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5

  那一晚她对他说了很多恶毒的话,一边掉眼泪一边骂他王八蛋,说自己要回纽约,这破地走哪儿都能看到他,真的烦,烦的她想去死。
  她还伸手打了他,用脚踹了他,下手特别狠,不小心踹到了不该踹到的地方,他痛的倒吸了口凉气。
  后来陆飞就不说话了,能看见他胸脯竟一起一伏的,大概是被她气到了吧,真的有点上火的感觉,气氛僵硬着一动不动,倪香也瞬间安静了不少,她懒得理他,骂够了也累了,只说了句滚,就转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陆飞才知道,她应该是烧糊涂了有些神志不清。
  陆飞让助理找人叫附近诊所的医生来,学校校长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他在学校,竟半夜开车从D市来看望他,五十多岁很和蔼朴素的中年男人,察觉到倪香跟他的关系不一般,特意说要给她换宿舍,至于陆飞怎么进来的,真的不太重要了。
  陆飞没有太多的寒暄,说了两句就让助理把校长回去,医生给倪香打了退烧针开了点药离开了。
  小王回来走到门口时隐约听到倪香小姐在骂人,声音还挺凶的。
  作为下属,小王平日看到的都是杀伐决断冷酷沉稳的陆总,员工们甚至把他叫做修罗总裁,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可当小王看着他家boss坐在违和的榻榻米上抱着倪香小姐,一脸宠溺地诱哄着她睡觉,这一幕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诡异魔幻极了。
  小王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和耐人寻味,这倪香小姐虽然长得好看身材也火辣,但就是……太凶了。
  陆总却一副被她吃得死死的模样。
  “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扣下来喂狗。”陆飞阴恻恻的声音传过来,小王吓的像兔子似的蹭的转过身背对着他,瑟瑟发抖,“陆总,那我……”
  “滚出去。”
  小王点点头立即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总其实好像更凶些。
  委屈(〒︿〒)
  陆飞在她身上多盖了层棉被,脱了自己的衣服裤子钻了进去,突然想起她还没吃药,又下床拿烧水壶接了点水烧开,找到她的水杯给她把热水吹凉后才拿着药上了床。
  这破宿舍暖气不怎么热,陆飞的两条腿冻的直打颤,钻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冰了她一下。
  倪香立即像炸毛的刺猬对着他张牙舞爪一顿挠,下手有点狠,没一点留情,甚至还抓破了他的脖子,一丝丝的血痕。
  陆飞咬了咬牙,指着她,“看你神志不清懒得跟你计较,来,你起来把药喝了。”
  伺候她吃了药,陆飞把水杯放下自己也钻进了她的被子里,他用力地抱着她,仿佛要把人圈的揉进自己的血液里去。
  他没让倪香一直睡,只说,“那双袜子我看到了,没想到你还有见物思人的特殊癖好。”
  他还说自己还串手链,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都是他当初送给她的。
  “倪香你就是个撒谎精,我就知道。”他重复说,“我就知道,你没我,不行。”
  “你这辈子离开我,不行。”
  他对她说了很多话,说什么经常会给她在纽约的座机打电话,但往往听到的都是她的留言。
  “找Kenneth(肯尼思)请按一,找倪香,请按二
  广告推销,请挂断谢谢。不过我经常不在家,有事给肯尼思留言就好,再见。”
  他说自己当初听到她与男生合租的时候自己嫉妒的有多发狂,“我恨不得飞过去把你揉在手心里带走。”
  说自己这些年有多想她,自己为了她守身如玉。
  还说他为了那孩子,去了趟西藏的布达拉宫赎罪,他罪孽深重,抄录了很多佛经,最后都虔诚地烧给了那个孩子,也听了大师的话改回了原来的名字陆宸宇。
  “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是我该死,我能做的全部替你做了,你不必自责,不要难过,也不要沉寂与过去的伤痛,我诚心超度,她一定会有好的轮回。”
  他对她说了很多的话,掏心掏肺的话,很多很多,说到口干舌燥,都没换回倪香一点反应。
  但其实那些话,倪香没听进去多少,她脑子浑浑沌沌,耳边像有一把风机在嗡嗡嗡的吹着,加上他聒噪的声音,倪香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眼皮又沉,这一觉不断地做梦,没有一点力气推开她身上的手臂,还有身后温暖的胸膛。
  渐渐黎明,东方的天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
  她转醒的那一刻陆飞就蹲在了床的一旁,把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轻轻往下扯了扯,露出她巴掌大的脸,睁眼就看到她趴在她床边笑,目光熠熠精神抖擞地笑,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
  陆飞说,“这一觉你睡了十五个小时,跟猪崽子似得。”
  “怎么样,好点了没?”
