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走火入魔

  诸长风见状,着实忍不住,道:“母亲,何必对大姐如此放纵?”
  “你道我不想管她一管吗?”商夫人听儿子这么一说,确凿是悲从中来,当下就抹起了泪,“只怪我昔时想后代想疯了,可贵有了你们两个,你大姐是我头一个孩子,我那会……如何看她如何爱,休说吵架管教,站在她的摇篮前,交托声下人都要把那声音的刺儿全摘清洁了揉软了惟恐伤着她!现在她这么个性格,提及来都是我的错!”
  诸长风平生最头疼的便是两件事儿,一个是长姐诸瑶儿不讲理;另一个便是母亲商夫人落泪。他这会肠子都悔青了,心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没事何必多这个嘴?母亲如果是管得了大姐,还用自己来挽劝吗?
  可怜的诸五公子左哄右劝,才叫商夫人临时收了泪,诉说道:“你大姐现在性格已经定了,况且她说的话也有事理,婚期到现在十个月,叫她去学旁的,她也定不下心。我想到时分给她多陪嫁些能干的人……因此长风,你要争光,要好生埋头啊!”
  如何转到了我身上?
  诸长风惊诧!
  就听商夫人殷殷道:“你们祖父祖母年龄大了,为娘我又是个妇道人家,你们父切身子欠好……都护不了你大姐什么,你大姐以后能期望的,真相你啊!”
  诸长风叹了口吻,道:“母亲宁神,我定然与大姐彼此搀扶,定夺不会看着她吃亏的!”
  如何说也是他的胞姐,虽然诸长风眼里这个姐姐贤良淑德半点不沾,嚣张高慢实足刁钻,嫁出去完全便是照着妒妇恶妇的路上奔的,正经的嫁女犹如嫁祸——但如许的话也是关起门来劝一劝罢了。认真外头有人这么说诸瑶儿,就算是汤天下,诸长风定然头一个跳脚替自己姐姐撑场子,毕竟远近亲疏放在了那边。诸长风年虽幼,可不懵懂。
  听他这么保证,商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却或是不宁神,宣重的道:“汤家家势不在我们家之下,并且那汤天下,乃是阀阅后辈中的魁首!虽然他上面有一嫡一庶两位兄长,下头另有个嫡弟,但汤家的上柱国与阀主之位,传贤不传长!未来汤家明沛堂多半是会传到他手里的——因此我的儿,你须得埋头,可不可以叫人把这瑞羽堂从你手里抢了去!否则,未来你这大姐……你这大姐日子如何过?”
  想到这叫人头疼的长女现在这性格出阁以后会被公婆如何对待如何敲打,商夫人越发疼痛了,眼泪顿时又簌簌而落……
  诸长风现在只想仰天浩叹!
  既然如此,不是应该逼着长姐诸瑶儿埋头么?便是诸瑶儿出阁呀,如何说来说去,倒是导致了要埋头用功的……是自己?
  施嬷嬷等人,眼观鼻、鼻观心,依样葫芦、神志慎重,现实上,一个个都将近笑破肚皮了!
  可怜的五公子啊,谁叫大小姐那麽难说话,五公子你,却如此温良恭俭让——又如此的孝顺听话呢?
  忧虑大小姐出阁以后受委屈的夫人,思来想去拿女儿没设施,也只能把期望放在懂事孝顺的儿子身上,督促着诸长风早日执掌瑞羽堂、继承诸焕的勋爵,以为诸瑶儿做背景,免得女儿在夫家被亏待了……
  总而言之,商夫人这是在自己膝下的一双后代里,拣个软柿子一点的督促……
  因此应该是大小姐诸瑶儿勤学苦练的辰光,由于诸瑶儿的惫懒,现下被请求刻苦用功的,却成了无辜的五公子诸长风。
  这件事儿传到正在随江铮站桩的诸瑶儿耳中,诸瑶儿一乐,措施立见蹒跚,江铮登时一眼看过来,厉声喝道:“站好!不许笑!”
  这江铮现在年已近半百,由于长年习武,诸家待下人也算摩登,他开始传授诸瑶儿武技以后,又多了一份诸瑶儿的补助,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因此现在或是满头乌发、面色红润。虽然长相平凡,但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武夫气概。
  这么一喝,诸瑶儿早已习惯了他传授身手时的刻薄与气焰,倒没什么,笑哈哈的重新站好。而跑来给她报信的小使女朱阑不似白字辈的大使女那样日日陪着诸瑶儿到这院子里来习武,怪罪不怪——江铮这么蓦地一喝,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在朱阑听来,却是原原本本的舌绽雷霆了!
  登时把个在内院里听惯了轻声细语的小使女吓得以后一跌,差点没掉下泪来!
