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4 兵临城下(二更)

  多处奔走的朝臣忙忙碌碌折腾了一日而无果,无奈之下只能先行回府再想对策。
  左右,搬宅子的不可能永远搬不完,拌嘴生闷气的也不可能日日拌嘴,自然,如此难做人的人便也不会每日里愁眉苦脸地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就急巴巴地往回赶。
  来日方长嘛!
  谁知,不过数日时间,顾言耀在无极山起兵的消息就传进了帝都!贤王真的起兵反叛了!
  皇帝气地七窍生烟,对着前来禀报的官员怒声呵斥,“贤王?!他配叫贤王?他哪里贤了?!他叫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官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他自然是不敢叫一个皇子为“乱臣贼子”的,却也不敢称呼他为贤王,于是便只能用“他”来代替,“他、他……无极山有七万士兵,将领乃是昔日左相门下,是、是以……是以他只需要用左相之名、以清君侧为由,就能调动无极山七万兵马。如、如今外头都在传,是瑞王殿下联手时家意图逼、逼宫!”
  一句话说完,磕磕绊绊的,额头上冷汗淋漓。
  脸色煞白。
  皇帝却被气笑了,一边怒急攻心,一边又莫名想到常公公说的“乱世君王”,当下又气又笑,呵!
  无极山地处东南,距离帝都不过三日脚程。
  是距离帝都最近的兵马。
  如今城中只有五万御林军,数量上虽然相差不多,但这些年下来御林军养尊处优的,甚至被人看成了是世家子弟镀金好去处,至少在陛下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明显比宫外要多得多,最容易一步登天的地方。
  如此渗透之后,这也导致御林军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的子弟。
  但无极山的守军不同。
  那里的士兵是真正经历过厮杀的!那里的刀剑是真正喝过血的!那样的七万和帝都里甚至能养出膘来的五万兵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皇帝心知肚明。
  他急宣,“去,快去,招顾辞来见朕!”
  常公公微默,提醒皇帝,“陛下……顾公子如今还在清合殿里养病呢,前几日老奴见着青冥大师的时候问起,说是此次凶险,还未醒……”
  “怎么还没醒?那如今如何是好?!最近的守军在何处?”
  “回陛下。”匍匐着的官员终于缓过神来了,半起了身子回道,“黑土平原上有三万驻军,是距离这边最近的,快马加鞭过去,需要四日光景,但那边驻军脚程不快,回来却要七八日光景……如此一来一回,怕是要十几日……”
  十几日,顾言耀从无极山一路朝西,几乎无遮无拦,不日就能抵达帝都……十几日,太慢了些。
  何况,何人去请,又是个问题。
  顾辞是最好的人选,偏偏,他至今未醒。皇帝皱着眉头,问常公公,“你觉得……派何人去?”
  常公公拢着双手,低头微笑,“陛下……朝堂的事情,老奴素来是不大懂的。不过……老奴觉得,如今既然立了太子,殿下又在监国,自然是由殿下去亲自跑一趟最合适。”
  皇帝抬头看常公公,这个当口还有心情戏谑两声,“哦?你个老家伙舍得了?不是说将他当成自己的小辈的嘛!”
  常公公好脾气地笑笑,“就是因为老奴将殿下当作了自己的小辈,所谓为之计深远,纵然不舍得,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殿下亲自去才是最好的。一来可破流言,二来,可得威信。”
  皇帝颔首。
  边上官员听地瑟瑟发抖,心中直感叹,到底是陛下身边最红的人,竟是如此直言不讳……隐约又觉得,此前这位公公似乎也不这样,说话模棱两可圆滑得很,怎地今次却如此直截了当?
  皇帝转首吩咐,“那你速速带着朕的口谕去找他,若他不愿……”
  话还未说完,常公公已经含笑接道,“殿下心系大成,这里有他最重要的人,不会不愿的。”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格外清醒的意识到,所谓“最重要的人”,大约是不包含自己的。皇帝微默,道,“去吧……带上兵符。”
  “是。”常公公转身,走到一处摆了许多兽骨茶具餐具的柜子旁,从一旁取出一直小匣子,黑色的匣子,其貌不扬的,只加了把还有些生锈的锁,上面甚至落了一层灰,常公公轻轻吹了吹,打开,从中取出兵符,搁在了怀里。
  一旁偷眼看着的官员整个人都被雷劈了似的。
  兽骨制品,人人都知道是那位新晋太子爷专用的。
  放兵符的匣子又已经积满了灰,可见那匣子并非近日才搁置在此处的。
  两厢一结合,官员恍然大悟——其实陛下属意的加班人,一直都只有这位瑞王殿下……世人皆道,陛下因为忌惮时家,而处处忌惮这位嫡子,这话如今再看,着实太没有根据了!
  常公公取了兵符,对着陛下规规矩矩行了礼,脚步从容地退下了,和平日里并无二致。
  陛下这才摆摆手,让人都离开了。
  一直到御书房里空无一人,皇帝还算正常的表情才疏忽间一沉,嘴角抿地紧紧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里,轻声道,“这兵符拿出去……朕总有些忌惮。”
  没有人说话。整个御书房里,连风都没有。
  龙涎香香氛袅袅,直直地往上飘。
  半晌,从身后角落里传出一道声音来,“陛下……太子……和贤王不同。”那声音似乎许久未说话,有几分不自然的迟缓。
  “是啊……”皇帝叹了口气,和面对常公公的时候还有些不同,想是某种依赖、亦或更深层次的信任,他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不同的。”
  这词,没有回答。
  像是那处从未发出过声音般。
  很久,皇帝又叹了口气,“冷宫里的那位……处理了吧。方式,你知道的。”皇帝揉了揉眉心,似是有几分不忍又有几分眷恋。但权衡之后,还是下达了如此残酷的命令。
  对方还是一样迟缓地声音,“是。”仔细听,似乎还拖着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