  两人对视了很久,大概有二三十秒吧,陆飞黑漆漆的眼神越来越暗,接着倪香就真推开他的脸,翻了个身脸朝着天花板揉了揉眼睛。
  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陆飞被她折腾了一晚,加上开了一天的车,真没什么力气再随她闹,或许是真的被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弄的有些倦了,他起身什么也没说,盯看了她几秒,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那门用力地被绊上,倪香眼睛都没眨一下。
  静静躺了五分钟,床头柜上手机震响了起来,接起来听见是巢友儿,问了下她昨晚突然挂电话的事,听到她提起陆飞,对方说看吧,“我就说是这样。”
  倪香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来,她的衣服被陆飞叠好整齐地放在了床尾,抽出件毛衣套上,听到巢友儿开始劝他。
  “真的,你们别折腾了,陆飞他思维敏捷,总有各种办法来收服你,你们折腾的这些天,虽然封斯年刻意回避没去问,但他对你还是挺担心的。”
  她突然提到封斯年,倪香懵了一下,还没等到她疑问,巢友儿又说了,“你这样最近封斯年也没心思找女朋友相亲了,听说他爷爷近期开始疯狂催婚了,但因为你的事有点焦头烂额,又不好意思出面说,憋得跟忍者神龟似得,我都替他急!”
  等挂了电话,倪香还是有点懵,还没细细想,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封斯年的电话,他在电话了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别听她乱讲,我没有事,都是她在诓你。”
  就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他就挂了。
  是的,也没说再见,就直接挂断了。
  接着她的手机就像是被轰炸了一般,一直不停响,一会是团队团长,说让她好好休息,想回来了大家随时欢迎她,张衡也打来了电话,说什么他那儿有个八点黄金档播的好剧本,是关于六七十年代修筑大寨田题材的故事,很励志,问她有没有空过去看看剧本。
  倪香下意识就要拒绝,结果张衡就直接撂话说了一个试镜的时间就挂了电话。
  嘿,这人可真够不拿自己当外人。
  果然,张衡还是那个张衡,就算是她把他好好的剧本给拍烂了他也还愿意找她。
  可是,她又不是演员,你说没事找她拍什么戏,要知名度没有知名度,不是科班出身拍出来免不了挨一顿骂,要高度没高度,要能力没能力,外面一些不看好她的人是怎么说的?
  倪香就是一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当年赴美学校,就还是沾了他封斯年的光潜规则上位,要不是封斯年,哪儿来今天的她。
  娱乐圈真的是个大染缸,进去一趟能从白的被洗成黑的,那些八卦记者却乐此不彼的拿着键盘写着没有营养的短篇乱贴标签,就好像就见天儿的藏在她床底下听墙角的。
  倪香正发着呆,陆飞已经抽了五根烟从外面回来,他推门进来时目光直愣愣看着她,眼神很淡,没什么温度,停了一会,他还是关上门走了进来。
  低头默不作声捡起她的鞋子跟她往脚上套,“陪你去医院,检查完了带你出去吃饭。”
  她要抽脚拒绝,却被一股大力按住脚踝,那鞋子硬生生套在了她的脚上,穿上衣,围围脖,他从大衣里把自己的黑色皮手套穿在她身上,眯眼打量了一下,微微点头。
  还挺酷。
  ……
  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烧退了,治愈地倒挺快,睡了一天一点病全都消失了。
  知道她感冒好了,陆飞心情好,兴致勃勃的,非要带她开车径直去了距离硅镇三十多公里远的D市吃饭。
  车子停在了地面停车场上,一座楼宇在灯光的辉映下屹立在D市的商业中心,陆飞似乎一早就知道这地,也不用人领,牵着她的手轻车熟路走了进去。
  原以为吃饭的地方大概就是商场里的三四层,进去才知道,里面的装潢却仿佛让人回到了十多年前。里面像是桃花源记里穿过山洞的别有洞天。
  跟外面冰冷冷的商业建筑不同的事,这里像是一个大型百货集市,小时候的门市部、路边摊、九十年代的CD碟片摊,复古又笨重的收音机,还有六七十年代复古的油灯。
  抬头,铁架楼梯往上,能看到二层里各种小吃的店铺,川味火锅,京味羊蝎子,也不怕串味,热闹的叫喊声让这里乱哄哄的,人挤人的藏在一栋大楼里,竟一点也不觉得拥挤,反而觉得惬意放松,仿佛把人拉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安逸无拘无束的年代。
  今天晚上倪香心情不错,她吃了很多,反倒是陆飞,一直没怎么吃,喝了点白开水,就一直盯着她吃饭。
  到了最后,他还劝了劝她,“嗳妞儿,你这样吃胃受得了吗,好了,七分饱就差不多了,再吃可就要变成猪喽。”
  倪香一晚上都没怎么搭理他,低着头翻了个白眼,还是再吃,后来剥虾剥累了,她摘掉手套在饭店的冷藏柜里拿了瓶啤酒出来喝。
  她最近格外爱碰酒,不知道是不是染上酒瘾了,干什么都要喝一点。
  陆飞就挡了下,蹙了眉没让她喝,“太凉了,你要是渴了,我给你开一瓶橙汁。”
  倪香被他这么一搅混,犟脾气也就上来了,拉环一扯,把酒放在桌上,“我就喝了,你想怎么样吧!”
