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定律

  晚霞从天边缓缓而至,漫上云层,渲染上温柔又缱绻的颜色。
  傍晚时分,咖啡馆里的顾客并不多。
  流转在空气里的除了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还有空灵舒缓的音乐。
  玻璃橱窗倒映着咖啡馆里的景致,不时有人从外面走过,行色匆忙。
  靠窗的座位上,叶知栀注视着面前的人,语气生硬却客气:“叶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事吗?如果是……”
  “小栀。”
  叶知礼放下咖啡,打断道:“别装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揭穿了她的伪装。
  叶知栀一秒破功,忍不住小声嘟囔:“啊,什么嘛,我装得不像吗?”
  叶知礼淡笑了下:“你紧张时候的小动作,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紧张的时候,总会坐得笔直,双手还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僵硬得像一个木头人。
  叶知栀从小就恘这位哥哥。
  小时候,他是代替父母的存在,她从小就被他管得严。
  对他的敬畏感早就深刻在骨子里,多年的习惯直到现在还是没法改变。
  挑开了说,叶知栀也放松下来:“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回来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近几年,叶知礼都在国外开拓市场,忙得连春节都不回国。上次见面,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叶知礼淡声说:“就昨天的飞机。”
  “昨天?那你怎么会来A市?”叶知栀问。
  叶知礼喝了口咖啡,才抬头看向她:“是叶若琳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在A市。”
  果然是她。
  叶知栀也不意外:“叶若琳,又是她啊。我就知道,在这里碰见她准没好事。”
  似是想到什么,她倾了倾身,压低声音问:“不过,她不知道我们在私下联系吧?”
  叶知礼说:“放心,我没告诉她。”
  “那就好。”叶知栀靠回到椅背上,松了一口气。
  她端起咖啡略抿一口,随口问:“所以,大哥你今天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吗?”
  “算是,也不算。”
  叶知礼看着她说:“我最近接管了A市的分公司,这里刚好缺一个法律顾问,你有兴趣吗?”
  叶知栀:“你调回国内了?”
  叶知礼略略点头:“叶若琳也给我推荐过人选,不过我不信任她的人。”
  叶知栀一瞬间想到了季安宁。
  送上门的资源,为什么要白白便宜季安宁?
  她当即点头:“我有兴趣的。”
  叶知礼说:“那好。不过我刚接手这边的事务,还需要一些时间,等稳定下来,我再派人联系你。”
  “好。”
  叶知礼停顿了下:“小栀,我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
  叶知栀抬头:“嗯?”
  叶知礼问得委婉:“小栀,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我听说,你和江宴辞……”
  叶知栀以为他说的是她跟江宴辞在同一间律所工作的事情,连忙解释:“大哥,对不起,江宴辞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只是……”她停了停,略有些心虚,“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
  叶知礼沉默了下:“所以,叶若琳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叶知栀也沉默。
  叶知礼只当她是默认了,眼神复杂:“我明白了。”
  他喝了口咖啡,又岔开话题:“我每个月打到卡上的钱,你怎么没用?”
  叶知栀稍怔了下,低下头:“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过去享受的一切,都是从叶若琳那里偷来的。”
  “你不是。”叶知礼淡声说,“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那叶若琳呢?”叶知栀问。
  “叶若琳?你理会她做什么?”
  叶知礼轻嗤了一声:“我觉得,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三叔的女儿。”
  他又看向她,眼中的神色柔和下来:“打到你卡上的,都是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其他人管不着,你无须有心理负担。”
  五岁那年,他从外祖家回来,等来的却是父母出车祸去世的消息。
  妹妹被接回来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团,在襁褓里,朝他咿咿呀呀地笑。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看着那团对他呀呀地笑的糯米团子,他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
  这一瞬间,他又想起她牙牙学语时,眉眼弯弯地喊他“哥哥”时的场景。
  “算了,我也不想说这些了。”
  叶知栀垂下眼睑:“我已经决定放下所有跟叶家有关的事情,把过去的事全部都埋起来。”
  “小栀。”
  叶知礼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你说你已经放下过去的事情,那江宴辞呢?”
  “你放下他了吗?”
