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完结

  番外完结
  北初被送到医院这天,刚巧是晚上十点。
  那天晚上北初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随口跟傅行洲提起了前些日子她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失去了后来的记忆,她和傅行洲之间的际遇从她本该仓皇逃离的时候开始有了岔路,她与傅行洲没有分开,并报了同一所大学。
  在开学的当天,傅行洲如所有暧昧期的男孩儿一般,给北初了一个霸道又不失温柔的表白。
  然而,在北初即将答应的那一刻,她醒了。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北初仍对此念念不忘。
  “你说我哪天会不会又继续做这个梦?”
  女人撑着下巴,坐在桌边,饶有兴致地问傅行洲。
  由于怀孕,她的坐姿显得稍微有些笨拙。
  但也许是天生的优越,她胳膊和腿依旧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也依旧散发着温软清新的年轻气息。
  傅行洲刚从浴室里出来,一身睡衣,头发还滴沥着水,闻言心里有点不爽,轻嗤一声,走向抽屉去拿出吹风机。
  “那你觉得是梦里的傅行洲好还是你老公好?”
  北初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傅行洲居然会发表如此惊人的言论。
  怔愣过后,她的神情很快转换成了无奈的笑意,“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横竖都是他,还分什么更喜欢谁?
  傅行洲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偏过头去打开吹风机,不服气的声音被吹风机的嗡鸣掩盖。
  “小屁孩儿有什么好。”
  北初以为傅行洲没理她,等了一阵没听到他的话,委屈地撇撇嘴:“……傅行洲,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怀孕期间的女人情绪波动大,特别是后期,虽然北初幸运的躲过了怀孕会经历的大部分让人难受的反应,但多多少少心情还是会敏感起来。
  更不用说这段时间因为预产期的临近,她被傅行洲看得死死的,一点自己的空间也没有,情绪便更加敏感。
  明明她平日不是骄纵的人,这会儿一开口,声音里却自然而然的带了点撒娇的感觉,说出口的时候,就连北初自己都不敢相信。
  傅行洲只轻抬了抬眸,旋即关掉吹风机,也学着刚才北初说话的方式,如法炮制:“初初,你不爱我了。”
  瞧见不远处小姑娘脸色带了点羞赧的感觉,勾勾唇角,变本加厉,“初初,你还爱我吗?”
  北初直接一个抱枕砸过去。
  傅行洲接住抱枕,老实了,餍足地把脑袋扎进枕头里猛吸一口,鼻腔里满是北初身上带点奶味的香气。
  北初目睹了傅行洲动作的全程,蓦地开口:“傅行洲,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嗯?”
  傅行洲抬头。
  “痴汉。”
  傅行洲非但不生气,反而低头看看抱枕,叹了一口气,再次戏精附身,“没法,我太可怜了,居然连老婆都抱不到——”
  这话是真心话,北初近三个月来拒绝了他无数次,温香软玉就在眼前,平时最多就是能抱吃不了,现在直接变成了只能看不能抱,换谁谁不憋屈?
  北初自知理亏,声音软了点:“我太胖了,不好抱……”
  “嗯?”
  傅行洲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你胖什么?
  合着你这么多个月纠结的是这个?”
  “你说你现在这该细的地方细该大的地方大的,哪儿不好抱了?”
  说完,他走过来,带点不服气地把北初提溜起来,揉揉她脑袋,“一天到晚净瞎想,来,让老公抱抱?”
  北初身子笨重,没办法拒绝,直接就被傅行洲从后面抱住了。
  男人一双大手停在她肚子上,“让我感受一下?”
  明明之前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这时候碰到了北初,傅行洲立刻收了浑身不正经的感觉,像对待瓷娃娃一般,就连触碰一下北初都小心翼翼。
  北初没法,随他去了。
  却在下一秒,猛地脸色一白,身子在狠狠僵住后,缓缓颤抖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傅行洲感受到了北初的一样,放开手,忙问:“怎么了?”
  北初忍着突如其来的痛楚,一个字一个字斩钉截铁:“去医院。”
  —
  经历了一系列手忙脚乱的等待,北初在凌晨十二点被推进了产房。
  由于自家媳妇儿死活不让自己进去,傅行洲只好灰溜溜地被赶出来,正巧赵思喜带着傅行泽匆忙赶来,他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恹恹地冲人打了个招呼。
  赵思喜看见傅行洲的那一刻,甚至有点不敢相信是他。
  来得匆忙,这时候傅行洲除了鞋子是一双运动鞋之外,一身装扮就跟大半夜出来吓人一样,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囫囵套了件卫衣,头发微湿蓬乱,整个人的表情都丧里丧气的。
  “情况怎么样?”
  赵思喜上来就问。
  傅行洲瞥她一眼,莫名烦躁,“不知道,她不让我进。”
  在外面等着的一分一秒,与他而言都像是半个世纪那样难熬。
  早就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个坎,却没想到这么难。
  在北初即将被推进去之前,他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她湿漉漉的眼睛,心里突然就跟被揪着了一样,疼得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拳。
  赵思喜大概理解傅行洲心疼老婆的心情,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就见他站起了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
  赵思喜叫住他,问。
  “抽根烟。”
  傅行洲说完,身子一个转弯,便消失在了走廊上。
  途经急诊室,他拐进值班室里,果不其然看见了谢清随熟悉的身影。
  谢清随见是他,问,“大晚上又出了什么事?”
  “我老婆,”他道,谢清随当即会意。
  傅行洲向谢清随伸手:“来根烟。”
  “你自己没有?”
  “戒了。”
  “那你还抽?”