  站在廊下备着茶水帕子的白鬓见状,忙走过去扶了她起来,低声宽慰几句,让朱阑先回衔霜庭,免得在这儿继续被吓着了。
  朱阑是诸门第仆,父亲或是商夫人部下得力的办事之一,甚是疼她,特意给她求了奉养诸瑶儿的时机。因此她虽然为仆,但在下人里也算有点身份。自略长后奉养诸瑶儿起,因诸瑶儿齐心放在习武上,把身边人都交了贺氏管束,以为不算主人的话,这诸家下人里除了贺氏可以怕一怕外,再没有什么人可怕惧的。又况且是成日里被贺氏骂来骂去的侍诸江铮?
  她吃了这么一吓,又以为在大小姐和白鬓等大使女跟前丢了脸,回到衔霜庭,连恼带怕,添枝接叶的将情形报告贺氏:“……姑姑不知,那江铮待大小姐可凶了!大小姐多么高贵的人,连夫人都舍不得嗔怪一个字,那江铮,大小姐站在桩上,都至少站了一个多时分了罢?婢子去传话,大小姐听说五公子叫夫人教育了,笑了一笑,也被江铮当众呵斥!那喝声好生儿吓人,婢子被吓得腿都软了!可怜大小姐,果然连续被江铮如许对待的吗?”
  贺氏便是横竖看江铮不悦目,早先诸瑶儿才习武的时分,她也跟过去看,后果没到一个时分就被江铮切齿腐心的逼出院子——贺氏不走他走——这些年来她也只能在衔霜庭里骂一骂江铮出气。现在听朱阑这么一说,直气得柳眉倒竖,柳眉倒竖,恨道:“好个老货!居然敢如许对我们大小姐!真当他能反了天去了吗?!”
  当下就肝火呼呼的一拍长案,连衣裳都不足更换,就直奔诸瑶儿学武的院子——未想她才到那院子外,还没先声夺人的一路骂进去呢,就眼尖的望见了院墙外一主二仆三片面,正站在墙根下听着壁脚。
  贺氏见状一怒,待要上前呵斥她们没礼貌,定睛一看,那到嘴边的话就不自觉的咽了下去:这三人恰是商在水领着她的使女春光和夏景。
  半面都爬满了薜荔的院墙下,穿戴水色洒绣折枝曼荼罗窄袖上襦、系群青百褶裙儿,从装束到气宇无一不是号称榜样的身边的人们闺秀的商在水,手捏一把牙色团扇,扇下还系着一块碧色森森的玉蝉,蝉下再拖了两寸来长的绛色宫绦。这会,团扇要碰不碰的抵在下颔上,嘴角微勾,梨涡浅笑——陪衬着那一片白油油的薜荔,半点不消增进,临摹下来便是一副盛夏惊鸿一瞥的文静佳人图。
  这位佳人现在做的事儿着实登不得风雅之堂,她是摆清晰心神专注的听着墙后传出来的话儿,压根是连掩盖都懒惰为之。
  她这么一迟疑,商在水那边却也看到她了,毕竟是被商家老夫人根据天下佳表率的请求教导出来的人,就地被撞破了偷听,商在水却是如果无其事,脸都不曾红一下,就笑着上来呼喊:“贺姑姑来寻瑶儿吗?”
  贺氏自也不会没眼色的去问商在水刚刚在听什么,忙赶前几步辇儿了礼,赔笑道:“是呢,刚刚听小使女说了些事儿,过来探一探。表小姐也是来寻大小姐的吗?现在未便进去?”这便是故意为商在水个台阶下了。
  商在水举起团扇略掩了嘴,带着笑意道:“我恰好路过罢了,听着瑶儿在里头说话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呢,倒没想着进去打搅。”
  又道,“姑姑来寻瑶儿吗?我就先回鸣瑟居去了,今儿个的琴还没练呢!”说着就施施然的带着使女走了开去,利落,毫无局促尴尬之态。
  贺氏扭头望了眼她自始自终都从容不迫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就替自己奉养的诸瑶儿对商在水倾慕嫉妒恨,暗想:“大小姐如果能养这么一身气宇,何愁以后入不了庄夫人的眼?”
  殊不晓得她心目中慎重高雅、雍容摩登、极具身边的人们之风又镇得住排场的商在水,才离了她视野,就被心腹使女春光作弄:“贺姑姑还没说什么呢,小姐就这么一败涂地了,周密诸小姐晓得后,更加笑话小姐。”
  一派慎重正经的商在水浩气凛然道:“什么一败涂地,我往日教你们读书都念到哪儿去了?这最多叫顺势而退!”
  “也不是什么紧急话,小姐要听,何不进去听?在外头站着,也难怪贺姑姑见了迟疑。”夏景平居话未几,这回却开了口,语气里吐露出诉苦,“传了出去总归不是好名声!”
  “好名声有什么好?花团锦簇的被捧成天作之合抬进宫里去?”商在水顿时黑了脸,哄笑着道,“这几十年来,长乐宫是人住的吗?我巴不得声名扫地了也好于进未央殿里去被作践死!”
  “……”两名心腹使女对望一眼,都理智的不出声了——商在水现在企望着皇后、太子失势,自己好乘隙排除婚约已经企望到了近乎走火入魔的地步,转着三两个弯都未必能搭上这门婚事的话题她都能遐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