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八年都瞒的好好的,却怎么会突然被发现了。
  季灵掐着自己的手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季然是不会从那个人嘴里知道的这些,他那年上法庭看见那些人都吐了,怎么可能会好端端地再去找他们,况且那个人不是已经被她找人解决了吗?
  雇主说他死了啊,当年的犯人里两个人已经死了,还有两个在监狱里,季然也没去过监狱探望,而且季然还没有能力在监狱插自己的人。
  所以他不会知道那些事,季然还不知道全部。
  她咬了下舌头,强行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替自己辩解道:“哥,我我承认,我承认这事是我骗了你,可就算他不是为了金祁去的商场,就算他是为了讨好你巴结你才拉着本来安心在家休息的言言出的门,可他还是罪魁祸首啊,你不能因为他是为了你才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就不追究他,对吧。”
  她充满希冀地望着季然,却见季然慢慢低下头,然后她果然在季然脸上看到了她所熟悉的愧对和无奈,可她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歇一歇,就忽然听季然笑了一声,那一声笑的她突然间毛骨悚然。
  “你果然,连这个都是骗我的。”
  季灵像吞下了一把刀子,反应过来后就吓得连嘴都合不上,她看到季然缓缓抬起头来,像只索命的厉鬼,双目猩红。
  “所以,从头到尾从头到尾,莫如风他受这些其实只是为了为了给我买一各礼物。”
  季然说那个名字的时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尝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却感觉那是莫如风留下的。
  季然的眼泪无所阻挡地从眼角蜿蜒而下,横过鼻梁,滑进他的嘴里又苦又咸。
  “我他妈折磨了他四年,四年,我欺辱他糟践他,把他变得没一点从前的样子,可到头来他不但没一点对不起我,还差点因为我被弄死在那个巷子里,差点和季言一样从高高的窗子里一跃而下,我还在问他,我还在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看着季灵,眼里的恨茂盛到可怕,像是从冥河里泡出来的,又淌了一遍他的心脏。
  “季灵,你有心吗?你他妈有心吗?我们季家人哪一点对不住你,他莫如风又哪一点对不住你!你把他戕害至此,还要拉着我一起……拉着我一起害他。”
  可折磨人的是他自己,伤害人的也是他自己,再多的外因,他才是那个刽子手,他于是想掐死自己,他想杀掉自己,他想把自己磨成粉末扬在风里,好能换回莫如风一丁点的原谅和怜悯。
  他怨极了,他恨极了,“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他妈究竟算什么东西!”
  季然完全失控的怒吼吓得季灵喉头僵硬,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自己的嗓子解开。
  “哥,你,你听我说,哥我只是,我只是我没想害言言的,言言的事是那群人会错了意,是他们误以为她才是你喜欢的人,我只是我只是”
  季灵吓得语无伦次,越描越黑,她扑过去抓着季然的裤脚,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嫉妒而已,他们两干什么都不带我,都不喜欢我,我那天一时鬼迷心窍了,我临时起意想教训一下他。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啊,我是你的妹妹啊,我可是你的妹妹!”
  季然弯下腰捏着她的下巴,深恶痛绝到想把她的骨骼捏碎。
  “嫉妒?鬼迷心窍?临时起意?我爸妈从把你捡回来就拿你当亲生的养,怕你多心所以向来给你的关怀是我们兄妹的两倍,言言她心思细腻,怕你听闻传言后不开兴,对你一口一个姐姐,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能先想到你让给你,而莫如风”
  他在哽咽,捏着季灵却像在捏着自己,“他不喜你,但却从未在人前给过你脸色,他爸给他买来什么稀罕玩意儿,他再不情愿,也是一式三份的送过来”
  他又想起从前,想起从前的莫如风,又看到着八年来的自己,恍惚间厉声不知道在问谁,“小风哪一点对不住你,他究竟哪一点叫你可以狠心到这样对他!”
  下巴几乎要被捏碎,季然眼里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完完全全刺痛了季灵,让她想起了从小到大受过的那些鄙夷的目光。
  你是个捡来的孩子,你跟家里人一点都不像,你以后跟季家的家产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季家疼你还不如疼那个隔壁家的熊孩子
  早年的痛又恢复如初,她突然抓着季然的鞋子像个当街泼妇一样怒吼,“因为我看不惯!”
  “我看不惯季言缠着你!明明都是妹妹,你却偏爱与她!我也看不惯莫如风缠着你!你宁可对一个外人宠爱至此也不肯在我身上多花一点心思!”
  季灵涕泗横流,“明明我才是最喜欢你的,明明从小到大我才是最爱你的,你看不见,你什么也看不见,你眼里心里全是他一个人!”
  眼泪滑进嘴里,她还在做着所谓的伸冤,只是像用尽了力气一样,变得小声,变得凄惨。
  “你们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什么当做亲人,什么当做亲生,你们骨子里根本就没接受过我,没真心实意爱过我!所以我讨厌季言讨厌爸妈讨厌莫如风,我讨厌你们任何人!百因都有果,他们会这样都是报应!”
  她终于掩着面,把那些情绪一道而出,却止不住想起那些也因为思念也因为懊悔而翻来覆去的日夜,“他们不值得我提心吊胆的,也不值得我后悔,不值得我在深夜里哭泣,都是活该,都是活该他们都是活该的,你们都活该……”
  季然的第一滴泪干涸了,他平静地听完这些,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像是把血液都放干了,然后望着外边临近家的天空,双目呆滞,像个机器一样无情地开口,“爸妈也该听见了,所以我没必要再顾及着他们。”
  季灵忽然感觉有一条蛇滑进了自己的皮肤,抬起脸来结结巴巴问:“什么?”
  季然脸上挂的泪像是结了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雕塑。
  “我曾经发过毒誓,不会伤害莫如风一丝一毫,可我早就违背了,所以我以后,一定会不得好死。”
  季灵嘴角抽搐,她忽然反应过来,猛然后退,却被季然一脚踩住了大腿,季然的脸像一躺进棺材多年的死人,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她疼的冒汗,哀声祈求道:“哥哥”
  季然慢慢蹲下来,望着她像望着白色画圈,要把她直接活活装进棺材里去,然后在上面贴上一圈白色的花。
  她看到季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失声痛哭,“我错了,我错了,哥,哥,求你,哥……”
  “不,”季然摇头,“太迟了,你认识到你错了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和我一样……”
  “所以,一起生不如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