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殿下他,快不行了……
沉默良久,阮妤迎着烛光抬起头来,眼眸里的情绪错综复杂,令人不知她此刻的心境如何,只闻她缓声道:“此话当真?”
甘正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中布满红血丝,眼下的乌青显然是久未休息:“事情的真相的确如此,少城主您出发后我便发现那封密信不对劲,派了人前去密信中的城池查看,却发现压根没有都城调来的军队,察觉事情不对后我便立刻调动城内精兵随我前往山水城,果不其然你中了套。”
阮妤知道甘正凌已经不眠不休奔波了两日,才勉强在此时赶到了山水城,今日若不是甘正凌带着精兵前来营救,她可能无法安然脱身。
北城精兵不负众望,解救了阮妤,也将当时在场围攻阮妤的士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可眼下她本该担忧着容澈的安危,被押走的容澈如今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可甘正凌带来的消息却让阮妤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可魏国的消息会不会也是作假。”
甘正凌有些激动立刻道:“少城主,我早便说过让您多加提防殿下,她实在不是心思简单纯洁之人,你们离开后,我安插在熙鸢阁的线人便发现长命百岁两位宫女深夜密会魏国使臣,并未打草惊蛇,我们便窃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这一切都是殿下所设计的,山水城、金国乃至更多,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阮妤紧抿着双唇沉默不语,似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按照甘正凌所说,这一切都由容澈安排计划,那他们此次前往山水城,便都是容澈的计划。
那她拼了命想要去救他,在门前的奋死拼搏和撕心裂肺的呐喊,看在掌控一切的容澈眼中,不就跟个笑话一样。
他不是无力逃脱,他只是在静待时机。
待到时机成熟,他便会翻身而战,将眼前的敌人一举歼灭,但他却未曾想过要回头带她一起。
阮妤自嘲地笑了笑,兴许在容澈眼里,反倒觉得自己不自量力的折返回来拖了他的后腿,实则也确实如此,容澈并未将她的生死不管不顾,他分明让她逃的,是她自己不要命的跑了回去。
可心下仍是被这巨大的欺骗笼罩在阴影中。
从知晓容澈是男子,再到知晓这一切的真相,阮妤不知容澈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她所不知的,可这些秘密容澈又有什么义务要告知她。
前后总归是把她安置妥当了,可阮妤却不喜这般像是被掌控了的感觉,她和容澈,就仅是如此吗。
心下的那抹情绪不断徘徊着,却一直不能安定下来,阮妤自知自己对她和容澈的关系一开始就付出了太多的情绪,不论是从何而起,她现在也无法看清自己的这一抹情绪究竟是什么。
可那也只是她单方面的情绪,从始至终,容澈都从未回应过她的情绪。
容澈并非女子,那他便不会是想要同她成为姐妹,容澈早有大计在心头,那便更不会将她规划在其中,说到底,他们只是两条道路不同的陌生人罢了。
他并未亏欠过她什么,反倒救过她帮过她还伴过她,说到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思及此,阮妤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空洞:“甘副将,今夜便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启程回北城。”
甘正凌一愣,没想到阮妤沉默许久做的决定竟是回北城:“少城主,那山水城还有殿下……”
阮妤忽而轻笑一声,空洞的眼眸里爬上了一丝落寞,却又很快消失不见:“这里很快便有战争要发生,可并非我越国领土,殿下以后也并非我城主府中人,与我们何干。”
甘正凌闻言身子顿了一瞬,不知阮妤心中所想,但也很快应下声来:“是,那属下便不打扰少城主歇息了,我这便去吩咐下去明日返城。”
阮妤点了点头,便见甘正凌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道:“少城主还是先将女装换下,今日瞧见少城主女装,军中已有士兵在猜测,稍后我会去澄清您出行男扮女装掩人耳目,之后别露了馅便好。”
说罢,甘正凌才退出了军帐中。
阮妤缓缓垂下眼帘看向自己的裙摆,几日的奔波和打斗中,它已是蒙上了污渍,甚至有了破损。
这是临行前容澈为她挑选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容澈温婉的脸庞:“你穿上定会好看的。”
好看吗,阮妤无奈地笑出了声,她只觉得好笑。
