
  他彻底破产了,最后选择了在妓女的床上喝农药自杀了。
  我奶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带着我爸从异国他乡回到了这片土地,除了我爸,她唯一带回来的,就只有两条他们从前一起养的阿拉斯加。”
  祝月瑕听完一阵沉默,她一向不喜欢这种悲伤的故事。
  一根烟抽了一半,故事也才讲了一半。
  “我爸那时候已经记事了,他恨透了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所以长大以后就干起了这种不入流的行当,弄了一片红灯区,手下养了一堆的婊子。他肯定是恨的,所以他让那些婊子给他挣钱。
  他厌恶她们,我也觉得恶心。
  小时候我不知道我爸干的是什么行当,几乎都是我妈和我奶奶一手拉扯大的。直到我奶奶过世了,我才被接到红柳街养。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爸变了,他从前是恨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但是和那些女人相处的久了以后,他就也沉沦了。他也开始不着家,隔三差五的换女人,和我爷爷走了一样的老路。
  我奶奶教给我的那些好,在红柳街根本一点屁用都没有。我得坏,我如果不够坏,管不住那些小混混,就连我爸都看不起我。”
  刚到红柳街的时候,曹永福哪里有时间管他。
  他就算被街头的小混混打的头破血流了,回家以后也只会挨一次更狠的骂。那时候就因为他没有能力反抗,他妈甚至还被红柳街的女人给弄断了腿。
  当然,后来他成了红柳街的二把手以后,那个女人也被他很干净地处理了。
  他那个爸的确够混账,但是好在他还有一个很尽责的母亲,还有一个很温柔的奶奶。
  他不想和他爸还有他爷爷一样,变成那种自己最后都厌恶的男人。
  他对祝月瑕的执着,与其说是那种炙热的喜欢,倒不如说祝月瑕是他走向那种不再糜烂生活的一个向往。
  她太干净了,干净的好像他很久以前接触过的那种生活一样。
  她就是曹嘉诚心底开着的那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枣儿也是这样的一种存在蔡如歌过世了,他只能通过枣儿来怀念他的奶奶。这就是枣儿对他的意义。
  但是即便曹嘉诚不想持续这种生活了,也很难从一种自己生活已久的环境里脱身。他已经和红柳街融为了一体,也得罪了太多人。如果他不再干这些事,那些他从前得罪过的人就会统统找上门。
  到时候他拿什么保护他瘸腿的妈,还有他重视的人?
  所以他坏。
  他要告诉自己,他就是坏的,坏的透透的。
  这样偶尔他想到从前的生活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很可惜。
  他一直在用这种想法麻痹自己,但是现在骆名爵和祝月瑕却告诉他自己不是一个坏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勾起了他对从前那些生活的怀恋。
  那种感觉满满的堵在他的心口,他却找到一个宣泄的办法。
  他也不能宣泄。
  为什么呢?
  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是脏的,那么单纯的想法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也会被弄脏的。
  他怎么能不坏,不坏的话,他要怎么活的快活?
  曹嘉诚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灯泡,直到已经燃尽的烟头灼了一下他的手指头。曹嘉诚疼的一抽,乍然回过神,拉过一边的烟灰缸,把手里的烟捻灭了。
  烟抽完了,故事也讲完了。
  这才是曹嘉诚啊。
  北海城人人都觉得坏的透透的地头蛇。
  你说他坏,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是曹永福的儿子,曹永福干的生意行当,就注定了他过的日子不能干净。
  曹嘉诚看了祝月瑕一眼,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和大多数人一样瞧不起我,可你至少不应该像那些人一样厌恶我。也不要用那种嫌弃的眼神望着我。他们可以不懂,你不可以。”
  别人不知道的故事,他只让她知道。
  如果连他心底开着的那一朵花都零落,他怕是真的会坏的彻底。
  祝月瑕不只是他喜欢的女人,她更是曹嘉诚心底的那根线。
  有她在那里,他至少可以知道自己有些事情不能做,因为她不会喜欢。
  他至少可以知道,他心底的喜欢还是干净的。
  祝月瑕看着曹嘉诚沉默了良久。
  说她对曹嘉诚很厌恶吗?
  不,至少在听完这些话以后,她做不到厌恶曹嘉诚。
  她甚至觉得曹嘉诚有点可怜。
  如果曹嘉诚的奶奶过世以后,他能被接到和祝家一样的环境里生活,他或许就会是和现在完全不同的另一幅模样。
  他从一开始就没的选。
  这大概也是她比曹嘉诚幸运了不止一点点的地方。
  她作为一个女人,身边从小还有骆名爵,有人保护她。
  可是曹嘉诚是个男人,不会有人去为他撑起保护伞。他们只会要求他像个男人一样坚强。想要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下去,他必须坏。
  祝月瑕的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然后她低头摁了摁眼角。
  “我不会讨厌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