  谢清随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问他。
  “特殊时刻,我得抽根来冷静。”
  “……大概能理解。”
  谢清随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傅行洲,从盒子里递了根烟过去,顺便丢他了个打火机。
  傅行洲接过,便听谢清随友情提醒,“医院里面不能抽烟。”
  “我知道,”傅行洲烦躁地揉揉眉骨,“谢了兄弟,我在外边儿抽。”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他当然知道得在外面抽。
  这样风就能把他身上烟味吹掉,不会被北初闻出来。
  外面风大,傅行洲找了个角落,蹲下点烟。
  烟雾袅袅了大概几分钟,一根烟就快要烧到底了。
  傅行洲下意识往外套兜里摸索了会儿,想再摸出根烟来,手动到一般,猛地顿住。
  他小声咒骂了一句,把烟捻灭,往医院大楼走。
  边走,他手指边不受控制地一阵轻抖。
  ——他怕。
  他真的怕。
  没人知道,他在这几个月里做过多少次噩梦。
  他梦见北初出意外,梦见北初离开他,梦见过无数次他在产房外守候一夜,最终只能等来医生的可惜摇头。
  每次从梦里惊醒,他都是一身冷汗。
  那种绝望太过深刻清晰,他着实招架不住。
  甚至那些忧虑,他都不敢告诉北初。
  所以现在他怕,怕极了会失去北初。
  他太爱她了,甚至舍不得让她多受哪怕一分钟的苦。
  夜晚的风很凉,吹在傅行洲脸上,他像是毫无察觉,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服,试图用动作掩盖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
  —
  好在最终并没有傅行洲想的那么多,过程一切顺利。
  孩子取名傅朝礼,小名元元,是个一出生就会笑的小男孩儿。
  北初在知道是个男孩儿后,手指勾住坐在病床边上的傅行洲的手指,笑道,“过两年能再有个妹妹,就圆满了。”
  傅行洲顺势牵住她的手,弯下腰去与她额头相抵。
  他一言不发,北初就耐心地等他答复。
  终于等到他开口,她却只听到了傅行洲带点哭腔地沙哑道:“初初,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
  北初惊诧抬眸,刚巧傅行洲稍微退开了一点,她于是清清楚楚看见了男人微红的眼眶。
  她敛着眉朝他安慰地笑笑,“你怎么了?
  突然这样,不去看看儿子吗?
  你在我这里都呆了好半天了。”
  “先陪你。”
  傅行洲身子坐直,手却一直抓着北初的五根指头,抓起来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孩子那边有人照顾,现在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辛苦了。”
  —
  某日夜深,北初再次坠入了梦境。
  宿舍楼道,她与傅行洲十指紧扣,回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个女孩儿都来了,默契地没动北初的东西,各自收拾。
  开学第一天,寝室允许男性进入,不过其他人大多都是与父母一起过来,所以当傅行洲的身影出现在寝室门口时,其他三人眼睛里都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北初脸皮薄,被人行注目礼,忍不住脸红,反倒是傅行洲,笑得漫不经心,反手将北初的手指抓得更紧:“介绍一下,我是她男朋友。”
  “哇……”其中一个高个子女孩子在仔细观察了一遍傅行洲的脸后,忽然惊叫:“你是今年那个金融系的……?”
  “大概吧。”
  傅行洲耸了下肩,“我不知道。”
  那女生“哦”了一声,看北初的眼神意味深长,北初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手伸到傅行洲身后戳戳傅行洲,傅行洲也摇摇头,表示不懂。
  帮北初铺好被褥打扫好卫生后,傅行洲临走前,又把北初拉上了天台。
  低头俯视紧张地在他怀里小小一团的女孩儿,傅行洲扬唇,揉了揉她头发,询问:“我走了?”
  “那……再见?”
  北初仰头,手扬了扬,问。
  傅行洲扬唇,抓着北初的手腕,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明天再见。”
  这一个吻宛如羽毛一般轻轻飘飘,晕乎乎的感觉直到北初回了寝室也没能缓过劲来。
  寝室里众人也早就忙完了,等到北初回来,各自介绍了一下,就算是熟悉了。
  床位和北初靠同一面墙的女生,就是那个北初他们进来就咋咋乎乎的高个子,叫杜思兰,对面两个性格也都属于开朗类型,几个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开了半天的玩笑才算消停。
  北初性子相对内向,几个人开玩笑的时候也不忘捎上她,让她多少有一点话题,在几个室友的潜移默化下,北初也渐渐融入了进去。
  杜思兰说了一阵,突然低头看了看手机,话锋一转:“初啊,你男朋友到底是不是那个学校里传疯了的今年金融系那位?”
  “什么?”
  “就……他是不是叫傅行洲?”
  北初刚露出诧异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杜思兰知道这个,一道手机屏幕亮起来的光就“呼啦”一声怼在了她眼前。
  消息出自京大论坛。
  【来看今年的绝美新生!】
  后面还跟了个“hot”的小标签。
  杜思兰手指一动,把那标签点开,顷刻间,傅行洲一张远距离偷拍的侧脸便映入了北初眼中。
  拍照的人应该是心虚,不仅没对好焦,傅行洲的身影也不过是占了四分之一的屏幕,侧脸虽然能看得到,但有些模糊。
  即便如此,帅气还是能溢出屏幕。
  这帖子是今早发出来的,看傅行洲的样子,大概是刚进校门。
  这才一天不到,居然已经发酵到了这样的地步。
  北初凝神,一条一条回复往底下浏览。
  另外两个人也好奇地凑过来,接着便都“嘶”了一声。
  他们一开始也不过觉得傅行洲长得帅,却没想到这人早就凭一张脸在学校掀起了一阵风雨。
  重复的“哥哥我可以”之类的话看得北初眼睛有点累,示意杜思兰把手机收回去之后,她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奈:“是的。”
  她不想暴露太多自己和傅行洲的事情,所以事先声明:“其他的都保密——”
  然而这话好像被寝室姐妹们曲解成了要她们保密她和傅行洲的事情,她们一个个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后便信誓旦旦保证起来。
  第二天,作为新晋大学生,北初和其他人一样,全寝室同进同出,一起吃饭,一天时间过得十分充实。
  到了晚上回宿舍,她突然收到了条消息。
  【傅行洲:出来吧。
  】
  北初于是整了整裙子,悄悄往楼下走去。
  傅行洲在寝室侧边等她,那里没什么人经过,黑夜静悄悄的,隐匿了他的身形。
  他单手插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低头沉思。
  北初见状,朝他快步走了过去。
  为了见傅行洲,她今天穿的是一双跟有五厘米高的小凉鞋,鞋跟打在水泥地面上,夜空里清晰响彻。
  傅行洲当然也听见了北初的脚步声,不过他没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脸转了过来,静静等她上前。
  北初在距离傅行洲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本想停下,却被脚边石头跘了一下,歪歪斜斜要往前倒。
  傅行洲眼疾手快扶住她,无奈笑道,“高跟鞋走不稳就少穿,伤脚。”
  低低的笑音带着磁性,钻进北初的耳朵里,北初退离傅行洲怀中,发现自己即使穿了高跟鞋,也比傅行洲矮上了好长一截。
  她忍不住伸手掂了掂傅行洲身高,问他:“你现在多高啊?”
  傅行洲把北初不安分的手放下来,随口道:“高三体检的时候量出来一八七吧,不知道还长没长。”
  北初默默把这个数据同自己比对了一下,倏地有种对时光飞逝的感叹。
  明明很早以前,他们还一般高过。
  北初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傅行洲一眼就能看出来,轻松地笑了笑,把她拉着往另外一个地方走。
  “去哪里?”