  “我——”
  叶知栀怔住。
  叮铃——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带起风铃碰撞的声音。
  清脆悦耳。
  江宴辞走了过来,温声出言:“叶小啾,该走了,我们该去接迟迟了。”
  叶知栀如释重负,起身说:“大哥,我还有其他事,得先走了。”
  叶知礼也没作纠缠,抬眸扫了江宴辞一眼,目光淡了淡,随即收回目光,跟着她一起站起来:“好。”
  “那我就不耽搁你了。”
  “我现在在A市,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他又嘱咐。
  叶知栀乖巧地点头:“好的。”
  “对了,小栀,这个给你。”叶知礼说着,递过来一只信封。
  叶知栀下意识接过:“嗯?”
  “这是什么?”她有些疑惑。掂了掂那只信封,鼓鼓的。
  “既然你不肯用卡里的钱,那就收下这个吧。”叶知礼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拿着吧。”
  没等她接话,叶知礼又说:“如果叶若琳来找你,你就告诉我。”他言简意赅地补充,“少跟她接触。”
  “好的,我知道了。”
  尽管心里疑惑,但叶知栀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她正要招呼江宴辞离开,却见叶知礼将目光转向他。
  “可以耽误你半分钟吗,江律师?”他咬字有些重。
  叶知栀嗅到一丝火药味,心突地一跳:“大哥?”
  江宴辞挑眉,面不改色:“可以。”
  叶知栀又转向江宴辞:“喂,江宴辞……”
  叶知礼淡声说:“小栀,我有些事情要单独跟他谈。”
  江宴辞也看向叶知栀:“叶小啾,我的车停在外面,你去那里等我。”
  叶知栀看看叶知礼,又看看江宴辞,顶着两道极有压迫力的目光,只能点点头,推门走出咖啡馆。离开前,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两人一眼。
  等叶知栀离开,江宴辞收回目光。
  “知礼哥,你有什么要跟——”
  叶知礼向他走近,在贴身时,一拳砸到他的腹部,动作迅猛,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江宴辞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江宴辞,你真是禽兽。”
  叶知礼的声音里隐含着怒火,压低的声音极冷。
  “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让你照顾小栀,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从这个角度,旁人只以为他们在说悄悄话。
  等有人反应过来时,叶知礼已经退开,从容地整理着衣袖,仿佛刚才发狠的那一幕只是错觉。
  他冷声警告:“好好对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宴辞慢慢站直了身,很轻地笑了笑:“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叶知礼冷淡地扫他一眼,到柜台前结了账,径直离开了咖啡馆。
  江宴辞捂着被砸的地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又忍不住哂笑了声。
  叶知礼这个强迫症。
  还真的是半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不过,他刚才的那一拳砸得还真是狠。
  ***
  看见江宴辞从咖啡馆里出来,叶知栀立刻迎了上前。
  “大哥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她往叶知礼离开的方向瞥了眼,小声地问。
  “也没什么。”
  江宴辞避开她的视线,从她身旁绕过,走向驾驶座:“只是许久没见,叙旧了小会,只是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没什么?”
  叶知栀察觉到他的异常,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江宴辞,你怎么了?表情怎么这么奇怪?不舒服吗?”
  江宴辞风轻云淡:“没事,可能中午吃错东西了,胃有点不舒服,回去吃点胃药就好。”
  他又不着痕迹地跳过话题:“上车吧,时候不早了,先去接迟迟。”
  “嗯。”
  叶知栀心里装着事,也没继续追究下去。
  上车后,直到系上安全带,她仍有些回不过神。
  听叶知礼的语气,他好像在堤防叶若琳?为什么?
  离开叶家之后,她就再也没关注过那个家里的破事,对那边的情况了解也是一知半解,大多的消息都是来自盛以颜和叶知礼。
  所以……
  叶知栀渐渐回过神,目光落到手上拿着的信封上,才想起这茬事。
  江宴辞瞥了眼,问:“这是什么?”
  叶知栀说:“不知道,是大哥刚才给我的,不知道是支票还是现金。”
  信封鼓鼓的,似乎是厚厚的一叠东西。
  叶知栀直觉是现金。
  她随手打开,一看,全是1000元面额的母婴用品代金券,足足二十张。
  啥?
  这是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