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谎言终会被戳穿

  牧欢等说书先生说完下半场,才上前去跟他告别,顺便说了之后晌午过来说书的事。
  见他态度谦逊,对自己很是敬重,也表示了无意抢自己的饭碗,老先生面色好看了些,两人客套几句,
  外面的雨停了,牧欢便离开了茶楼。
  脚下到处都是水洼,布鞋很快就湿透了,牧欢心情不错,提着长袍下摆,
  一蹦一跳的挑着好路下脚。
  到了家门口,院门竟是锁住的,这天气,锦娘能去哪呢?
  正想到邹二家看看,就见锦娘湿漉漉的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牧欢急忙跑了过去:“锦娘,你怎么淋成这样了?你去哪了?”
  锦娘满脑子都是刚刚在书院门口,那个人说的那句话:“牧欢没在这里读书。”
  她本是不信的,不信欢哥儿会骗她,
  可她不死心的问了每一个从书院里出来的人,
  有的人碍于身份懒得理她,有的则是讥笑一番,但每个人话中的意思也都一样,
  牧欢从来没有进去书院读过书。
  此时此刻,锦娘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牧欢,这个当做弟弟般照顾大的相公,
  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这唯一的最亲近的人,竟然一直在骗她。
  “锦娘,你到底怎么了?”
  锦娘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一把抓住牧欢的衣裳,怀里一直抱着的蓑衣和斗笠,全都掉在了地上
  锅灶旁有个小泥炉子,上面放着一个瓦罐,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热气顶着上头的盖子不断的发出脆响,仿佛是催眠的曲子。
  牧欢坐在小板凳上,碍事的长袍脱掉了,只穿了睡觉时穿的,用旧衣裳改的小褂,
  锦娘淋了雨,受了冻,不可避免的着了风寒,
  在这个没有特效药的时代,一场风寒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锦娘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牧欢的心始终都没着没落。
  好容易说好的茶馆那边,说书的活八成也吹了,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和时间。
  药熬好了,整个屋里都是浓浓的中药味。
  牧欢小心的滤出药汁,端进了屋内。
  摸了摸锦娘的头,还有些热,却也不那么烫人了,看来,这每天的苦药汤灌下去,还是很有效果。
  牧欢进屋,锦娘就知道了,她早就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锦娘啊,你一定要让欢哥儿读书,万万不能让他将来落得跟这村里的其他人一样,一辈子种田。”
  “我知道,让你来供养欢哥儿念书一定会很辛苦,你只当是我欠了你的,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还你的恩情”
  锦娘想着从前,婆婆临终时候拉着她的手,恨不得给她跪下,求她一定要让牧欢读书,
  她不明白,明明公公婆婆也只是普通的农户人家,为何这般执着要让儿子读书科考。
  但她是牧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牧家从没有薄待过她,把她当做了亲生女儿养,吃穿都跟欢哥儿是一样的。
  牧家对锦娘有恩,而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对牧欢也有情。
  所以,她愿意听婆婆的话,不管过的多苦,从来都没有让牧欢做过一天的农活,
  每天只让他读书练字,攒了钱让他来镇里求学。
  明明她以为一切都正在朝着她预想的那种好的方向发展,
  可结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谎言。
  即便锦娘去了一趟书院,听到了那些贵公子对牧欢的轻视和嘲笑,
  锦娘也没想过是牧欢没办法去,只以为牧欢怕被人嘲笑自己不去。
  所以,她即便心疼牧欢,也气他不知珍惜读书的机会。
  “锦娘,起来喝药了。”
  牧欢小声的唤了几遍,锦娘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垂着眼睛不去看牧欢,借着牧欢扶起她的力道,自己坐了起来。
  “来,把这碗药喝了,你的病就应该快好了。”
  舀了一勺,牧欢试了试,还有些烫,他便轻轻的吹了几下。
  “锦娘,来,张口。”
  牧欢端着药碗,一脸的宠溺模样,可惜,锦娘满脑子都是牧欢不去书院,
  她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牧欢,心里郁气聚集,不自觉就带了出来,一扬手,
  想要挡开牧欢拿着勺子的手,却不想这一下竟打翻了药碗,
  整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全泼在了牧欢的身上。
  锦娘慌了一下,还不等她说话,牧欢先赶紧安慰她,
  “没事没事,已经不烫了,幸好罐里还有,我再去给你倒。”
  牧欢说完,拿着空碗走到了灶房,听了听屋里,静悄悄的,他默默叹了口气。
  低头掀开身上的小褂,肚皮都烫红了。
  牧欢心里隐隐觉得,是锦娘知道了什么,
  要不然,不会这般反常。
  不管她知道了什么,总得让她先好起来再说。
  将瓦罐里剩余的药汁倒出来,牧欢又带着笑脸进了屋。
  这一回,许是看到牧欢衣服上的药渍有些心虚,锦娘乖乖的喝了药。
  “你感觉好些了吗?”牧欢从柜子上翻出一个小纸包:“吃一块蜜饯甜甜嘴。”
  锦娘扭过头不接,两人沉默了半天,锦娘才终于出声询问:“欢哥儿,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牧欢搓了搓脸:“锦娘,等你病好了,咱们再谈吧。”
  “你不跟我说实话,我的病就好不了。”
  “哎”牧欢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锦娘,你去了书院?”
  锦娘白着一张脸,扭头定定的看着他:“我若是不去,你打算瞒我多久?”
  “我本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欢哥儿,咱们以前的日子,过的有多苦,每年只有五斤糙米,还是掺了砂石的,”
  锦娘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可是只要你能用功读书,就是割我的肉,我也愿意,可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一年多,你就这般在镇里闲晃。”
  “锦娘,我也想读书,只是,书院那种地方,真的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进的。”
  牧欢知道,锦娘许是不明白他们跟书院里的那些贵族们,相差到底有多大,
  想到前身凄凉的缩在草棚子里,充满不甘的吐出最后一口气,
  有着全部记忆的牧欢,也感同身受,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