  北初警觉。
  “小树林呗。”
  傅行洲回头等她与他走得并肩,才继续抬步,“在这儿人来人往的,不方便。”
  北初:……
  小树林的名头,作为京大学生,不可能没有耳闻。
  就算她这个新生,在来学校之前便已经了解到了这个赫赫有名的情侣幽会胜地。
  所谓“小树林”,并不是指偌大的校园里随意的一片树林,而是一个固定的地方。
  不打扰几乎成为了全校的共识。
  北初被傅行洲拉过去的时候,那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棵树后面打情骂俏的情侣,墙边拥吻的情侣,形形色色,惹得北初根本不敢打扰,脚步放缓,生怕发出什么别的声音。
  反观傅行洲,则一脸淡定地拉着北初,继续往前走得坦荡,
  北初小心翼翼拉了一下傅行洲的袖子:“这里人好多……”
  “他们哪有空管我们?”
  傅行洲头也不回,语调从容。
  北初又多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的确如傅行洲所说,人该抱的抱该亲的亲,周围的粉红泡泡像是能把一切都屏蔽一样,哪里有空管他俩?
  北初这才稍微胆子大了点,接着就被傅行洲带到了一处被灌木丛围着的地方。
  那中间有一棵树,长得歪歪扭扭,像是天然形成的一处座椅,傅行洲示意北初坐这儿,北初于是扶着裙摆坐下。
  这树枝看着细弱,北初一开始甚至还怀疑它能不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却不想意外的稳固,坐着稳稳当当,让她感到了些许惊讶。
  北初扶着旁边的树枝,手腕抖动,树枝一晃一晃,她也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直到傅行洲一声轻咳把她拉出了情绪里面。
  傅行洲手顺势覆盖在她手背上,蓦地开口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北初稍加思索,“暂时没想到。”
  她不是个擅长规划未来的人,大多时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傅行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单膝跪地。
  他假作求婚的样子,垂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戒圈。
  “别的样式太过浮夸,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
  “本想给你订无名指的尺寸,后来又怕你不接受。”
  傅行洲一边将戒指推进北初的中指,一边轻声道。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划到根部,大小正好合适。
  北初低头,借着月色勉强看见手上的一圈细细的黑色。
  形状很独特,像是藤蔓缠结。
  “很早以前就想送给你,现在终于找到机会了。”
  北初忽然觉得眼睛泛酸,睁大眼凑近手想要看清自己手上戴着的东西,眼前却一片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傅行洲的手从她眼皮擦过,带下一滴泪,晶莹闪烁。
  “高兴吗?”
  北初听见傅行洲这么问她。
  她点点头:“高兴。”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彻底确定,傅行洲是真的喜欢她好久了。
  借着月色的掩映,两人视线交汇,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北初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他的唇。
  ……
  回寝的路上,北初的手一直都紧紧攥着,刚戴上戒指还有些不适应,直到回寝窝在床上,她才细细端详起手上的戒指。
  戒指大概是银色上面镀了一层黑,看起来十分低调,是两根树枝交缠在一起的样式,中间点缀了一颗金色的樱花模样的小装饰,虽小,做工却毫不含糊。
  单从外表就能看出绝对不便宜。
  北初想了想,从旁边篮子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郑重地将戒指放了进去。
  傅行洲送的东西,不能弄掉了。
  把戒指盒子关好,北初又恍恍惚惚盯了会儿盒子发呆。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个画面像极了求婚。
  打住,她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北初脑海里正天马行空。
  侧边床帘几乎是“刷”的一声被人掀开,突然照进来的灯光让北初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与灯光一起出现的还有手机屏幕的亮光,旁边床的杜思兰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问,“这个你也没来得及看吧?”
  北初先扫了一眼界面,发现依旧是校园论坛,于是点头。
  她们寝室除了杜思兰,其他人都不怎么玩儿论坛,特别是北初,除了杜思兰主动给她看的那一眼,她就没再接触过。
  理所应当的,杜思兰成了这个寝室里的百事通,什么八卦碰到她们就叭叭叭开讲,让人感觉她根本不会有话题说完的那一天。
  北初把手机拿在手上,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得了,你们俩夫妻双双上论坛,牛!”
  杜思兰跟着北初不断变换的目光啧啧感叹,“不得不说你们还真挺般配,我就多问一句,你咋认识那么神仙的男朋友的?”
  北初眼神飘忽了一瞬,避重就轻,“……高中同学。”
  “噢——”杜思兰声音稍有点丧气,“果然是赢在起跑线上,我们高中班上都是一群歪瓜裂枣,可烦。”
  北初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有点生疏地拍了拍杜思兰的肩,小声道:“你以后也会有的……”
  杜思兰本就只是小小的开个玩笑罢了,闻言脸色立马由阴转晴,冲她做了个大大的笑脸,“那就借你吉言啦。”
  —
  烈日炎炎,京大新生逃不过的军训。
  北初的头发高高扎起,从帽子后面的洞口穿过,帽檐压得低低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也遮住了她鬓角细细密密的汗珠。
  此刻训练场中只有北初一个班的人站军姿,他们班运气差,分到了一个最难搞的教官,以致于在其他班都休息的时候,只有他们班还在罚站。
  这班上哪个人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此时虽然没人敢说话,但仔细一看,抱怨的神色已经充斥在了他们的脸上,热辣的阳光灼烧皮肤,烫的难受。
  北初也难受,但好在她事先有在额头上贴上一张纸巾,脸上少了些黏腻的感觉,她天生对热的感应不太敏感,所以相对好些。
  她站在最右边那一排,视线的斜前方对着小卖部。
  前头教官的眼神跟鹰隼一般扫过他们,北初动作不敢太大,只敢偷眼观察。
  这会儿休息的人大多朝小卖部过去,熙攘人群在北初的眼里就想无数条黑色的粗线,而在这中间,傅行洲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他手机拎着两瓶水,目不斜视从小卖部离开,逆流穿梭在人群中。
  即便如此,周围的人群还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令他能够畅行无阻。
  北初见他拿着瓶子,手远远挥了一下。
  看似随意的一挥,动嘴流畅干净,自带一种帅气的感觉。
  周围有人趁此机会抓拍,而北初盯着那处,眨了眨眼。
  别人不明白傅行洲这个动作的意思,可北初却一清二楚。
  ——到我这里来。
  教官一声令下,队伍在一片欢呼中终于解散,北初把帽子摘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汗,就被杜思兰勾肩搭背,“走,买水去?”
