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义之所在

  “原来是萧老前辈。”
  许临之冲着老萧拱手。
  只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听说过“萧逸天”这个名号。毕竟当年在江湖上出名的是“萧狂刀”。
  然后,许临之才又对老萧道:“在这之前,能否请前辈先替我解惑?吕梁能得徐太师相助,敢问真正身份来历是谁?”
  老萧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既然都知道徐太师,就不应该在这个关头出来举起义旗。如此,只会让我们左右为难。”
  “这是节度使的主意。”
  许临之摇头轻笑,“而且前辈也无需左右为难,可曾想过,剿灭叛军和剿灭山匪之军功,是何等的天差地别?”
  “你……”
  老萧瞬间意会到许临之等人的打算,即便是以他的心性,在这刹那也不禁是露出浓浓震惊之色来,“你们……你们是想……”
  许临之点点头,道:“若老太师有意辅佐他登高位,再拨乱反正除去梁翰民那逆贼,我等自当献出绵薄之力。”
  脸上竟然有着释然之色。
  “何苦如此……”
  老萧稍顿,眼中露出凄楚之色,“你们都是朝廷之栋梁,何不继续积蓄实力,以待时机再举义旗,为朝廷效力?”
  “等不到了……”
  许临之又摇摇头,然后拍了拍自己那条就剩下根部的断腿,“而且就我这残躯,还能为朝廷效什么力呢……”
  “若非是心有不甘,我们这些人,早就该歃血战场了。”
  接着又轻声道。
  说着,对老萧拱手,“还请前辈替我解惑,我们是否还有希望?如此,我等也能死得瞑目了。”
  “有。”
  老萧神情无比肃然,重重点头。
  许临之不自禁坐直了许多,“是谁?”
  老萧道:“吕梁的身份,是先帝九皇子。”
  “这!”
  许临之猛地露出惊色,差点站起来,“不是说……”
  老萧压住他的肩膀,幽幽道:“李代桃僵。”
  “哈哈……”
  许临之愣神半晌,全身忽地剧烈抖动起来,放声大笑,“好,好哇……”
  眼中却是老泪纵横。
  九皇子……
  原来皇上果真还有血脉流传下来。
  他们这些人多年苦力支撑,并非是无用功。
  然后才猛地想起什么,抹去泪水,又问道:“那九皇子的那个弟弟……”
  老萧道:“他虽无皇子身份,却是先帝血脉。”
  许临之轻轻点头,已然意会。
  是先帝血脉,却又不是皇子。那,显然不会是宫中那些嫔妃娘娘们生的。
  只这自然也是个好消息。
  起码先帝还留有两条血脉。
  “好!”
  “苍天有眼呐!”
  许临之的眼中再度有两行热泪流淌下来。
  老萧轻轻叹息,“你们应该等的,等九皇子殿下举起义旗……你们,都应该是九皇子未来的助臂。”
  “前辈尽可放心。”
  许临之道:“我等年迈,已不堪大用,这些年也暗中将不少后辈培养成材。如今已用金蝉脱壳之计让他们继续藏身下去,待九皇子成势,举起义旗时,他们必然如星星之火,四起呼应。”
  老萧沉默不语。
  许临之他们都是好样的。
  忠义无双。
  但终是英雄迟暮……
  如今相聚,没想到他们竟是做出了这样的抉择。
  复国还遥遥无期,前朝肱骨却在渐渐凋零。
  “前辈。”
  许临之自己倒是洒脱,见老萧沉默,只微笑着又道:“还请替我禀报九皇子殿下,我等当年未能率军勤王,有负先帝圣恩。如今愿以残躯替殿下铺路,请殿下万万不要怜惜。该杀当杀,我等能在残烛之年听闻殿下之音讯,已能含笑九泉。还望殿下成全,如此,我等罪臣死后也能厚颜面见先帝。另外,城内粮草撑不过五日,只需围城,届时我自率军出城决战。城内山匪多是作恶多端之辈,殿下取了他们的性命,既是军功,亦是为民造福。”
  “好。”
  老萧轻轻点头。
  神情无比肃然。
  他想劝,但没法劝。
  因为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更重要的,这也是许临之他们给自己选择的路。
  慨然赴死,以报皇恩。
  ……
  益将镇,某间民房。
  里面还亮着灯。
  “少爷。”
  老萧出现在门口,冲里面喊了声。
  吕梁走到门口打开门,瞧瞧老萧,待老萧进来又将门关上,双眼直直盯着老萧,“如何?”
  “见过那许临之了。”
  老萧深深瞧了眼吕梁,道:“他们已经知道老徐的消息,举兵造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吕梁不禁皱起眉头,“何意?”
  老萧道:“替你铺路。”
  然后将张治和、许临之的打算,以及许临之要他转告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吕梁听。
  “何苦如此……许将军他们何苦如此啊……”
  吕梁坐在床榻上,双目泛红,声音更咽。
  “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
  老萧轻声叹息道:“他们都是我们大渝的将领,对于他们而言,悄无声息的死法太过窝囊。”
  “我知道,可……可我如何下得去手啊?”
  吕梁紧紧捏着拳头,双目含泪。
  老萧低头看着他,神色复杂,“为君者,必要承常人之不能承之事。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说完,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有些事情,没有办法。
  即便吕梁才二十出头,但他的身世,以及他走的这条路,就注定他要经历许多人无法承受的事情。
  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些心坎,只能靠他自己走过去。
  如此,才兴许真的能够复国。
  他萧逸天,自认为不过一介武夫,没想过要去教导吕梁什么。
  这是各自的使命。
  他要做的,只是保护好吕梁,并且在必要的时候替吕梁冲锋陷阵,仅此而已。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法?
  美人最无奈是光阴消逝,红颜渐老。
  而他们这些江湖武夫,则最无奈是气血衰弱,不进反退了。
  半晌后。
  吕梁走出房间,出现在吕方的房间外。
  他并没有敲门,只是站在窗外,看着里面。
  其实看不到什么。
  这时候吕方已经熄了油灯,在床上打坐修炼了。
  “小方……哥哥好累……”
  吕梁在窗外呆立半晌,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