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被撒狗粮的片羽(二更)

  后半夜的时候,林江的烧终于退了。
  含烟不放心,在屋子靠窗的榻上铺了层被子睡了,片羽揉着眉心掩了门出去,就看到顾公子抱着已经睡着的时欢轻车熟路地往时欢的屋子里走……当下片羽觉得,脑袋越发地疼了。
  片羽等在廊下,没走。
  过了很久,顾公子才从那屋子出来,表情镇定如水,眼底却温柔到春意泛滥,想必在屋子里头趁着人姑娘睡着了好一阵耳鬓厮磨……
  片羽抱着胳膊,冷眼看顾辞,总觉得这人来关心手下是假,来借机和姑娘花前月下才是真。
  幸好,不管真假,这位公子还知道需要关心一下里头躺着刚脱离危险的伤患,他站在廊下,语气冷冷的,方才眼底那些温柔散的干干净净,“什么情况?”
  “毒。”片羽言简意赅,近乎于轻描淡写的,“还有些残留,十天半个月的吃点药就好。”
  “知道什么毒么?”
  “七步蛇的蛇毒。”七步蛇,顾名思义,七步之内必死无疑,经过提炼的蛇毒只会比七步蛇自身的毒性更强,“幸好是林江,不然就算是我,也救不回来。”
  这个对着时欢和含烟惋惜没有看到林江内腑的姑娘,事发以来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您让他去做什么事情了?对方竟然连七步蛇蛇毒都用上了。”
  七步蛇,毒性剧烈,速度极快,凶险异常,而且只出自大成极北雪域里,捕杀格外艰难,是以这毒便格外昂贵,轻易是不会用的。
  “去调查一件陈年旧事。”
  紫儿的案件到这里其实已经算是戛然而止了。但顾辞却在这里头发现了不大寻常的事情。
  紫儿的家乡,就在落日城外的一个小村子。
  旱灾那一年,落日城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动乱,说是流寇作乱。只是,之后对这场战事的结果却含糊其辞得很,贼寇规模如何?顾言卿领兵多少?如何退的敌?
  都语焉不详。
  同样语焉不详的,就是那场旱灾,寥寥数字一笔带过,只道干旱天灾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朝廷拨款救济开仓放粮云云。拨了多少款,放了多少粮,历时多少天,都毫无记载。
  而影楼收到的消息却不大一样。
  那一年旱灾确实不假,百姓饥不果腹流离失所也不假,朝廷下令拨款救济开仓放粮也不假,但……款项被一层一层抽取,真正到了百姓手中的那些根本于事无补,所谓开仓放粮也不过是当地官员高价兜售粮食谋取暴利中饱私囊而已。
  消息被压地密不透风,纵然有人有心上报,却也不达天听。最后,年轻力壮的百姓无奈之下涌入落日城意欲讨个说法,却被顾言卿说成了流寇作乱。
  甚至,事后顾言卿因此得了远在帝都的皇帝陛下亲下的诏书,好一番褒奖。
  顾辞总怀疑这些年所谓的边境动乱,都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才让林江暗中调查,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按捺不住,竟用上了七步蛇之毒。
  当着有些过于心急了。
  欲盖弥彰。
  目光落在荷花池边的兰花上,顾辞眉眼温和,语速和缓,“去搞点比七步蛇更毒的玩意儿来。”平静地像是在说,去整点儿夜宵来。
  “公子是要……毒死人的,还是毒不死人的?”一样的平和,语气类似于在问,公子是要甜一点的还是咸一点儿的。
  顾辞低头,打开折扇,指腹轻轻划过折扇边缘,轻哂,“他的命……本公子还不想要。”
  “了解。”那就是毒不死人的。于细微处慢慢渗入,初时并无感觉,不痛不痒,却在某个时间节点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完美!
  两人轻描淡写几句话的功夫,完成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沟通。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沉闷、木讷地姑娘,此刻展露出来的,却是远超同龄人的果决与杀伐。像是平日里藏起来的一魂二魄终于得以归了位。
  片羽,影楼里唯一的姑娘,精通医术、更擅长下毒,影楼最厉害的杀手都不敢轻易拭其锋芒。长着一颗浅浅的梨涡,却不爱笑——因为时欢不爱笑。
  顾辞收了折扇,懒洋洋地往外走,走到一半,又驻足叮嘱道,“别让她知道。但若是她察觉问起,你不必隐瞒。”
  片羽低头,应,“是。”可以不说,但绝对不能欺骗主子,这是原则与底线。
  顾辞缓缓往外走,看着东方天际一线亮白,低声交代,“这两日……他便拜托你了。”
  他用“拜托”二字。
  这个影楼里唯一的姑娘,从来都不是他的手下,只是他的同僚。
  ……
  翌日,是个大晴天。
  时欢起身时,俊俏小丫鬟已经等候多时,说是自家殿下有请。俊俏的小丫头,一身鹅黄色的裙衫,比寻常人家小姐的穿着还要好上一些。
  顾言晟对自己的丫鬟小厮倒是好。
  时欢独自一人去了,一进院子就见顾言晟在煮茶,茶香袅袅,是最好的云雾茶。
  时欢在他身边坐了,支着下颌看他为自己倒茶。能喝到顾殿下亲手倒的茶,着实荣幸。
  顾言晟问她,“用过早膳了?”
  时欢摇头,他便让人去准备些点心,然后是片刻的沉默。半晌,顾言晟唤她,“欢欢。”
  她饮了口茶,低着头应着,“嗯?”
  顾言晟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才道,“母后来时让我带的话,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顾言晟眉头愈发地拧巴在一起,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其实……我和母后都不希望你再走她的老路嫁进皇家。”看似风光无限,其中各种酸楚只有自己知晓。
  支着下颌的手悄悄放下,时欢坐直了身子,敛着眉眼没说话。
  圣旨已下,时家如何能公然抗旨?
  顾言晟沉吟片刻,轻轻皱着的眉泄露了他的忧心,“帝都街头小儿口口相传的一句话是,得时家女,得天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圣旨赐婚,届时你会成为皇室夺嫡之乱的牺牲品。如若得不到你,便想方设法地毁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