  北初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杜思兰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什么,又哀叹一声有男朋友真好之后,哼哼唧唧地招呼了一众小姐妹,走向小卖部。
  北初则折身,向另一处走去。
  僻静处只有傅行洲一人,他两条腿随意地弯曲,坐在草地上,地上并排放着两瓶水,他一只手抵在瓶盖上面,另一只手单指举着帽檐绕啊绕。
  这里的草长得有些深,北初一脚踩上去,脚步声便吸引了傅行洲回头。
  傅行洲见她过来,随手把她拉进怀里,给她拧开一瓶水递过去,问,“睡会儿不?”
  “不了。”
  北初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含含糊糊回。
  休息时间那么短,哪儿有时间睡一觉。
  “那靠在我身上一会儿?”
  傅行洲等到北初喝完水,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把塑料扇子,把北初的头搁他身上,帮她打扇。
  北初没拒绝,眯着眼靠了一会儿,等到周围空气凉快下来一点,就坐起来,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袋装的防晒霜,往手臂上抹了一层。
  等她从手臂抹到脸上,这一小袋还剩一半儿,装兜里又怕漏,丢掉又可惜,于是她问傅行洲:“你要来点吗?”
  语气犹犹豫豫的,傅行洲掀起眸子看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嘴角勾出的弧度漂亮悦目,双臂一伸,就把眼前跪坐在草地上的女孩儿困在了中间。
  他慵懒开口:“来吧。”
  北初惊喜地应了一声,把防晒霜挤出来,细细往傅行洲手臂上涂。
  傅行洲的肤色本就偏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是偏冷调的白,好看又不娘气,北初越涂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毕竟太阳那么大,万一晒黑了怎么办?
  傅行洲显然不知道北初心里的这点小九九,稍微敛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家的事,怎么样了?”
  北初本来气定神闲帮傅行洲涂防晒霜的手一顿,声音沉闷下来:“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怎样?”
  北初声音越来越小:“他们不把我当女儿,我也不把他们当家人呗……”
  “北家不想要了?”
  “不要了。”
  北初抿唇,“就当我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反正从小到大都没差。”
  傅行洲启唇,刚想继续补充什么,就被北初一只手捂住了嘴。
  北初有些羞赧,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到此为止……”
  女孩儿手掌香香软软,指尖的几坨白色的防晒霜不小心蹭到了傅行洲脸上。
  傅行洲干脆让北初把剩下的最后一点防晒霜挤到了他手上,自己抹匀。
  “好了,该回去了。”
  北初应声站起来,情绪还因为刚才傅行洲提到的话题而感到几分低落。
  傅行洲揽着她,无奈地叹声气,“你别往多了去想,我就想问问你对以后的规划,既然你没有想过北家,那我们就不管他们了。”
  北初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傅行洲牵着她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用大拇指摩挲她中指之前戒指所圈住的地方。
  临到人前,他才松开北初的手,淡声道:“我说过的,你的未来,由我负责。”
  “所以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北初脚步一顿,回复了一声细若蚊蝇的“嗯”。
  ……
  傅行洲回到队伍,旁边人拿手肘捅了他一下,惊奇地问:“诶?
  你怎么看着比刚才还白了点?”
  涂了有增白效果的防晒霜的傅行洲:“……滚蛋。”
  —
  入夜。
  夜间偶尔会有临时的集合,所以这几天北初都不敢睡太死,她闭着眼睛浅眠。
  寝室里空调开得很低,因为为了方便他们迅速出门,寝室的门大开着,不调低些,靠外面的人根本吹不到。
  夜晚寝室里黑黢黢的一片,除了室友翻身和呼吸的声音,北初耳边只剩空调运转的风声。
  四周的呼吸声好像稍微加重了一点,不知道是谁做梦了还是怎么的。
  北初睡不着,闭着眼睛莫名感觉有点心慌。
  但她又不敢睁开眼,直觉让她总觉得睁开眼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以为心里发毛是空调太低的缘故,北初于是就保持闭眼的姿势,把被子盖的高了一点。
  突然粗重的呼吸声滞缓了一下。
  北初的手也停了一下。
  接着她便不敢再动了,浑身如坠冰窖一般,僵硬的吓人。
  这声音……
  北初选择继续装睡,假装自己刚才只是在睡梦中调整了一下姿势。
  在她停下来了一会儿,如她所想,那个粗重的呼吸声再次出现。
  北初心里更加发毛,她给自己倒数了一下三二一,最终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床边一双瞪大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
  视线陡然交汇。!
  北初心脏狂跳,仿佛能蹦出胸口。
  为什么宿舍里会混进一个男人!?
  她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男人一把捂住了嘴。
  北初呼吸一滞,当即用手狠狠往床板上一敲,同时不忘死死盯着床边男人,生怕他突然拿出点什么。
  敲击床板的这一声“砰”极响,直接让这几天练就了超常反应的另外三人闪电般坐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了在北初床边站着的那个身影。
  她们愣了愣,接着不约而同地尖叫了起来:
  “啊——”
  所幸男人似乎只是想来盯着北初,大概是怕被发现,手触电般松开后,往四人身上扫了一眼,便落荒而逃。
  整层楼都被她们寝室的动静所吵醒,瞬间灯亮起,一片哄闹。
  北初还保持躺着的姿势,惊魂未定。
  她这辈子头回遭遇这种事情,宛如晴天霹雳。
  外面宿管好像在打电话,质问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有寝室楼的钥匙,楼底下也哄闹一片,由于还在军训,周遭的防卫比之往常要严格。
  北初趁着这个时候下床去洗了一把脸,又狠狠漱了口。
  脑海里男人手心令人作呕的汗味尚存,令她不由得干呕起来。
  好恶心。
  待到她情绪终于好了一点,坐到桌前,宿管敲了敲门进来,询问她这件事的相关细节。
  北初把知道的全部都照实说了出来,同时也从宿管那里了解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那人是大三的学长,不知道用什么原因得到了寝室的钥匙,据他在底下被人抓住的时候搜索,大概是从刚进校开始,他就看上了北初。
  北初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夜晚更冷。
  尽管宿管安慰了她许久,再三保证以后学校一定会加强监管,杜绝类似的情况发生,但北初脑子里早就有了打算。
  不准备更改。
  等到一切平息,四人回到床上,灯重新被关掉,寝室里三个人悄悄对话,唯独处在这件事中心的受害者本人安安静静,一个字都没说。
  她蜷在被子里,鼻子发酸,手机亮起的灯光被她圈在了被窝里面,像是被保护罩笼罩住。
  她吸了吸鼻子,点开了联系人。
  置顶的“傅行洲”三个字入目,她眼中的恐惧才消退了许些。
  她想了想,最终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地发了过去。
  “傅行洲,我想搬出去住。”
  在这里没有办法靠父母,毕竟说好的,以后上了大学父母便不会再提供她任何经济来源。
  但她一介穷学生,生活费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偶尔靠着接一些稿子来过活,要让她有能力外出租房,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简直天方夜谭。
  原来的那套房离得太远,她要是住在那里,大一课业重,她肯定没有办法去平衡,
  所以她唯一的依靠,只有傅行洲。
  也只有傅行洲,此刻才能让她安心。
  北初虽然没哭过,但是呕吐带来的后劲太大了,让她脑子里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的。
  她看见屏幕亮起,傅行洲回她:“好。”
  —
  傅行洲的效率很快,因为军训期间算是封闭式训练,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外界,所以傅行洲只得先帮着北初找好了房子,等到军训结束,便可直接入住。
  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寝室里其他人虽然舍不得北初,但也明白其中利弊,只能跟她说拜拜,
  北初实在是怕了,所以军训一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东西,搬了出去。
  傅行洲十分细心的早已把北初日常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得齐全了,甚至就连衣柜里,都放满了她喜欢的风格的衣裙。
  本以为傅行洲只是帮她租房的北初没来由得有点受宠若惊:“不用这样的……”
  她原先打算的是把之前那套房子租出去,等成功拿到钱之后,应该可以抵了这里的房租。
  却没想到傅行洲准备的这么齐全,全套算下来,北初陷入了苦恼。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先把那套房子卖了。
  傅行洲敲了敲北初的脑袋,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们都这关系了还明算账?”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感谢的了……”北初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去得到别人的赠予,于是她诚恳道,“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我尽量满足。”
  “什么都可以?”
