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有没有可能

  睿王爷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缓缓开口,“别做那无妄的猜想,没有可能的。”
  景珏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那世上,真的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必是你眼花了,你那时候才多大?”睿王爷轻叹,心中又有些不忍,儿子年幼丧母,虽有晏侧妃关切,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生母。这么多年来。是自己对不起他了。
  想到这些,他的气势不由放弱了些许。
  景珏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你,老眼昏花,脑袋糊涂!你看我何时将宁春草认错过?”
  当面讽刺王爷几次将宁春草错认成他娘。王爷面上讪讪,他并非真的认错,不过是借故思人罢了。
  “那你说的相似之人,又在哪里?”
  景珏闻言摇头,“我何时说相似了?我说的是一模一样!你真是老糊涂了!”
  王爷转脸看向别处,吐纳胸中淤积之气,他就不能跟自己的儿子相处太久,这小子几句话就能将他气的想揍人。
  “好,那你说的一模一样的人,现在何处?”
  景珏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当年的事情都是你的错,你自己得罪了人,却害死了她!便是她转世投胎,也再不想看到你!你就死了心!”
  景珏得意的朝他爹龇牙,似笑非笑的转身就走。
  “你站住!”王爷在他身后呵斥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脸变得铁青,适才听闻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也没有这一句话给他的冲击大。
  他一直以为自己瞒着儿子瞒得很好。他一直以为儿子恨他怨他,乃是因为他整日里流连花楼之中,不甚顾家。
  原来……他竟然,竟然早就知道……
  景珏缓缓回过头来,竟然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爹爹,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对呀,我知道,早就知道,是你害了她,你害死了我娘!”
  说完,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响,被人推开,又被外头小厮小心关上。
  睿王爷无力的跌坐在木质的楼梯上,耳边反复回响着一句话“是你害了她。你害死了我娘”,一遍一遍。
  景珏回到正房,却发现房中的一切好似都变了。
  只是少了个人,少了些东西而已。可却像是什么都同以前不一样了。他心口猛的揪在一起,像是挨了重重一拳,闷疼闷疼的。
  他走过厚厚的地毯,脚步很重,却没有发出声响。
  以往,她是不是总会站在这里,笑意盈盈的说,“爷回来了?”
  以往,她是不是总会赤着脚,倚在书架上,信手翻着书页,温润的脸让人望之好似整个人都宁静下来?
  以往……
  太多的回忆,竟在一瞬间纷至沓来。
  景珏闷哼一声,甩了甩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让她搬离的决定是他下的,那他就没有理由后悔以及不舍。
  景珏转身出了正房。脚步不由自主的向着翠微苑而去。
  一片翠竹掩映之下,翠微苑显得清净又不乏生气。这片翠竹被照顾的很好,冬日萧索之下,竟然还能保持鲜亮。
  翠微苑中似有笑语溢出。热闹又欢快。
  原本这气氛应当是属于正院的,如今,正院之中,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来人。”景珏唤了一声,后头离着老远的随从连忙快步上前。
  “爷吩咐?”
  “爷让请的太医,请来了么?”景珏垂眸问道。
  “回禀爷知道,太医还在路上,不多时就能到。”
  景珏挥手,随从连忙躬身退下。
  一片翠竹的近旁,有一个又大又圆润的大石头,石头侧面爬了些青苔,上头却打磨的光亮干净。还带着繁琐富丽的花纹。
  景珏缓步上前,坐在那大石头上,眼睑微垂,遮掩了他幽暗的目光。
  宁春草说。苏姨娘是她的生母姨娘。
  可他却看到,苏姨娘和他记忆中的娘亲一模一样,相隔十年的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么他和宁春草的关系……
  景珏摇了摇头,宁春草的生辰八字他看过的,宁春草比他大了一岁。
  那个时候,母亲应该是在睿王府上的!怎么可能在宁家,为宁家生下一个庶女呢?苏姨娘见到自己的表现,更是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容貌一样,而人,并非是同一个人么?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
  景珏心头一团乱麻。
  他回头看了看翠微苑,他想要进去,想要去亲近那个可以温暖他的人。可他却又坐在石头上,恍如化作了另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万一呢……万一他们真的是一母所出的姐弟呢?
  不会不会……
  人心总是这般矛盾么?一面给自己一个猜测,一面又奋力的去否决这般猜测。
  苏姨娘或许是经历了什么,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说书人不是还说过,有些人在刺激之下,会忘记自己的过往么?苏姨娘或许就是这种情况呢?
  他要将自己的母亲寻回来!
  让她想清楚了过往,就可以知道,宁春草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他和宁春草究竟能不能在一起了!
  景珏霍然起身。
  将随着家仆快步而来的太医给吓了一跳,“给世子爷请安!”太医连忙拱手。
  景珏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世子爷哪里不适?”太医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景珏抬手指了指翠微苑,“不是我。你且去看看……”
  话说了一半,他却又突然停下话音。
  太医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正打算迈步往翠微苑而去。
  景珏却又开口。“看看她……”
  啊?太医更茫然了,到底叫看什么?
  “有没有……”景珏脸上竟微微有些涨红,一副不甚自在不甚自然的神。
  这太医倒是机灵之人,当即眼睛转了几转。轻轻哦了一声,抬头看着翠微苑的月亮门,低声道:“世子爷是不是想知道,里头姨娘是否有了身孕?这不难,请了脉便能知晓。”
  景珏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甚好,你去。”
  太医躬身行礼,随仆从迈进院子。
  景珏脚步迟疑,想要跟着那太医一起进去,却又好似有些什么东西在牵绊他的脚步。
  人心真是奇怪的东西,好似随时都要脱离你的掌控,让它往西,它偏要向东。让它不要多想的时候,它偏偏乱想不停。
  他有些烦躁的在原地踱步。青石路面上是他被拉长的倒影。
  爹爹最对不起的人是娘亲,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宁春草了?先是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分明看出她眼中的抗拒。他却一次次逼她靠近。她终于目露温存缱绻之时,他却又一把将她推到了翠微苑……她会恨自己的?
  景珏抬手敲了敲额头。
  听闻院中有脚步声传来,景珏猛然抬头,正瞧见太医的身影,提着药箱,快步行来。
  这一瞬间,景珏十分紧张。紧张之余,竟甚至有些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一切不可挽回后的肆意走下去?期待上天给他的理由让他不必顾及更多?
  也许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太医,结果……怎样?”景珏一双深邃的眼眸,炯炯的盯着那太医。
  太医讪讪一笑,躬身道:“回禀世子爷……呃,这个……都还年轻,且世子爷还未有嫡妻过门,小妾先怀了孕,倒是不好。世子爷不必着急的。”
  景珏闻言,愣了一愣,敏锐的脑子,这会儿却像是慢了半拍,须臾之后,他才语气淡淡的哦了一声,“没有?”
  太医连忙点头,“是,没有。”
  景珏挥手,“我知道了,看赏。”
  家仆躬身应了,从袖中拿出一张飞钱来,塞入太医袖中,躬身送太医离开。
  景珏又在原地徘徊良久,终是没有迈进那几步之遥的翠微苑。一下“庶煞”第一时间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