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诱佛陀,入地狱(37)

  这称呼一出。
  渡衍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婴浅瞥他一眼。
  忍不住笑了。
  果然。
  幻境里的渡衍,和眼前的这个人,浑然不同。
  他也是绝对无法接受,幻境里自己所做的一切。
  要不是出家人的慈悲心肠。
  估计现在一刀杀了婴浅的心思,都会冒出来。
  “你...”
  渡衍深吸口气,沉声道:
  “莫要胡说,你伤的颇重,需...”
  “是是是,我胡说,我讨厌,我是大混蛋。”
  婴浅轻笑一声。
  向后退了退,倚靠在墙上,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渡衍,她忽然道了一句。
  “小师傅,你是不是很后悔,答应我留在这里?”
  渡衍并未回她的话。
  沉默半晌,再次开口时,却又是那些话。
  “你伤的太重,不可拖延。”
  “没事。”
  婴浅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困了,还是失血过多。
  她手腕处的伤,可还在向外流着血。
  瞥过去一眼。
  就能瞧见白生生的骨头。
  婴浅已经感受不到手的存在了。
  她却仍是不慌不忙。
  只淡淡道:
  “渡衍,不要强迫自己,谁说和尚,就不能有私心了?”
  婴浅眯着眼。
  沾着血的指尖,点上渡衍洁净的僧袍,落下一个艳色的印痕。
  “你该清楚,如果我死了,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幻境里发生过的种种。你仍然可以心无旁骛的,去修你的佛法,救你的人间。”
  “只要...我死掉。”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
  却在其中,带了些诱哄的味道。
  无需渡衍亲自动手。
  他只要视而不见。
  那些对他来说,算是污点的种种,最为难堪的过去。
  都会消失。
  只要...
  渡衍不去管婴浅。
  她这一把,赌的是相当大。
  连命都要搭进去了。
  但只要赢下。
  就能代表。
  渡衍对着她,不管是爱是恨,亦或只因慈悲心肠,终究都还是放不下的。
  这和尚心思太难猜。
  也只能用这种凶险的法子了。
  来摸一摸底。
  身体越来越重。
  婴浅的视线在逐渐模糊。
  连渡衍的身影,都瞧不清了。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
  但婴浅连一个字都没听得。
  意识散开的最后一秒。
  她嗅到了,一阵清雅的檀香气。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
  但即使沦陷沉眠当中。
  若有若无的刺痛,也一直追在婴浅身后。
  要不是身周,一直萦绕着足以安抚她心的檀香气。
  婴浅怕不是早就燥的心烦意乱。
  她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似乎是檀香气一散。
  便睁开了眼睛。
  视线当中。
  是一片毛茸茸的赤色。
  婴浅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
  还别说。
  软绵绵的。
  触感还不错。
  “嗷!”
  赤霖尖叫一声。
  他转过头,凶戾的眼神在对上婴浅的黑眸时,顿时转为欣喜。
  “婴浅,你醒了?”
  婴浅轻哼一声。
  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她张了张嘴,哑声道:
  “水...”
  “水?”赤霖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点了点头,“水是吧?你等我一下啊!”
  他素来以强大无匹的大妖自称。
  不过当婴浅瞧着一只狐狸,用两只前爪捧着茶杯,跌跌撞撞的向她走来时。
  还是没忍住。
  笑出了声。
  他娘的。
  这是什么戏码?
  狐狸孝子和他的瘫痪老母亲?
  婴浅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赤霖瞧她的眼神,就知晓她脑子里,没装着什么好东西。
  当即摔杯子的心都有了。
  他强忍了气。
  将杯子送到了婴浅的手边,没好气地道:
  “喝!”
  “谢啦。”
  婴浅两只手都缠满了布巾。
  裹的连手指都见不着。
  她只能捧着杯子,抿了一口水,才想起了这里似乎还缺了个人。
  “渡衍呢?”
  “你都睡了三天了,他还能不走?早就没影子了!”
  赤霖冷哼一声,嘀咕道:
  “那和尚,关怀的是六道众生,玩的是普渡天下,哪有功夫,同你一个青楼女子缠在一起?”
  “青楼女子怎么了?”婴浅轻哼一声,将杯子递还给赤霖,道:我还救了他的命呢!”
  她才醒过来。
  就满脑子都是渡衍。
  赤霖趴在床边,心里很是憋闷。
  他都回来了。
  婴浅却连一句关心话,都没有问过他。
  张口渡衍,闭口渡衍的。
  要不是他去找那和尚,现在婴浅的骨头渣子,都要被那女鬼咬碎了!
  赤霖越想越气,没好气地道:
  “有心思在乎那和尚,不如先瞧瞧你自己的脸吧!”
  “脸?”
  婴浅抬手一摸。
  掌心之下,是粗糙的布巾。
  她的整张脸都被蒙住了。
  也不知晓,布巾之下,是个多狼狈的模样。
  赤霖看她发愣,又是一声冷哼,故意扯着嗓子道:
  “本来就丑,又伤的这么严重,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我估计,你就是哭着喊着,倒搭几百两,都不会有人娶你的!”
  他气闷婴浅没见着他的辛苦。
  但话一出口。
  又莫名有些心虚。
  这么说。
  是不是太重了?
  似乎人类的女孩子,都很在乎外貌来着。
  虽然婴浅的模样,属实难看了些。
  赤霖犹豫了下。
  爪子尖搭上婴浅的衣角,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屈尊降贵的,哄一哄她时。
  婴浅忽然问:
  “哎,你怎么还没走呢?”
  赤霖:“?”
  他顿时炸了毛。
  这女人怎么回事?
  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
  他还在这边,想着会不会说重了话。
  谁知道婴浅压根就不在意。
  还纳闷赤霖为什么没有离开。
  赤霖咬了咬牙。
  狠狠咬了一口婴浅的衣袖,含糊不清地道:
  “我才不是担心你!我是受了伤,现在还不能离开!要不然,谁愿意守在你这丑女人身边!丑女人!坏女人!”
  “你在什么气啊?”
  婴浅一脸的迷茫。
  拍开赤霖,把沾满了他的口水,湿漉漉的衣摆从他口中夺了回来。
  她也奇怪得很。
  之前赤霖变作人时,还是挺妖孽个小郎君。
  怎么一当狐狸。
  就变得狗里狗气的。
  现在咬衣服,之后不会还要叼拖鞋吧?
  婴浅瞥了赤霖一眼。
  挺想劝上两句。
  但话还没离开口,房门就被从外重重敲响。
  “婴浅!你个小贱人!睡了好几天,还不起来干活是不是?你在这装病休息,你姐姐也不接客,把我这里当善堂呐?快给我滚出来!”
  婴浅揉了揉眼。
  觉着这声响熟悉的很。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
  房门就被猛地从外撞开。
  几个人影破门而入,领头那人还没等站稳,张口便骂道:
  “今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婴浅,我可警告你!烟云要是不能登台,折了我的生意,我就扒掉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