  傅行洲忽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一样,狐狸似的眯起了眼。
  北初这才意识到刚才她到底答应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只能面带紧张地点点头。
  傅行洲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许久,兀地将要求提了出来:“你留我在这儿吃顿饭,你做。”
  “啊……哦好。”
  北初本以为会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却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是这,她愣了愣,最后说了句好。
  “菜在冰箱,买了很多。”
  傅行洲说完,还当真就和个大爷一样大喇喇坐在了沙发上。
  但北初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别人的确是帮了她大忙,于是乖乖去冰箱里找了点菜,进到了厨房忙活。
  一顿饭下来,北初还是很紧张。
  等到傅行洲吃完,北初收拾好把碗放进洗碗机,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又坐回了沙发。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爷一样的姿势。
  她问傅行洲:“你不回学校了?”
  傅行洲看她一眼,移开视线,“下午没课。”
  “哦。”
  北初点点头,她下午也没课。
  傅行洲睨她一眼,翘起二郎腿,没个正形,“所以今晚借你家睡一晚上。”
  他扶着脑袋想了想,复又道:“抱着你。”
  “……”
  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北初心里天人交战好久,最终点了头。
  人家帮她那么多,这要求在普通情侣之间,其实并不突兀。
  更不用说他俩该做的都做过了,抱着睡觉甚至还算纯情。
  结果她没想到,晚上傅行洲嘴上说着只抱一抱,下一秒就把她摁在怀里,极尽撩拨。
  第二天早上北初醒过来,差点没把昨天同意傅行洲这个要求的自己掐死。
  她为什么要作死同意这个?!为什么!
  好气。
  而傅行洲对此表示餍足。
  北初没法,低头盯着自己锁骨上的小草莓印,沉默了许久,换了一件遮锁骨的衣服。
  现在时间还早,她准备出门去找找早餐。
  里面傅行洲还在洗澡,她不太想麻烦别人。
  结果在她开门的时候,眼中正巧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二哥,听说你住回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是北初如雷贯耳的耳熟。
  北月手上提着的礼物盒子在抬头的一瞬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本人则掩着嘴,“你怎么在傅行洲的家里?”
  这里是傅行洲的家?
  她怎么没听说过?
  北初疑惑地皱皱眉,“这是我租的房子啊?”
  “傅行洲从来不会把自己的东西租给别人的!”
  北月眼睛瞪得更大,北初近看,甚至觉得她颇有点喜剧效果。
  “这是他家?”
  北初终于听出了许些不对。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家?
  自己进了别人家了还装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来的?”
  北月声音虽然还是像以往一样端着架子,但更多了丝鄙夷。
  北初没理会北月的话,现在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
  这居然是傅行洲的房子?!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傅行洲在骗她?
  见北初还挡着路,北月脸上逐渐浮现了不虞的神色,“你让我进去。”
  想起傅行洲还在里面洗澡,北初摇摇头,“你要干什么?
  这个房子已经是我租下来的了,就算以前是傅行洲的房子,现在你也不能不经我允许擅自闯入。”
  “北初!”
  北月低低警告,“我是你姐!”
  北初耸耸肩,想起还在浴室里的傅行洲,仍然不愿让步。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从房间里突然拖沓出来了一连串沉稳的脚步声。
  傅行洲还穿着浴袍,擦着头发,步调慵懒地走向北初:“谁啊?”
  北初明显能感觉到北月身子一僵。
  她于是侧身,让北月的身影完全出现在傅行洲眼前,“她想进来。”
  看清北月之后,傅行洲眼睛里先是划过惊讶,接着便是对突然来人的不耐烦,“这里现在被我租出去了,不是我家,我没法放你进来。”
  北月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咬紧了唇:“傅行洲……”
  傅行洲直接过去撑住了门,将要关掉,忽地低头,看见了北月脚边的礼物袋子:“叔叔阿姨让你送过来的?”
  北月听傅行洲忽然问这个,像是发现了新思路一般眼前一辆,低头把袋子里面的礼物盒拿出来,是个爱心形状的礼物盒。
  她说:“这不是我爸妈让我送的,是我看你住过来了,专门给你挑选的礼物——”
  “哦那没事了。
  拜拜。”
  北月的话音还未落,傅行洲便兴致缺缺地慢慢将门合上,“我女朋友不让我收外面人送的礼物。”
  北月一噎,眼睁睁地看着那扇横亘在她和北初与傅行洲之间的防盗门被迅速关上。
  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秒,她眼睛尖,霍然捕捉到了北初锁骨上半遮半露出来的红色痕迹。
  刹那间,仿佛晴天霹雳。
  ……
  傅行洲在门口多站了会儿,从猫眼里面看出北月的确下楼了,这才放心道,“走了。”
  北初松了口气,旋即脑海里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的重点不在这里:“这房子是你的?”
  傅行洲笑了笑,自知隐瞒不住了,坦白从宽:“是啊,你房东是我,刺不刺激?”
  刺激,是挺刺激的。
  北初呵呵笑了两声,“怪不得死活不收我钱。”
  她没纠结这个问题,只当是生活里的小插曲。
  傅行洲想租给她自己的房子,那就让他租。
  不仅自己省钱,还顺便能膈应一下北月,何乐为而不为?
