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由于生物钟的缘故,季燃准时在早晨七点醒来,厚重的窗帘将晨光拦在窗外,室内昏暗而宁静。
  他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漂亮而陌生的灯饰,大脑反应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轻轻一个偏头,身上的酸痛也苏醒,昨夜温存与絮语的记忆涌入,夹杂着后知后觉的窃喜。
  昏沉之中,陈润秋听见细碎的动静,然后是温热柔软的触感,是季燃在用手指轻轻地描陈润秋一边的眉毛,指尖又停留在他的眉心轻轻摩挲。
  季燃在小心翼翼地确认些什么。
  季燃把手缩回被窝,轻轻地把自己挪进陈润秋的怀里,右脸乱糟糟的黑发贴在陈润秋的胸口,闭上眼睛。陈润秋伸手搂住躺进怀里的人,手指埋入季燃的短发轻轻梳理,掺杂着睡意未醒的嗓音比平日里模糊而温柔,“再睡一会?”
  季燃小声地“嗯”一声,安心地让困倦包裹自己。
  直到上午九点,季燃才被陈润秋重新叫醒,
  梳洗更衣,然后一起下楼去酒店的中式餐厅吃了一顿清淡的早餐,再和陈润秋一起坐上回季家老宅的车,整个过程都像理所当然、按部就班的梦,快得让季燃感觉有些不真实,又隐秘地兴奋。
  天呐。
  车驶进季家老宅的黑色铁艺大门,沿着一堵高墙,穿过一截空旷的通道,停在一栋中式宅邸的正门前。陈润秋把季燃送进老宅,收到管家通知的江铭下楼看着扮相乖巧的季燃和陈润秋站在一起,收敛起复杂的心情,客气地问好。
  “您好,我是江铭。”江铭和陈润秋还是第一次见面,两人握完手,江铭示意陈润秋入座,“原来小燃昨晚没回来是和陈总在一块儿,多谢陈总亲自送小燃回来,麻烦您了。”
  家中仆人及时地端上茶水,杯中的蒸汽慢吞吞地升起,在杯口打个卷儿,散去,消失。客厅很大,陈润秋坐在靠近落地玻璃墙一侧的单人沙发里,季燃坐在江铭旁听他们说话。
  陈润秋入座,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并不麻烦,我现在和季燃在交往,应该照顾他。”
  这话连季燃听了都愣了一下,江铭更是消化了一两秒,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江铭转过头看着季燃,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是吗?”
  季燃看着江铭,轻轻地点头,说:“是的。”
  只有这么近的距离,这样直接的对视,季燃才从自己二哥这张许久不见的脸上读出不愿接受的情绪,哪怕江铭一直在微笑。
  季燃眨眨眼,并不理解。
  江铭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轻笑了一声,对陈润秋说:“这我还真是没想到,小燃年纪小,以后还请陈总多包容了。”
  陈润秋看着江铭一边说话一边揉乱季燃的短发,只是说:“季燃很好。”
  江铭没有和陈润秋继续聊季燃,俩人随意地聊两句生意上的事,聊陈家和季家过往的交际,半真半假地说或许有合作的可能,又提及擎宇的案子判决已经下来,琐琐碎碎,都是季燃不感兴趣的事,他只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不开口说话。
  又聊了一会,江铭抬手看表,提出留陈润秋在家中吃午餐,但被陈润秋拒绝了。陈润秋站起身,简单理了理西服,说:“中午我跟徐笃行还有约,就不多打扰了。”
  听到“徐笃行”这个名字,江铭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那就不耽误陈总了,下次还会有机会的。”
  江铭和季燃送陈润秋到正门口,礼貌的告别后,陈润秋拉过一直不说话、站在一旁的季燃,一记轻轻的啄吻落下,陈润秋说:“好好休息。”
  季燃有些脸热,还是点点头说:“好。”
  看着陈润秋的车离开老宅,江铭才轻轻叹一口气:“我从来不知道你喜欢男人。”
  季燃抬头看他,“我也刚知道没多久。”
  这是实话。
  江铭无奈,转身对着衣着干净清爽的少年的一头黑发又是一通乱揉,说:“上次你看起来这么乖,还是你初中的时候。”
  季燃笑出声,歪着脑袋说:“乖不好吗?”
  江铭笑着摇头,说:“只是有些不适应。”
  季燃卸掉伪装,搂着江铭的肩膀往回走,换回没大没小的语气说:“哎呀,你弟弟我什么造型都好看!”
  江铭说:“自恋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
  季燃眉头一皱,嘟着嘴佯装生气地瞪着江铭:“这是自恋吗?这是事实!”
  江铭说:“嗯嗯嗯,是是是,没错,是事实。”
  季燃雀跃起来,拉着江铭回客厅坐着,季悦听说陈润秋走了,也从楼上噔噔噔地跑下来,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有点不愿意见不熟的人,哪怕对方是自己哥哥的恋人什么的。
  季悦直接抱起薯片和苏打水,在季燃旁边盘腿一坐,做好了听八卦的准备:“三哥您可终于回来了,赶紧给我讲讲怎么把陈润秋拿下的,怎么一晚上不见你们就确定关系了,亏我昨晚还给你打掩护,跟二哥说、说……”
  季悦心虚地看一眼江铭。
  季燃清清嗓子,先是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通安蓝是怎么胆大包天地在自己面前勾引陈润秋的,又“删繁就简”地讲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把安蓝逼得掉进水里,并对自己把自己也坑进水里这种失误展开了自我批评,最后简略了重要情节地阐明原来陈润秋也会吃醋,一吃醋俩人就确定了关系的如此事实。
  季悦没有感情地嚼吧嚼吧自己嘴里的薯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终于,季悦捏紧了手里的苏打水瓶子,颤抖地问:“你把安蓝弄水里了?!”
  季燃无辜地点点头。
  不生气,我不生气,爱豆千千万,不行我就换,还是亲哥的人生大事要紧。季悦不停地安慰自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你还送她耳环?”
  季燃抢过季悦怀里的薯片,喂了自己一口,说:“精神损失费嘛!”
  季悦暴躁:“可是那是我出钱买的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