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画与信纸

  夜晚是一片寂静的黑。
  大家围坐在篝火前,静静地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篝火里传来燃烧木头的噼里啪啦声。
  大地似乎也陷入了沉睡,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让人觉得无望而又悲凉,乌压压的天空似乎像是下一秒就要倾倒下来了一般,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我以为我们已经免疫了!”
  米诺看着面前的篝火,又看了看被纽特抱在怀里的伊文捷琳,最终感受到了伊文捷琳白天的时候拿给他的枪上传来的冰冷温度。
  明明冰冷的可怕,却又莫名的灼烫着他的皮肤。
  “也许,不是所有人!你们必须做好自己也会被感染的准备!万事要小心!不能大意!”
  伊文捷琳被纽特抱在怀里,看向了出声的米诺,她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他们这一点。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发作,甚至隐隐的给了她一种或许她是免疫者,或许她不会死的错觉。
  但是她不敢赌!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被感染的速度都不一样,她认真想了想现在的情况。
  没有立即发作恶化,确实也有可能她是免疫者的情况,但是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有些事情必须要提早准备了。
  她今天一直都有查看自己的伤口,依然是那样恐怖的,隐隐的也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但是速度却并不算是很快,这是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情况。
  “我以为自己不会说,我想林间空地了!”
  煎锅看着面前的篝火,想到伊文捷琳的情况就觉得心里难过,控制不住的眼泪就从眼眶了奔了出来。
  大家都沉默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都静静的看着篝火心思复杂,气氛变得愈加沉重起来。
  “好了!咳咳!我还没事呢!!你们一个个是干嘛呢?”
  伊文捷琳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忍不住的撑着有点发烧的身子从纽特的怀里退了出来,不想再看着大家一个个凝重的模样。
  “好了,你们都不要多想了!我先睡了!”
  看着大家都关心担忧的看着她,她有些难受的从纽特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手里拿着背包什么的堆得远一些,就径自躺了下去。
  纽特看着突然从她怀里离开的伊文捷琳,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疑惑又心疼,他站起身就打算走过去把她重新揽到自己怀里。
  伊文捷琳现在发着烧,夜晚这么冷,她这样的情况他实在不放心。
  “我想自己一个人睡,你也先去睡吧!”
  纽特的动作很快就被伊文捷琳制止了,她甚至拉着自己身下的背包又远离了一些,她不敢再靠在纽特怀里睡。
  她害怕在她熟睡的时候突然的发作了变异了,会伤到纽特。
  这是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而且她还有事情要做。
  这样想着她就先闭上了眼,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纽特看着紧紧的闭着眼的伊文捷琳无可奈何,心里一阵无力,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总是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伊文捷琳未知的情况,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想到这儿他有些挫败的坐了回去,皱着眉头紧紧的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即便是这样热烈的火光,也无法让他温暖半分。
  他觉得他整个人就好像陷入了那冬日里的寒潭里一般,浑身冰冷的喘不过气来,只要想到伊文捷琳会离开他的情况,他就浑身战栗无法接受。
  心里就好像被破了一个大窟窿一般的疼痛与空洞,没有任何温暖的东西能够填满它,让它重新鲜活起来。
  他不由得攥紧了胸前的衣襟,深深的闭着眼大喘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的睁开双眼,那双眼里似乎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坚定。
  夜已经很深了,原本熊熊燃烧的篝火也只剩下一小簇的火光顽强的在夜风里摇摆挣扎着,依然不甘的释放着点点的光辉与热量。
  这两天的夺命狂奔让大家都精疲力尽了,每个人都睡得很沉。
  伊文捷琳缓缓地睁开双眼,轻轻地环顾所有人,确认大家都是熟睡的之后,才动作轻缓的爬起了身。
  她拿起她的背包退到了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才背对着他们的方向重新坐了下来。
  伊文捷琳拿出背包里她之前搜寻物资时候找到的纸和笔,她看着手里的纸笔出着神,不由得觉得一阵好笑。
  当时找到这些纸笔的时候,她会带上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体积不大不占位,而且她时不时的会记起一些零碎的画面。
  她就想着把这些带上,有想起什么都给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现在,她庆幸当时带走了这些东西。
  她打开手电筒,把光亮调到最小的那一档,照着放在膝盖上的几张纸,打开了水笔的盖帽之后,却是突然有些怔愣的出了神。
  伊文捷琳感觉她有太多话想要和纽特说了,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起笔。
  她攥紧了手里的笔,认真而难过的想了许久,才提起了笔落下了第一行字。
  “亲爱的纽特!”
  一个个的英文字母组成了一个单词,再由许多的单词造就了一段段的语句,伊文捷琳写的断断续续的,常常需要停顿下来想上许久,才重新提笔。
  写着写着她突然顿了顿笔,似乎犹豫了许久挣扎了许久,才重新下了决断一般的落了笔,她的神情很难过。
  眼睛渐渐的酸涩变红,然后眼泪很快就夺眶而出,她使尽全力才抑制住了几乎要出口的哽咽,但身体却依然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伊文捷琳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轻轻的喘了口气缓了缓才重新继续写了下去。
  她白天一直在纠结要怎么做才能改变纽特的结局,虽然说她对自己的伤势判断认为她是免疫者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因为确实她病毒蔓延的速度似乎要比电影里的温斯顿慢了许多,但她也不能武断的判定她就是免疫者。
  或许这个病毒跟每个人的体质差异变化而感染的速度也不一样?