  —
  然而北初还是小瞧了北月的记仇能力。
  几天后,京大的校园论坛出了一个匿名帖。
  “京大风云女神出入高档小区,豪车接送?”
  照片上正是北初的身影,连着好几张偷拍,拍到了她放学后坐上一辆看起来十分低调奢华的车,接着进入一处高档小区的全过程。
  下面发帖的楼主还在煽风点火,不得不说那位楼主在这方面算得上是个中高手,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风向带成了对北初的一片骂声——
  “这照片是真是假?
  是北初本人吗?”
  “我觉得是真的,身材那么优越,而且我记得北初的确有这一套衣服来着。”
  “我靠,我记得北初家里条件算不上好啊,怎么……”
  “我怀疑是被包了,不然怎么可能天天豪车接送?”
  “对啊,这种家庭条件,像是能住得起高档小区的样子?”
  ……
  由于北初平时在学校里实在太过低调,再加上她在北家也是被忽略的那个存在,所以大家一直以为她不过是普通家庭罢了。
  事已至此,大家开始浮想联翩,再经由别人一带节奏,帖子里便乱了套,一边倒地开始骂起了北初。
  但在这其中偶尔也有蹦出来几条画风迥异的——
  “别乱讲,北初的为人是什么样子大家难道不知道?”
  “我服了,这也能造谣?
  就这?”
  这些都是杜思兰几个的跟帖,然而他们人少,几句话很快就淹没在茫茫的信息海洋里,消失不见。
  杜思兰是在谣言的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北初的,也是因为她,北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就说自己进学校之后,为什么别人看她的眼神那么怪异。
  原来是这样。
  她于是回道:“都是假的,带会儿要上课,给你们带了奶茶,在寝室楼下等你们。”
  那边杜思兰放下心来,欢呼一声,“我就说嘛,你和咱们傅男神那么恩爱,怎么可能被人包?
  到时候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指不定得嫉妒成什么样……”
  一个寝室的人嘻嘻哈哈一起去上课,一节课下来,北初才有空看手机。
  她也顺便登上了论坛,往底下翻。
  这件事有了新进展。
  火眼金睛的群众翻出来了,这辆车的主人是傅行洲。
  经过这么短短的一小段时间,傅行洲便已经是校园里传奇一样的存在。
  傅家二公子,天才少年,十七岁时便参与公司管理,履历叠起来有一个人那么高,辉煌时刻不少,还有那么一张好看到近乎妖孽的俊脸。
  多少女生为之疯狂。
  所以在那辆车是傅行洲的这件事被挖出后,也不知有多少人的嫉妒心开始熊熊燃烧。
  “看傅行洲和北初平时好像也没什么交集啊,我觉得不像情侣。”
  “我也觉得不是情侣关系,更何况两个人身份悬殊那么大,傅行洲也看不上吧?”
  “就是py关系吧?
  北初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乱勾引人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
  果然,施加给女孩子最大恶意的,便是女孩子本身。
  北初熄屏,趴桌子上。
  她没什么好担心的,清者自清,她觉得傅行洲肯定也看到了这一条,所以她不着急这个。
  她出面其实没什么效果,反而说不定会遭到反击。
  懒得承受那么多。
  北初现在比较关心的,还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先透露出来的。
  想了许久,都觉得她在这个学校,至少表面上口碑还不错,她也做到了与人为善,这人那么落井下石,看起来还是专门蹲点拍照,明摆着就是想把她弄死。
  到底是谁和她有这么大的仇恨?
  北初第一反应是那天闯进寝室的男生。
  她于是去找他。
  没想到那男生见到她的时候,腿居然就直接软了,对着她连连告饶。
  “我也不知道她会把这些照片从我手机上拷贝出去……我本来应该删掉了,绝对不是我做的!我保证我不敢了!”
  北初以为是上次被处分的阴影让那男生对她如此惧怕,听出了些不对,她追问,“什么?”
  男生抽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他上次鬼迷心窍进寝室偷看北初,出来后的确是气不过的,所以在得知北初搬出寝室住了后,便蹲点拍下了这一套照片。
  他本意也的确是想要拿这些来威胁北初的,然而有一件事的发生,让他彻底不敢了。
  傅行洲在后来的某日找上了他,把他教训了一顿。
  他怎么可能是傅行洲的对手?
  所以在傅行洲动手之后,没多久他就被打得一副哭爹喊娘的模样,直求饶,并且保证自己不会将这些东西发出去,这才让傅行洲止住了行动。
  却没想,手机在被一个女人借过去用过之后,那些照片居然都被泄露了出来。
  北初保持怀疑:“你又怎么断定的,这件事是那个女人做出来的?”
  “除了她我没借过别人手机,我那个时候脑子乱,在外面别人就装了下可怜,想要借我手机打电话,我脑子一热就给答应了。”
  男人懊悔道,“我早该想到的,这女人还我手机的时候,表情忒不对劲!”
  北初眼皮一跳。
  她预感一向比较准。
  北初见男生情绪又有要高涨的势头,连忙帮他转移话题:“你冷静一点,描述一下那女人的长相?”
  “我还能想到咋地?
  一脸刻薄相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鸟,手上戴个花一样的收敛闪瞎人眼,还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拼命炫,我呸!”
  男生啐了一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忽略了北初若有所思的表情。
  花一样的手链……
  北初想起来今天早上在看见北月的时候,北月手腕上挂着的流光溢彩的樱花色钻石手链。
  ……似乎一切都明了了起来。
  北初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出于礼貌,给那男生说了句“谢谢”之后离开。
  出了学校,她找到了一家奶茶店坐下,又把之前造谣的那帖子找出来,翻到了最后一页。
  她原想看看这些人对她的攻击进行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却意外地发现了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最后一条回复,用户名直接是正大光明的“傅行洲”三个字。
  “嗯,有时间造谣的话,那就顺便抽出点时间来祝福我们吧。”
  配图是一张双手交握的图,两人的手指上都戴着黑色戒指,俨然是情侣款对戒。
  北初当然记得这张图,这还是前几天无聊的时候,傅行洲特地让她拍出来的一张。
  没成想会在这个时候公开。
  本人亲自辟谣,这件事眼见着已经毫无悬念。
  可想而知,论坛炸成了什么样子。
  此番傅行洲的举动,简单粗暴拿事实打了众人的脸,同时也正大光明地在全校人的面前秀了一波恩爱。
  不知道众人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件事结束后,北初与傅行洲这对素来低调,竟然被投到了校园cp榜的榜首。
  北初平时不关注这些弯弯绕绕,听杜思兰叽叽喳喳跟她解释了半天,她才明白过来。
  估计以后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了。
  虽然省了很多麻烦,但同时也会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
  不过,在北初做好准备迎接这些麻烦之前,便又有事情被炸出来,转移了大众的视线。
  一是北初北家小姐的身份被曝光。
  二是造谣事件的背后主使被人挖出来,其人为社交网络上颇有人气的白富美博主北月。
  三是有人发现,北月表面暗示自己是北家亲女儿,实则只是北家的养女。
  第一件事情被爆出来的时候,便结结实实打了一众嘲讽北初“灰姑娘”的人的脸,第二件事情出来后,又演变成了豪门八卦,直到第三件事被曝光,舆论直接被推上了一个高峰。
  “什么灰姑娘用手段攀上了王子,各位姐妹们你们清醒一点,人家本来就是公主,什么事门当户对?
