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变化

  “春草,对不起。”他在她耳边,轻喃道。
  宁春草勾了勾嘴角,“什么?”
  “不该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迁怒与你。”他又说道。
  “什么话?”她如今连问话的语气,都同以前大为不同,温柔的嗓音仿佛能滴出水来,叫人连拒绝或沉默都不忍心。
  “那帮人都说,圣上对你……叫我主动将你献给圣上……这话他们以前也玩笑过,如今却又扯上什么你是妖女,专门会慑男人心魄的鬼话来,愈发叫我生气……回来又瞧见你在翻看圣上赐给你的东西,我就……”就更加气的难以压制怒气。他没说完,也许是觉得这般说,很没有面子。
  宁春草柔软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正搭在她的腰间。这样的动作,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烘托的越发和煦。
  “那现在,爷不生婢妾的气了吧?”宁春草缓缓问道。
  景珏连连摇头,“本就是迁怒于你,还无端摔碎了你的天珠项链,你,会生气么?”
  原本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她怎会不生气呢?
  他一定一定要想办法,再同玄阳子那牛鼻子要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项链来!
  可她竟笑着摇了摇头,她笑声那般好听,恍如春分吹过耳畔,“不生气,乃是天珠项链的命数到了,它该碎而已。怎么能怪爷呢?”
  景珏听闻这话,不知为何,心中猛地一震。
  他手上用力,将宁春草翻转过来,面对着他。是她,没错,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樱唇,她光洁无暇的面颊。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又不像她呢?
  宁春草窝在他怀中轻笑,柔软而纤长的手指在他鼓鼓恍如石头一般的胸膛上画着圈。
  痒痒的感觉,骚弄着他的心。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这般调皮的她是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他轻叹一声,拥住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道:“睡吧。”
  宁春草嗯了一声,“爷不用在意,婢妾都已经不在意了。”
  景珏愣了片刻,缓缓问道:“你是说天珠项链?”
  宁春草在他怀中应声。
  景珏半晌没说话,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本是你保命的东西,我却这般打碎,若是不赔给你来,心中总不能安定。”
  “不用……”宁春草似乎困了,在他怀中恍如小猫呜咽一般咕哝道。
  景珏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玄阳子能拿出一只来,就能拿出第二只,我去寻他,向他要就是了。”
  景珏怀中的宁春草僵了一瞬,又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便没有再开口了。
  景珏垂眸看着她,见她阖目睡的安稳,眉宇微蹙。幽暗的眼中是化不开的疑虑。
  没有天珠项链的镇守,宁春草又做梦了。
  她梦到自己拿着短剑,手上身上都是血,别人的血。她站在血泊之中,面前倒着一地的尸体。那些尸体的脸面都是朝下的。只能看见身形,看不到脸孔。
  且人站着的身形和躺在地上的身形,大约是有区别的,她竟完全认不出那些尸体都是谁的。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血泊之中。她没有怕,不但没有怕,反而还在笑。笑的肆意自在。
  宁春草醒过来的时候,这个梦还留有印象。而梦中的尸体都是谁,她却分辨不出,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梦中,那些倒下的尸体,一定都是死在她的手下的。
  可她并没有从这般血淋淋的梦中惊醒,甚至一丝一毫的恐惧都没有。同以往噩梦侵袭,将她吓得心神不宁的感觉大为不同了。
  宁春草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没有人来打扰她睡觉,她是自己睡饱了,平平静静的从那个血淋淋的梦中醒过来的。
  即便如今回忆起那个梦的时候,有些恶心和害怕。可梦中却是那么的安心,好似本该如此。
  “娘子,您起身么?”门口传来绿芜的声音。
  宁春草往屋里看了看,不见景珏的身影。她身边的褶皱显示着那里睡过一个人,可枕囊床榻都已经凉了。说明枕侧人早已起身了。
  她交代过绿芜,世子爷在上房的时候,她不要过来伺候,免得得罪他。
  如此看来,他应当早就起床走了吧?
  “进来吧。”宁春草唤道。
  绿芜推门而入,快步来到里间,眼神满是担忧的上下打量宁春草,“娘子,娘子没受委屈吧?”
  宁春草被她看得有些愣怔,“受什么委屈?”
  绿芜张了张嘴,脸上露出讶异神色,“昨日……昨日世子爷发火,婢子以为娘子……哦,没受委屈就好!”