  她从来没有真的见过免疫者和普通人被感染分别是什么样的情况,而伊文捷琳前身的记忆又太过零碎。
  她不敢赌也不能赌,无论如何她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有些事情一定要提前准备,不然她即便是死也不会安心。
  会想到写信,是因为想到了迷宫三里纽特所写的那封信。
  有一些事情,当面说并不好出口,更何况现在这样的情况无论她说什么纽特也总会觉得她在交代遗言一般。
  她也不想把最后的气氛弄得那样的古怪而又沉重。
  那样只会让纽特更加的担心。
  倒不如写一封信,如果她真的是免疫者平安无事,那便是万事大吉。
  而如果她最终真的逃不了死亡的命运,她希望这封信能够让纽特警醒,她也会把真正的解药写在信里。
  她希望这样能够改变那个让她害怕的结局。
  相对于死亡,她更害怕的是那些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就一直徘徊在她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那些纽特死之前的画面。
  他被病毒摧残之后布满青筋的脸庞,他失去理智眼神空洞的模样,他留给托马斯的最后一封信,还有那个该死的刻在石碑上无比碍眼的四个英文字母。
  这些所有的画面让她一整天都害怕的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像是魔咒一样的萦绕着她。
  伊文捷琳被这些画面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又更加忍不住的迁怒与不甘。
  是的,她控制不住的迁怒着托马斯和特蕾莎。
  即便理智告诉她那些都是导演和作者安排的,托马斯也不希望最后会变成那样的。
  即便她再怎么告诉自己,不是他们的错,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
  纽特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让他活下去。
  如果特蕾莎不叛变,那么他们就不用冒险去救米诺,纽特就不会被感染。
  即便以后会被感染,有玛丽医生和托马斯在,他完全不会死。
  而如果托马斯不那么优柔寡断,纽特就不会因为担心,而一定要跟着托马斯去救米诺,他完全可以留下来等盖里打开库门拿到解药。
  又或者盖里能够在去找纽特他们的时候带上哪怕一支血清,结局就都不会是那样。
  明明拿了那么多的血清,为什么不带一支在身上呢?
  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布兰达就带着血清赶到了。
  哪怕最后托马斯能再坚持一下,阻拦着纽特一下就好!
  可是最后纽特还是死了!
  伊文捷琳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死死的压着心里的一阵阵抽痛。
  那个画面就像是噩梦,就像是诅咒,最终都化为一根刺狠狠地扎在她的心里,不能提不能碰,一碰就让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她紧紧的按着胸口,压抑着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呼吸才稍微顺畅了一些。
  伊文捷琳看着手里写到最后的信,犹豫又有些绝望的在信的最后落下了一行中文小字。
  那行小字就像是她的奢望一样,在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人看得懂,也永远都不可能会实现。
  可是她还是写了,反正也没有人会看得懂,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幻想一下也好。
  她苦笑着把印着泪迹的信纸叠了起来,正当她打算用一旁准备好的塑料包裹起来的时候,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看着信纸出了许久的神,神情有些犹豫,又似乎带着一丝的向往与期盼。
  过了许久,她终于有了决断似的又拿起了另一张白纸,重新抓起了水笔。
  这一次提笔,却不是为了写信,而是画画!
  她笔触熟练又迅速的在白色的画纸上勾勒着,不过一会的功夫白纸上就依稀的有了一些画面。
  她认真的画着,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与向往,又隐隐的透着难过与不舍。
  画画对于她来说是无比熟练的事情了,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她仔细的一笔一划的绘画着每一处的细节。
  很快的,伊文捷琳放下了笔,拿起了手里的画,认真的注视了良久。
  她伸手拂过画上的一处,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难过了起来。
  伊文捷琳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她突然就把画纸狠狠地揉成了一团,抬起手就想要扔出去。
  然而就在纸团要被扔出去的那一刻,手却像是无法动弹一般的顿在了半空中。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良久,似乎在挣扎犹豫着,最终还是不舍得缓缓放下了手。
  伊文捷琳深深地叹了口气,把纸团又小心的一点点摊开来,慢慢的用手指抚平上面的褶皱。
  最终她看了画许久,才把画纸也折了起来,和那封信放在了一起,再在外面包上了一层塑料袋子,拿了一根绳子仔细的绑紧。
  做好一切之后,她又看着手里的东西发起了呆。
  她多希望她能平安无事,能够亲眼看着纽特一切安好。
  只有那样,她才能真正的放心!
  然而,她撩起她的裤子看了看她受伤的脚,依然是那样丑陋的伤痕,诡异的青筋,没有半点退下去的痕迹。
  但是总算也没有继续蔓延更多,这算是好消息了吧?
  伊文捷琳无力的笑了笑,放下了裤子。
  她抬头看向一片漆黑的天空,完全没有一丝睡意,她不由得想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吗?
  如果没有的话,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而如果有的话,她能不能乞求他让她平安度过这一劫呢?
  她真的好想看着纽特平安无事!
  想到这里伊文捷琳有些无趣的低下头嘲讽的笑了笑,突然间想起了前世里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了。
  你问问你的佛,能渡苦厄,何不渡我?
  她觉得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佛的话,那么她上上辈子一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所以这两辈子才会一直被神明给遗弃吧。
  “伊文捷琳!”
  就在伊文捷琳天马行空自我打趣的苦中作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纽特轻声的呼唤声,让她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她有些慌乱的把手里的信放到了包里,然后才强装无事般镇定的回过头来看着踏着浓浓夜色在身后微弱篝火的照射下走过来的纽特。
  然而当伊文捷琳看着逆着光缓缓踱步而来的纽特时,却突然怔怔的出了神,脑海里忽而闪现了一段话。
  春天是破晓的时候最好
  夏天是夜里最好
  秋天是傍晚最好
  冬天是早晨最好
  伊文捷琳想到这里莞尔一笑,下一句话无比自然的就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遇见纽特,是她今生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