  这!就!是!”
  “本以为是什么普通造谣……总感觉能脑补出一出大戏,不过北月表面看着不是挺好一女的吗?
  怎么内心那么脏……”
  “养女这是想跟亲女儿争家产?
  醒醒吧,你这是在想桃子吃,我真的吐了。”
  ……
  关掉手机屏幕,傅行洲坐在沙发上,面露满意的神色,“北家这次迫于舆论,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
  相信他们会对此有所表示。”
  北初挨他近了一点,“比如?”
  “他们不会再这么纵着北月了。”
  傅行洲揉揉北初的头,“毕竟还要讲面子,这件事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后被人盯着,不会乱来。”
  “噢……”
  北初对这些一直不太懂,听了就算听了,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段时间傅行洲把她保护的很好,让她几乎与外界的讨论隔开,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伤到她。
  有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傅行洲太宠她了,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于是她沉吟片刻,问:“傅行洲,你有什么愿望吗?”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帮我了那么多,我总得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吧?”
  北初歪了歪头,边思考边说。
  怕傅行洲不乐意这样的想法,她还特地解释道,“我觉得就算爱人之间,付出也是双向的,你让我就这么心安理得被你护着,我自己做不到。”
  “那就嫁给我吧。”
  北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傅行洲的声音实在突兀又迅速:“什么?”
  “我在说我的愿望。”
  他嗓音淡淡,听不出喜怒,“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到毕业,我们就结婚。”
  把信号尚且没在服务区的女孩儿拢在胸口,傅行洲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有几年,其他愿望以后我再告诉你,别太勉强自己。”
  “好了,该睡了。”
  傅行洲瞥一眼钟,提醒道。
  说完,他便要起身,准备去洗漱。
  北初没来由地从心底生出一点恐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傅行洲站起来的身影,她竟然莫名有了种下一秒傅行洲就要离她而去的感觉。
  这样无厘头的心悸让北初手指动了动,迅速牵住了傅行洲的衣摆。
  傅行洲带点儿疑惑地转身看她,“怎么了?”
  “我还不想睡……你再陪陪我。”
  傅行洲敛眉,自然是顺了她的话坐下,“好。”
  北初难得主动地挪过去坐在了他腿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倒在傅行洲的怀里,她总归是会多一点安全感。
  傅行洲也感觉到了北初对他的依赖,宠溺地笑笑,任她缩他怀里。
  大约是安心的气息感受久了,北初的心里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眼皮渐沉,忽然想眯上一会儿。
  却没想到,刚眯上眼四周便瞬间陷入黑暗,她就像是在这个黑色的空间里不断陷落,飘飘忽忽。
  —
  等到她睁开眼,外面已经换了光景。
  正是白日好风景,窗帘被拉开,阳光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屋里温度适中,装潢十分合北初的心意。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床单,已经凉了,但从被子的塌陷程度来看,傅行洲应该是没走多久。
  北初坐起来,摇摇头。
  没想到自己又做了这场梦。
  她披好衣服站到床边,他们的房子选址很好,从房间的窗户看下去能看见江景,一片美好开阔。
  北初回忆着梦里的内容,唇角忍不住往上扬。
  脚边橙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进的房间,见北初盯着外面,呲牙咧嘴上来挠玻璃。
  “别挠坏爪子。”
  北初小声提醒,橙糕大概是听懂了北初的话,当真乖巧了不少,只是因为还不懂北初在干什么,对着窗户,喉咙咕噜咕噜。
  赵思喜一时兴起,把年糕抱回去准备照顾两天,于是现在家里只剩橙糕一只猫称王称霸,要是以前,橙糕定然是家中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可现在多了个小主人,它不得不假装乖巧,小心翼翼。
  这让橙糕不爽了好久,最近估计忍不住了,经常趁着北初一个人的时候,过来试图引起注意。
  “乖。”
  北初无奈地蹲下去抱起橙糕下楼,便瞧见了正在喂元元吃饭的傅行洲。
  此时的傅行洲应该是刚醒,没了往常在外那股西装革履的精英劲儿,整个人慵懒又松散,在儿子面前完全没有父亲的威严,一边喂着小孩儿吃饭,一边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一岁多一点的小孩儿哪能听懂傅行洲的絮絮叨叨,睁着眼睛看着自家不修边幅的爹,咯咯咯地笑。
  一派温馨。
  北初无意惊扰这般画面,于是轻手轻脚去厨房,厨房里有傅行洲煲好的粥,她给自己盛了一碗,料想到傅行洲应该也没吃早饭,顺便也给他盛上。
  这时候傅行洲走进厨房,默契地把碗端起来,和她一起往外面走。
  “早啊。”
  傅行洲把碗放在桌上,顺便低头轻啄了一下北初的唇。
  北初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问,“今天事情多吗?”
  “今天还好,不用去公司,一会儿开个视频会议。”
  傅行洲勺子放下,懒骨头一样伸了个懒腰,“刚好待家里陪元元。”
  北初点点头,“那我今天有点事儿,回来可能会晚。”
  傅行洲眼里闪过一点遗憾,旋即很快被掩饰下去,他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等你下班,我来接你?”
  “好啊。”
  北初欣然答应。
  她换好衣服出门时,傅行洲刚把厨房收拾好,过去帮她理了下衣领。
  整理的时候,北初忽然听他低声问:“真的要去吗?”