  她的语气有几分嘲讽的意味在里面,“要不你帮我喝了?”
  陆飞盯着桌上的那瓶酒,终究是没动,“你知道的,我这身体喝不了酒。”
  倪香冷笑了声,“这是不是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完她就扬起来头喝了,也就喝了两口吧,陆飞把那瓶冰凉的啤酒从她手里拿走往嘴边放。
  喝了,一口闷,他掌心一拢,易拉罐在他手中变形扭曲,他低头拿起纸巾擦了下嘴,站起来从从服务员哪那儿去了衣服回来,一颗一颗地她扣上纽扣,嗓子变沙哑了,声音很沉。
  听见他说:“闹够了没?闹够了就走吧,出去转转消食。”
  因为喝了酒,陆飞开不了车,两人顺着繁华的街道往前漫无目的地走。
  倪香很安静,走路也快,陆飞压了压胃部,抬头看到她走远,他几个大步过去拉住她的手,拉着她方向一转,接着看到一家首饰店。
  那家小店不大,也就十多平米,里面的布置虽然简单,但也十分明亮雅致,室内灯光很凉,照的柜台里的首饰珠宝金光四射,熠熠发光。
  这间店的装修风格让倪香恍然想起之前在北城跟陆飞也逛过类似的一家店。
  似乎也是这样一个连锁的店铺,也是这么小小的一个空间里,当时她要买一个对戒,他没给买,说是太廉价,还说这玩意闫绍家里一大堆,都没人要!
  倪香往前走两步,看到架子上放着几只波纹样式的小竹篮,里面放着一些小零件,比如首饰上的坠子、水晶、挂件。
  错愕地扭过脸看陆飞,对方面不改色地在竹篮里挑挑拣拣,找出来一对戒指。
  那对戒指很小,在他的大掌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端详了一会突然拉起她的手,把其中一枚戒指推进了她的无名指上。
  “很漂亮。”
  他说。
  倪香眼睫低垂,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戒指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朴素,连颗碎钻都没有,但是很简约大方,对他而言,或许也就是一顿早餐钱,可看他的神情,却似乎喜欢的不得了。
  正爱不释手地磨挲着她的手指,黑发微垂,看不清神色。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陆飞正出神,她的话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很虚无,不太真实。
  陆飞抬头看她,凝着眉问,有些许的迷茫:“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早已经不是用一枚廉价的戒指就能收买的小姑娘了。”
  陆飞目光发直,怔怔地看着她。
  ……
  那天晚上终究是没回硅镇,陆飞带她去了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里,进去才知道,原来在顶层还有一个四层复式,不知为什么,他意外地掏出了把钥匙。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他解释说这里已经被他买了下来,但一年也就来一两次,一直空着。
  房子很大,家里居然会有电梯,他带她上了四楼,两人都有些累了,陆飞去浴室给她放水,又从衣柜里找出几件衣服放在床上,对她说了句晚安就下楼睡了。
  倪香站起来打量这间约莫有一百多平米的卧室,透过两面玻璃墙,能俯瞰整个D市的夜景。
  不得不说,有钱真好。
  原本以为在这么柔软的大床上会睡得很舒服,可梦魇却折磨了她前半夜。
  后背啊,脖子里啊,胸前啊,冒了一身的汗,就跟从桑拿房里蒸出来的一样,她身上很黏,又口渴,下床穿了鞋去找水喝,走来走去却不知道厨房在哪儿。
  她只好沿着楼梯上的壁灯慢慢下楼,她走路很轻,到二楼的时候,看到楼下客厅那组沙发上背坐着一个黑影。
  客厅里的灯没开,只开了露台上的壁灯,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似有似无的剪影。
  他还把自己搞的挺阴郁,手指上忽明忽暗的火星子就没断过,一根接着一根,抽的急了他还会咳嗽两声。
  手按着的地方大概是胃部或者是肚子,应该是不太舒服,一直按着。
  总之表现的特别可怜,就像是……
  她欺负了他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