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高热了整整一个夏天,新城终于迎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台风暴雨。海浪冲上堤岸,狂风呼啸着倾倒沿岸高而直的棕榈树,天空失去颜色,横飞的雨击打在高层建筑物的玻璃幕墙上,发出响而骇人的声音。
  虽是昼间,天色却黑压压得像是暮夜。
  季燃俯跪在落地窗前,手撑着冰冷的玻璃,被迫听着窗外狂风的呜咽。
  …………
  暴风疾雨照旧,可窗外的一切狼狈早已与他们无关。
  晚上九点半。
  季燃正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熟,却被硬生生地突然打来的一通电话吵醒。
  下午季燃可被陈润秋做得狠极了,浑身上下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打破睡梦的手机铃声简直叫他理智爆炸。
  被手机铃声吵得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可还是听得见,烦躁得季燃哼哼唧唧地轻捶了一下床。
  同样被吵醒的陈润秋开了床头灯,走到落地窗前,从季燃那一堆乱七八糟、掉落在地面的衣服里找出一直在叫嚣的手机,回头看见床上的季燃气得眉头直皱还捂住耳朵,睡着的时候脾气比醒着的时候大多了。
  陈润秋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看起来像外号的称呼,他接起电话来,只听见一句热络无比的“燃燃!有没有想我呀!”
  陈润秋愣了一下,才问道:“季燃在睡,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略略沉默了一瞬:“你是谁?”
  陈润秋挑了挑眉,直说:“我是陈润秋。”
  “”对面又静音了几秒,“呃,陈、陈总您好,那个我是季燃的朋友,你能让季燃接一下电话吗?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他!”
  陈润秋倒也没坚持说“季燃在睡”了,走到床边把手机递给季燃,说:“你朋友让你接一下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
  季燃气得无奈,又狠狠捶了一记枕头,眼也不睁地伸手夺过手机,放在耳边,语气不善:“说。”
  对面也不计较季燃的冷漠,立刻换上了一副完全不同的语调,“嘤嘤嘤,燃燃,你终于理人家了!你说说,咱们多久没出来聚了,你这个见色忘友之人,明晚我家有趴体(Party),有漂亮小姐姐,记得来给我当个僚机~”
  聒噪的男声听得季燃怒从心头来,直直冲上颅顶,闭着眼就开怼:“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趴体!趴体!趴体!天天就知道趴体!台风天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少给我找事!没了我你是不是就不会找乐子了,没本事你就别撩妹,少来烦我,自己不会买块表看看几点了吗?再敢打多一次电话吵我睡觉,我把你头发剃了!滚!”
  骂完一通后季燃迅速挂断电话,置气一般随手把手机一甩,手机从床上弹到地上,得亏有地毯缓冲,无辜承受怒气的手机才没落得四分五裂的下场。
  而电话对面的人也是一脸无辜迷茫,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这不才九点半吗?
  九点半是当今年轻人该睡觉的时间吗?
  季燃刚想钻回被子继续睡,才想起来还有陈润秋的存在,勉强睁开眼聚焦不清地看一眼站着的陈润秋,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刚的暴躁举动,但对形象的重视到底抵不过困意和起床气的支配,季燃又气哼哼地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成了一团球。
  陈润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地毯上季燃的手机,才关了灯把被窝里气呼呼的小家伙捞进自己怀里,没两下季燃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季燃起床硬是失败了三回,坐在餐桌上切盘子里的食物时,季燃看起来还是蔫蔫的。
  对他而言,睡觉睡到一半被打断,等于白睡了,没休息好,他脾气就好不了。
  吃完早餐,季燃端着盛放咖啡的小圆杯站在陈润秋的公寓窗前往下望,楼下是一条被沿街高度不一的大楼夹着的街道,其实街道是宽敞的四车道,但从这样高这样狭窄的角度望下去,看起来逼仄得狠。
  平日里是川流不息、车水马龙,但如今刚刚台风过境,道路一片狼藉,行道树倾倒露出底部赤黄色的泥土,少有人经过。
  陈润秋一边穿西装一边走到季燃身边,问他:“今晚你去吗?”
  季燃知道他问的是昨晚那通电话,但他起床气还没消散:“跟一个憨憨有什么好玩的。”
  居然还在生气,陈润秋轻笑出声,没再追问,季燃面无表情地接手了陈润秋的领带熟练地打了一个半温莎结,从陈润秋的角度看来,气鼓鼓的季燃居然也怪可爱的。
  整理好西服的细节,季燃略略后退半步看了一下整体效果,然后被陈润秋扣住下巴印上一枚吻,“你快开学了,跟朋友去玩玩也挺好的。”
  季燃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知道。”
  等陈润秋出门去了公司,季燃才慢悠悠地打开昨晚因为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处理信息,打电话吵醒他的那位朋友连发了好几条插科打诨的信息来赔罪,又极力邀请他今晚一定得来,再不来就开学了。
  他那朋友在国外读书,确实是比较难聚。
  季燃“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回复一句:“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