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顾辞醒了(三更)
定是在往昔岁月里听了太多好听的话,以至于确信自己拥有优于常人的智慧。
对方心中戒备稍稍出现了一道裂缝,又换了一个姿势,紧紧盯着时欢,“既如此……你为何又不骗我了?”
“来之前做了些工作。”时欢咧嘴一笑,笑地有些得意,“听说黑市最可靠的是消息的买卖,但凡你想要的消息,只要出得起价格,黑市都能帮你弄到……既然如此,那么,关于陆家的消息,您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本小姐若是当着您的面说假话……想来,对您来说亦是一种侮辱,这生意,便也谈不下去了。”
倒是直接。
对方沉吟片刻,“这件事我知道了……目前我手边也没有关于鲛人泪的消息,毕竟,那是传说级的东西。这样吧,三日后你再来,不管有或者没有,我给你一个答案。”
他爽快,时欢也爽快,郎朗一笑,“好。如此,现行告辞,静候佳音。”说着,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举止挺江湖的,只是这姑娘身上没有江湖气,做着这个动作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不伦不类的。
被叫大哥的男人看着时欢离开的背影,眸底微闪。这件事看似寻常,一切都说得过去,但就是因为太正常,才又显得有些诡谲来。这个姑娘……若真是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倒也还好,若不是……
那这演技,着实令人心惊……怕是不好对付。
他起身,走到身后一面巨大的书架前。一面墙的地方,并排放了三个书架,恰好一面墙的宽度,一人多的高度。他走到中间那个书架前,转动中间一层的几个花瓶,右边的书架应声转动,露出背后一条暗沉的甬道来。
穿过甬道,里面是一间暗室,一床、一柜、一几、一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几上有笔墨纸砚,他写了几个字,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随手按了几处,墙壁上出现一个放心的暗格,他将手中的纸卷了卷,塞进那暗格里,又在椅背上按了几处,一些木质机关的声音缓缓响起,暗格又一次隐没在墙壁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处,还是纯白的墙壁,什么都看不出来。
……
带着时欢进去的那人又一次带着他们出来了。人是同一个人,路也是同一条路,但是态度却显然完全不同。
进去时,爱答不理的,带着几分讥诮的。
出来的时候,一口一个“陆大小姐”,点头哈腰的像遇见了姑奶奶,走两步,摸了摸怀里愈发厚实沉重的大额银票,笑地满脸的褶子,像一朵深秋季节完全绽放的菊花。
“菊花”也是个能搭讪的,这会儿认定了时欢这条大锦鲤,哪里还肯松手,没走几步,就将一旁林江给挤到了身后去,和时欢几乎是并肩而走,弯着腰侧身引路,“姑娘……大小姐,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小的在这边接您哈!……您可一定不能跟着别人跑了哈!”
出手阔绰成这般模样的可不多,今日这还是没买到东西呢,就赏了两回,是以,不管这宗生意结果如何,这笔赏钱自己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时欢从善如流,含笑点头,“好的。”
走出很久,对方还站在原地,看到林江回头看他,赶紧挥了挥手,热情洋溢的样子。林江撇撇嘴,见钱眼开的东西。
心底却沉沉积郁着,倒不是为了自己被挤开,如今眼看着要回府,悬在头顶的铡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也不知道第一刀落在哪个部位……
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
此时已入夜,时欢打算去辞尘居看一眼顾辞就回府,谁知,刚踏进院子,就见熟悉的身影坐在院中。
时欢整个人一颤。
扶着门框的手紧紧攥着,连呼吸都忘了,就看着坐在院子里,沐着月色的男人。
眉眼依旧,只是精神差了些。
看过来的眼神温和又无奈,像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他似乎有些畏寒,全身拢在一床薄毯里。
时欢与他对视,嘴唇颤了颤,又颤了颤,半晌才低声唤道,“师兄……”
一句“师兄”,成了这一辈子最深的眷恋,成全了彼此两世为人的相守……足矣让人轻易原谅这丫头所有的鲁莽行事。
私闯黑市,谁给她的胆子?!天知道当他醒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差点就带着人杀过去了……可那丫头在里面,他便不敢随性而为鲁莽行事。
醒来多久,他就在这个院子里坐了多久,吹冷风,喝凉茶,都压不下心底逐渐升腾起来的火气。
他想着这一回一定要给这丫头一些教训,想了很多种方法,譬如好说歹说让她意识到危险性、譬如,举些有去无回的例子恐吓恐吓她……
可,在那一声“师兄”里……这想好的一切已经轰然崩塌。他……永远做不到对着这丫头板脸。
于是他伸手,低声唤道,“欢欢……”声音很低,带着颤音。这一觉,睡得太久,久地让人恍若隔世,思念入骨。
时欢朝他走去。
步履缓慢,表情镇定。看起来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优雅。可,渐渐的,那双眸子越来越亮,反着光,蓄满了泪。
她在他面前蹲下,仰面看他,月色笼进她的眼底,宛若光华璀璨的盛景。
她低声呢喃,似哭泣,一遍遍地唤,“师兄……师兄……你了好了?”
掌心落在她发顶,任何责备都说不出来了。心疼地无以复加……自己,何时让这个丫头如此担惊受怕过?如此孤身入险境过?如今……她走这一遭,到底是因为自己。
“好了……没事了。师兄没事了。”他声音沉悦,余光不经意瞥到门口正要偷偷离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