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文月焦虑的叫着身边的人。她不知崔曼玲喝了多少,但崔曼玲已经神志不清了,一直难受的呻吟着。
  沈蔽日让人把她们关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一直都没有人来。文月害怕极了,虽说这事是崔夫人交代她做的,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崔曼玲会喝。如今出了事,别说沈家要算账了,万一崔曼玲出了什么意外,崔家也不会放过她的。
  文月急的都哭了,崔曼玲听不到她的声音,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湿透了,还被绑着手脚倒在地上,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热的。文月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保着崔曼玲的平安。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门口,拍着门喊人。
  外面一直很安静,她叫了好久才有人呵斥道:“喊什么喊!半夜三更的招魂呢?”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沈金玲披着一身银白的月光,脸色却比那月色更冷,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而刚才呵斥的人则是沈金玲身边的思念。
  “三小姐,求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她刚才也误喝了那茶水,现在难受极了。奴婢真的怕她撑不下去啊!”文月仿佛见到了救命菩萨,对着沈金玲就要磕头。
  沈金玲的目光瞥到屋内的一角,崔曼玲确实没了平时的倨傲自满,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又看着文月,温和的笑了起来:“什么叫误喝?”
  文月早就打定了主意。反正没人看到她下药的过程,只要坚持说是崔曼玲来找沈观澜,误喝了沈观澜的茶水就没问题了。
  她这么说了,沈金玲眼角一抽,声音比刚才更温柔了:“哦,照你这么说,还是我二哥想要侵犯你家小姐才给自己下药的?”
  文月被沈金玲那过于和蔼的样子吓到了,喉咙梗了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茶水已经找大夫验过了,是治疗不举的。我二哥既是个学医的,也没有不举。他若真要迷你家小姐,何必用这种对付男人的药?”
  沈金玲说到这里,文月已经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包,蹲在文月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文月茫然的摇头。
  沈金玲继续笑:“这是找大夫配的,用来缓解你家小姐的症状,免得她苦苦熬一晚上,叫的我家下人都蠢蠢欲动了,坏了她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沈金玲说完就把药包递给思念,思念一步跨进去,蹲在了崔曼玲面前,捏着她的嘴巴就把药粉倒进去,也不给她喝水,呛得她猛咳不止。
  文月赶紧爬回崔曼玲身边,焦急的问她怎么样了。崔曼玲依旧不清醒,咳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文月求沈金玲给她点水,沈金玲道:“不行呢,现在都不知道家里的井是不是都被人下了药,还在检查。今晚是没水喝了,你们就忍一忍吧。”
  她仍是一脸温柔的模样,文月就算看穿了她在装,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再与她撕破脸,只得退一步:“那三小姐能不能把我们先松开?我带小姐先回房去休息?”
  见她居然真的想把事赖掉,思念忍不下去了,骂道:“你一个外来的丫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下药的事都没查清楚,你就这么笃定不是你家小姐做的,莫非是你做的不成?!”
  文月吓得直摇头,再也不敢再辩解了。毕竟她只是个丫鬟,如今还身在沈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能求着沈金玲那药有效,崔曼玲早点醒来解了这困局。
  沈金玲是来送药的,并不想多看她们一眼,交代守门的下人看好了就走。等她跨出院子后,就拐到旁边的门里,去了沈蔽日的书房。
  沈蔽日正在书桌前看帐,见她臭着脸,一进来就坐在圆桌那边也不说话,便走过去,把刚才特地泡的咖啡倒了杯给她:“药送去了?”
  沈金玲没好气道:“送了!还倒进她嘴里了!”
  “那便好。”沈蔽日坐在旁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今晚还有事没处理完,得靠咖啡来提神了。
  “好什么?!大哥!你们怎么能这么瞒着我?二哥和四妈的事被人知道了是要闹家变的!你怎么能纵着二哥这么胡来啊?”沈金玲憋了一晚上的气,想到现在她二哥和四妈还在房间里乱来就觉得心梗。
  “金玲,你觉得你二哥是什么样的人?”沈蔽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耐着性子问道。
  “他能是什么人?他就知道胡来!一点也不像大哥你这么稳重,从小到大想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管别人的感受!”沈金玲气的拍桌子,沈蔽日也没劝她消消火,只是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口,又道:“那你觉得四妈是什么样的人?”
  沈金玲不满的看着沈蔽日,她现在不想谈徐宴清。
  “金玲,我们三个虽是同父同母,但比起我,你和观澜才是最像的。你们一起长大,一起玩闹写课业,在他要留洋的时候你比妈还伤心。我以为你这么喜欢你二哥,肯定会比我更能理解他。”沈蔽日缓缓道来。
  沈金玲怔了征,急道:“我是理解他啊!就因为了解他那个性子才生气啊!他怎么能去搞爹的人?他都不考虑后果的吗?四妈也是,既然嫁给爹了,不管爹能不能给他幸福,也不能跟爹的儿子搞在一起啊!他都不知道羞耻的吗?”