  北初眨眨眼,点头:“嗯,这次项目还挺重要的……”
  傅行洲没再说话,只默默帮她把有点歪掉的领子折出一个整齐的角度。
  北初觉得傅行洲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今天他格外舍不得她走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深想,道别后便匆匆出了门。
  傅行洲眼睁睁看着防盗门关上,良久后,长叹一声。
  元元在沙发上玩,此时趴在最边缘,露出一双眼睛和沙发底下徘徊的橙糕大眼瞪小眼。
  傅行洲把快要从沙发上掉下去的元元提上来,抱在怀里。
  这么久来的习惯让他深谙抱娃的姿势,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要是让以前的狐朋狗友看到了他现在这么一副居家的模样,不知道要有多震惊。
  记得郑熠航来过一次,光是见他下厨做了个饭,就已经惊得跟个大喇叭一样,在朋友圈四处传播了。
  傅行洲稍加思索,点了点元元的鼻尖。
  小孩子的五官小小的软软的,皮肤手感很好,傅行洲忍不住多戳了几下。
  边戳他边喃喃道,“你看你妈妈多无情,连纪念日都忘记了……”
  元元眼睛亮亮的,和北初几乎一模一样,大概是还不太动傅行洲说话的意思,“咯咯”地笑弯了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发出了“妈妈”两个音节。
  “不过没事,”傅行洲把远远抱起来,待他回房间,“你妈忘了我们不能忘,儿子,今晚咱得给她一个惊喜。”
  —
  北初下班的时候,傅行洲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
  北初走过去开门,坐在车上系好安全带,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直到姿势调整好了,才转头看向驾驶座。
  她本想唤傅行洲,可到嘴的话在看清驾驶座上坐着的人的那一刻,硬生生都吞了回去。
  “……大哥?”
  开车的不是傅行洲,是傅行泽。
  傅行泽冲她颔首,“傅行洲有事来不了,让我帮他来接你。”
  北初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默默腹诽。
  ——不来接就不来接,给她说一声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找个人来代替?
  由于走神,她没有特别在意傅行泽走的路线。
  直到感觉回去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了很多,她才稍微感觉到了点儿不对劲。
  “这是去哪儿?”
  望着窗外有些陌生的场景,北初疑惑发问。
  傅行泽速度减慢下来,在一个停车场的路口前面转弯,拐进停车场,停好了车,“吃饭。”
  下了车,北初才意识到这里是个餐厅。
  她更加疑惑:“是思喜姐约我的?”
  傅行泽在前面走,听见这个问句,停下脚步等她,“过去就知道了。”
  北初于是只能一头雾水地跟着傅行泽走进餐厅。
  这个餐厅好像是最近新开的,北初没有什么印象,走进去的时候,里面环境十分安静。
  装潢是樱花主题,大厅中间做成了樱花树的模样,偶尔还飘下来几片粉色花瓣。
  北初走到树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让她打心底感到熟悉。
  许是有预感在前,她先有些犹豫地无声做了“傅行洲”的口型,随后缓缓往后看去。
  头顶花瓣又飘下来几片,她回头的一刹那,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与一双眼睛对上。
  熟悉的漂亮桃花眼,含着宠溺的情绪,五官极为精致好看,堪称祸国殃民,但是站在那里,周围人的眼神便都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般。
  与之相辉映的,是他手里的一大捧玫瑰花,更衬得他如世界的中心,聚焦了大片视线。
  音乐就在此刻徐徐流淌起来,谱成一道极为浪漫的旋律。
  北初遏制不住的惊讶:“你这是?”
  傅行洲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上前去把花递给她后,低头一吻印在她鼻尖:“纪念日快乐。”
  直到这个时候,北初才记起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环顾四周,发现刚才带她过来的傅行泽,现在早已没了身影。
  反倒是周围有几个人,偷偷拿着手机在拍照。
  她接过傅行洲手上的玫瑰花,声音软软的,带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怎么还那么隆重了?”
  “一年只有一次,不隆重一点印象不深刻。”
  傅行洲轻飘飘回道。
  北初仍有怀疑。
  傅行洲笑了笑,往回看去——
  北初也顺着他的视线所对方向看去,赫然发现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小孩儿的头。
  元元与北初相视一眼,忽然笑开了,扯着傅行洲的裤脚,口齿不清:“爸、爸……”
  而在傅行洲身后不远处,一个小角落里,赵思喜正猫着腰冲北初挤眉弄眼。
  北初一怔,旋即了然。
  这人为了准备今天的事,居然连赵思喜都买通了,不让提前告诉她。
  也怪不得今天出门的时候傅行洲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原来还是因为这。
  元元还在咯咯咯笑,短短的小胖手朝着北初伸过去,想要凑到北初身边去。
  傅行洲蹲下去把他抱起来,让他更靠近了北初的脸一点。
  元元一直盯着北初笑,小孩子的笑感染力极强,北初都被逗乐了,也跟着他笑。
  待到笑够了,元元才拍拍自己的口袋,看向北初的眼神无比认真。
  北初看见元元拍口袋的时候,口袋显得鼓鼓囊囊的,不由得询问傅行洲,傅行洲表情神秘,抬了抬下颌示意她自己去拿。
  北初于是自己拿了出来,发现是个红丝绒的盒子。
  这个样式的盒子示意着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她拿着盒子,心脏倏地一紧,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把盒子直接打开。
  看出了北初的犹豫,傅行洲直接把元元放了下去,让赵思喜上来把娃抱走,而他的一只手则覆盖住了北初的手背。
  从空中有花瓣降落,比之前要更多,纷纷扬扬降落,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傅行洲按着北初的手背,声音极低,却又满含缱绻柔情。
  “两次都没有给你好好求过婚,这次补上。”
  “北初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北初耳朵尖,在听见傅行洲说“两次”的时候眼里闪过一阵迷茫。
  印象里傅行洲只求过一次婚。
  如果说她经历了两次求婚的话,那还有一次就是在梦里。
  开玩笑的吧,两个人怎么可能做一样的梦?
  还未等她深想,傅行洲便已先她一步,将盒子打开了。
  北初瞳孔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盒子里躺着的戒指——
  戒指形状像树枝,被镀上了一层低调的黑棕色,上面点缀着樱花形状的金饰品。
  这个样式她无比眼熟,正是在梦里出现过的那一款。
  她再次用眼神询问傅行洲,甫一抬眼,便撞进了他一副了然的表情中。
  果然……
  松开盒子,北初单手掩唇,心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呼之欲出:“你……”
  傅行洲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如你所想。”
  他与北初做了同样的梦。
  在那个时空,他们依旧相爱。
  理完鬓发,他浅笑着俯身,在北初耳垂轻轻吐息:“所以北初小姐,你的答复是什么?”
  北初闻言,先是呆了呆,接着直接一头埋到了傅行洲的肩上。
  她和傅行洲就像是与短暂地用结界将外界分隔开,不理会周遭或熟悉或陌生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兀自拥抱着对方。
  北初埋在傅行洲的肩头许久,最终惊喜地呜咽一声——
  “愿意,我愿意。”
  无论你问我多少次,我都愿意。
  无论什么时空,什么际遇,兜兜转转,到最后,都只会是你。
  只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