  宁春草闻言,微微蹙起眉头。昨日?昨日的事情她怎么有些记不清了呢?
  “娘子别想了。过去就过去了。晏侧妃遣人来问,娘子今日是不去了么?”绿芜赶紧岔开话题。
  宁春草十分勤勉,日日天不甚亮,便会去往晏侧妃院中请安,顺便就留下来学习规矩或是舞剑。
  今日都已日上三竿。她却还在床上躺着。也并未让人去向晏侧妃告假,晏侧妃能遣人来问,也算是关切了。
  “去,怎么不去?”宁春草按着床榻起身。
  这么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疼,腰好似要断掉一般。
  身体的这般情况,叫她心头有些莫名。景珏不节制的索取之时,她就有过这种反应,浑身疼得连床都不想下。
  难道说昨日景珏又……
  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呢?脑中并未有太深刻的印象啊?
  “绿芜,你照实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进来,就那般问?”宁春草看着绿芜。
  绿芜在她目光之下,无法回避,她垂头舔舔嘴唇,“娘子忘了么?昨日从晏侧妃那儿回来,您去小库房翻找圣上赐下来的东西,被世子爷发现,世子爷在小库房里就大发脾气,还将娘子关在正房之中。听声音,娘子和世子爷发生了冲突,动了手……然后……”
  绿芜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英气的脸上,微微有些涨红,声音却微弱了下去。
  叫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说剩下的话,可能实在有些为难她了。
  话已至此,宁春草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只是本该记忆深刻的事情,不过才发生在昨日而已,为何她却像是经历了许久,已然记忆模糊了呢?
  “世子爷一大早起来,就说要去延庆观,找玄阳子道长,要什么项链的。”绿芜又小声回禀道。
  这么一句话,却像是平地一声雷,轰然在宁春草脑中炸响。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空空如也。
  是了!她想起来了!
  难怪她会做那般血淋淋的噩梦!难怪!
  昨日景珏摔碎了她的天珠项链!
  她没有天珠项链了!她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一下下愈发剧烈。
  她想起来了,昨日的她在天珠项链碎裂以后,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做出些她根本不会做,甚至难以想象的事情来。
  那是她么?是她所做么?记忆在她脑海之中。虽然模糊不清,但确信是她自己所为没错,并没有人掰着她的手勉强她。
  这是怎么回事?
  宁春草吞了口唾沫,心中惊恐又紧张。
  “娘子怎么了?”绿芜看她忽然变白的面色,有些担忧的问道,“不若向晏侧妃告假,今日就不去了吧?”
  宁春草连忙摇头,“去去,我这就起来。”
  天珠项链已经没有了,她不知道前世的冤魂还能忍耐多久?会不会因为自己一直没能为她报仇,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梦中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如今学功夫还没有什么进展,她如何还能再浪费时间?她要尽快,尽快了!
  宁春草匆匆收拾好,连忙往晏侧妃院中赶去。
  纵然浑身有纵欲过度的酸痛,但并不觉得疲累,甚至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一直在她身体里涌动,叫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兴奋。
  晏侧妃瞧见她来很是意外,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今日起的这么晚。原以为你不会来了。昨日打击到你了吧?”
  “婢妾不怕打击,只怕不能让晏侧妃满意。”宁春草颔首说到。
  “你且自己去练会儿吧,我这里还有两本账册要翻看。”晏侧妃并不在意的点点头,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
  宁春草并没有拿昨日从小库房里寻出来那把剑,那镶嵌满珍珠宝石的剑太过华而不实,恐怕晏侧妃看了更要嘲笑她鄙薄呢。
  晏侧妃在抱夏之中翻着账册,她一个人练剑,并不敢偷懒,因为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学剑,并非为任何人,乃是为自己的性命。倘若为自己性命的努力都可以敷衍,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事是值得竭尽全力的了。
  晏侧妃翻看账册的速度很快,她又呷了一杯茶,才缓缓起身,往宁春草练剑的花厅而去。
  当瞧见宁春草舞剑身姿之时,她登时愣住,连迈出去的脚步都险些忘了落地。
  她瞪大眼睛,过尽千帆的眼眸之中,皆是不可置信。
  一向注重仪态的晏侧妃,竟然也会有嘴巴微张,惊讶失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