  “所以我刚才问你觉得四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沈蔽日没有马上替徐宴清解释,他仍旧坚持这个问题。
  沈金玲顿了顿,想开口,忽然又怔住了。
  徐宴清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嫁进沈家一年多了,沈金玲与他打交道的次数虽少,却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从不与人争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点也不像个得宠的姨太太。
  开始的时候,她也很不喜欢这位四妈,毕竟四妈嫁进来时闹的风波太大,连她在学校都被同学嘲笑过一阵子。她妈也很不开心,每次提起这位四妈总是忍不住的骂。
  可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发现这位四妈并不像二妈三妈那样,一进门就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不会仗着爹的宠爱作威作福。反而处处忍让,连吃饭都不敢伸长筷子。她妈不让四妈出门,四妈就真的一年多都没出过沈家的大门。
  沈金玲觉得奇怪,以徐宴清当时红的程度,他大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又何必嫁进沈家做个抬不起头的男妾?
  后来还是从太夫人那听说的。徐宴清的嗓子出过问题,被庸医诊断不能再唱下去了,就被徐家班的班主,也就是他的师父卖给了沈正宏。
  沈金玲是新时代的女大学生,受的教育让她不能忍受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事。但是徐宴清都嫁进来了,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可能逼着爹再放人。只能在平时多帮一些,让徐宴清在沈家能少受点苦。
  她知道徐宴清不是那种会去勾引人的,也知道以她二哥那个性子,如果真的想做什么,是没人能拦得住的。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迅速产生,她吃惊的看着沈蔽日:“是二哥主动的?!”
  沈蔽日点了点头,将沈观澜告知他的都说了。
  沈金玲越听越吃惊,特别是听到下火汤的时候,气的拍案而起。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爹居然也这么不近人情,把四妈当大妈的替身也就算了,居然还……
  “起初我也不能理解观澜的决定,毕竟这太荒唐了。可是不答应他,我就只能看着他们痛苦,看四妈继续在这个家里受折磨,看观澜为了他难过,甚至做出更冒险的事来。”
  沈蔽日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我知道这个决定很难,无论是帮还是不帮都会有人受伤。但是金玲,你是个成年人了,你有辨别的能力。不要只站在爹妈的立场去想,四妈也是个活生生的人,用他和你二哥的痛苦来维持家里表象的和睦,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沈金玲凝视着沈蔽日的眼睛,许久之后才道:“所以,不管我的决定是怎样的,你都会继续帮他们?”
  沈蔽日回答道:“是。”
  沈金玲不解的看着他:“大哥,我以为你才会是那个否决到底的人,没想到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是我不知道的?”
  沈蔽日摇着头:“这件事你细想便会知道孰轻孰重的。”
  说完便起身回书桌那去了。见他不想再谈了,沈金玲只得作罢:“好,你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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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沈蔽日就派人传消息去了医院,大夫人很快就赶回来了。
  崔曼玲和文月依旧被关在屋子里,直到大夫人进来放人时,才发现崔曼玲被那药物弄得失禁,整间屋子臭烘烘的。而她在看到大夫人的时候,终于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大夫人看着这一地狼藉和她狼狈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心疼她好,还是痛骂她一顿了,只得让人先把她送回房去清理。
  沈观澜睡了一觉,身体已经恢复了。徐宴清就没他那么舒服了,那里虽然没破却很疼,动一动都难受,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上午沈观澜来看了他一次,又给他上了一回药,直到他睡着了才离开。结果刚回到自己房门口就见丫鬟来通传,说是大夫人回来了,请二少爷过去问话。
  沈观澜就等着秋后算账了,立马去了大夫人那。到了才发现崔曼玲并不在,只有沈金玲陪着。
  见他来了,大夫人忙起身打量他,担忧道:“真没事了?可还有哪里难受的?我已经让时珍堂的小李大夫来了,等等给你再检查一下。”
  沈观澜是气他妈把崔曼玲弄来折腾出这么多事,但如果没有崔曼玲的弄巧成拙,他也不可能因祸得福。因此对着他妈也就没什么坏情绪了,还耐着性子安慰了一番。
  大夫人的眼眶红了,摇着头直叹气,说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好好的一桩喜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沈金玲一直没开口,沈观澜不知她昨晚和沈蔽日谈的那些,也不知道她已经发现自己和徐宴清的事了,就没把她的冷淡当回事,开始和大夫人谈马上把崔曼玲送走的事。
  大夫人为难的看着他。
  一边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边是亲姐妹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崔曼玲下药也是被逼急了,想要嫁给沈观澜使的手段,大夫人就算再生气,也没办法真的去苛责她。
  何况她被关了一晚上,又受了惊吓,如今身子还虚的不行。大夫说就怕落下什么病根,这几天还是在床上好好养着才是。
  大夫人知道这门亲事算是完了,就和沈观澜打个商量,让崔曼玲再待几天,等身子完全康复了再走。
  沈观澜自然不肯,谁知道崔曼玲会不会再做出什么事来。大夫人与他僵持不下,沈观澜借机提出要求,让大夫人不准再随便安排人来逼他结婚。大夫人自知理亏,只得同意了。
  沈金玲冷冷的看着他,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崔曼玲的事就算暂时压下了,大夫人放心不下沈老爷,下午又回了医院。第二天早上,沈观澜想给徐宴清买点生肌活血的药膏,一出门就有人悄悄的递了纸条来。对方塞完了就走,那架势一看就是故意在这等他的。
  他打开纸条,上面袅袅数语,写了个地址邀他一聚,再一看落款:你哥的人。
  沈观澜顿时乐了,他认识的人里会这么署名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于是叫了辆黄包车往那地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