天微亮,阮妤便带着精兵队启程,重新换上了男装,再次做回了她少城主的身份,这几日的女子装扮仿佛如一场梦一般,梦醒,她认清了现实。
事情便如阮妤所料,刚回到北城,便有山水城爆发战乱的消息传来。
不知是哪冒出的无名势力杀入了金国,短短几日便从山水城一路攻进了金国内部,打了金国一个措手不及。
消息兴许在传递的途中与事实有所出入,但无一例外的皆是对那股势力的恐慌,来报传,那支军队仿佛不像是在攻占领地,反而像是在屠城,甚至要屠国。
消息一经传出,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金国这是突然惹上了什么事,否则手段怎会如此残忍,而这一支军队就将金国打得节节败退,人们也更加好奇,究竟是何人率领的军队,金国这是要变天了。
唯有阮妤知晓,是容澈出手了。
不难想象,容澈之前潜伏在北城,又设计前往山水城,故意示弱被金国士兵抓去,直到时机成熟便一举反攻。
阮妤未曾想过容澈竟在暗地聚集了这么大一股势力,而如此残忍的手段,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不过这便是容澈当时所说的要离去吧,当时的阮妤又怎会想到容澈所说的离去,指的是这个,而眼下,这些已与她无关了。
本就是战乱的年代,各国之间常年发生战争,金国的战火并未延至其他地方,关于这场战争的消息很快便无人再去关注了。
入了夏,旁的城池酷暑难耐,唯有北城四季如春仍是暖和适宜。
无人知晓城主府内突然少了位城主夫人,阮妤不曾提起,旁人也只当是少城主将夫人给藏在了后院之中,不想让人瞧见。
总归是觉得阮妤如同以往一样是贪图美色之人,不论都城来的公主殿下多么貌美,已是好几个月了,也该腻味了。
阮妤的生活仿佛又恢复了常态,人前矜矜业业扮演着她的少城主,愈发得心应手,改善了兄长在任时不曾治理好的北城风气,时常翻阅父亲留下的书籍学习着父亲曾经的治理方法,一心只想将北城重新带上正轨。
唯有入了夜,阮妤总在闭眼后脑中浮现出容澈的身影,耳边更是不住地回响着那首《桃花》。
她还想他作甚,她连容澈曾在她身侧时对她的情感是真是假都不知。
可阮妤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不知容澈现在如何了。
自打从山水城回来已是一月有余,金国的战事并未停息,但阮妤却是刻意不去关注战况,可刀剑无眼,战场无情,容澈是否还安好。
回过神来时,阮妤却已然发觉自己已是置身熙鸢阁外的桃花林了。
阮妤回来后不曾再来过熙鸢阁,长命百岁早在阮妤和容澈出发前往山水城后不久离开了城主府,理应是要将她们追回审问的,但阮妤却将这事掩了下来。
容澈就像是知道阮妤一定会帮他掩下后事一般,离开得匆忙,也毫无要隐蔽的意思,随便被谁知晓熙鸢阁内空了,都会起疑,但阮妤仍是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熙鸢阁,制造了容澈仍在熙鸢阁的假象。
阮妤站在熙鸢阁前垂下眼眸,容澈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对,他曾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而眼下他想要爬到高处,通过自己的势力夺得权力也是理所应当的。
若容澈打了胜仗,她在金国暴露的女子身份也会被掩下,届时他便是金国的新帝,他便能彻底摆脱曾经的生活了吧。
思绪杂乱,阮妤都不知自己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越是往深处想,心情就越是烦闷。
眉头紧蹙,阮妤只觉自己不能再想这些了,正要转身离去,身子还未动,耳边却听见了熙鸢阁内传出声响。
“谁!”阮妤神色一凛,警惕地看向熙鸢阁内,空无一人的熙鸢阁怎会突然有声音。
无人回应,阮妤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朝着熙鸢阁内走去,四下查看着异常,或许是什么风吹草动罢了。
下一瞬,熙鸢阁的高墙上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速度极快,阮妤几乎没能看清是男是女。
身子骤然紧绷起来,正要架势应对,那抹黑影便出现在了她眼前单膝跪地:“阮少城主,在下朔烈,乃殿下身边暗卫。”
阮妤愣了一下,便见自称朔烈的男人虽身着一身黑,身上却仍能见暗沉的血迹,一路沾染了路面,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
心头猛然跳动了几分,总觉得有一抹不祥的预感,还未开口,便闻朔烈再次匆忙开口,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恳求:“恳请阮少城主前去救救殿下,殿下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