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合一

  因着这个治脱发的方子,虞衡陡然间人缘爆好。先前同僚们见了虞衡虽然也是客客气气的,但心里就跟灌满了醋似的,酸得不得了。这会儿看到巩尚书头顶重新长出来的黑发,所有大把大把掉头发,觉得自己的头皮清凉了许久的官员顿时觉得自己看到了救星,还酸什么嘉秀侯,只要嘉秀侯治好了我的秃头,我以后就是嘉秀侯的无脑吹,他做了什么我都免费帮夸!
  重度脱发患者,就是这么真实。
  先来找虞衡的是他翰林院的同僚们,众所周知,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里面的翰林不是在整理资料就是在修书,还有在修前朝史书的,以及努力钻研四书五经等正经经史子集,尽量推陈出新,希望在下回陛下召他们进宫讲经时,像秦首辅当年一样,将寻常的经史子集讲出新意来,说不准也能像秦首辅那样被陛下另眼相待,就这么被重用了呢。
  由此可见,翰林院的工作虽然清闲,但对于某些有志之士来说,还是十分有压力的。人一旦压力太大了,头发就没那么坚强。更何况压力太大还会带来失眠等一系列的问题,从而加重脱发情况,每天看着地上一堆一堆的掉发,那种心酸,真是谁掉谁知道。
  虞衡在翰林院人缘其实不差,主要是他升级的速度太快,人一般会嫉妒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但不会嫉妒需要他们仰望的人。虞衡刚进翰林院时头顶六元及第光环,年纪又小,其他人还能仗着资历给他个下马威。等到虞衡封侯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闭嘴了。加上虞衡脾气好,在翰林院从来不以势压人,不摆侯爷的谱,对待每个人都很有礼貌。
  不同地位的人做出相同的行为,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比如江弈然和展平旌,和虞衡同届的一鼎甲,他们对待资历比他们深的翰林客气一点,人家只会觉得这是你这个后辈该做的。
  但虞衡就不一样了,侯爵光环、御前小红人和阁老们团宠的光环一层一层叠加,叠到后来已经是让许多德高望重的老翰林都要慎重对待的人物了,和其他人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自然不会再对虞衡生出什么嫉恨之心,反而真切地叫虞衡一声侯爷,也有不少以虞衡为目标的,毕竟虞衡可是文官封爵第一人,翰林院这些翰林们哪个不羡慕呢?当然,在虞衡和宋青云激情对线,景隆帝杖毙了宋青云后,众人心中对虞衡或多或少也生出几分敬畏来。
  这种情况之下,翰林们听说虞衡有治脱发的药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他该给我们看一看”,而是“我得准备点厚礼登门拜访,请侯爷帮我看一看”。
  心态转变,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虞衡倒没觉得自己堂堂侯爷给人诊脉是一件掉分的事儿,登门请他帮忙治脱发的同僚,虞衡都态度温和地替他们开了药方,还让他们将厚礼拿了回去。翰林清贵,自然也没什么油水,这些厚礼对虞衡来说不算什么,对翰林们可是不小的一笔财物了,虞衡又不是要和人结仇,自然不会收。
  收这么点东西,哪有让翰林们欠他一个人情来得实在。
  最开始给了虞衡下马威的周翰林也不好意思地登门来请虞衡帮忙医治脱发了,虞衡对这位周翰林印象还挺不错,才学自是不必多说,最开始刁难虞衡也是为了磨炼虞衡,并不是故意和虞衡过不去。
  等到这位周翰林将冠取下,虞衡顿时瞳孔微缩。周翰林这情况和其他脱发同僚又不一样,他这脑袋瞧着还挺吓人的,这里秃一小块,那里秃一小块,每个秃发的地方约摸一个指甲盖大小,差不多有五六处,周翰林苦着脸,“我近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碰上鬼剃头了。你那生发药方,能不能治这个?”
  这个虞衡知道,后世医学上称为斑秃,民间管这个叫“鬼剃头”,也叫癞子头,一掉掉秃一块儿,周翰林这会儿是长发还好,还能掩饰一番,要是短发更加没眼看,放眼过去就是几块明显的白头皮在其他头发间,让人生理不适。
  见周翰林正用忐忑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虞衡当即微微一笑,温声点头道:“周大人不必担心,您这情况并不严重,服上一段时间药就行。”
  虞衡也没说假话,周翰林这情况看着严重,实际上比巩尚书的情况好多了,巩尚书那就是锃亮大灯泡,喝完药后都长出头发来了,周翰林这个,稍微调整一下药方完全不是问题。
  于是,周翰林便美滋滋地拿着虞衡开的药方跑去药房抓药了。
  其他人见了,也赶紧有样学样,自觉分量够的,都收拾收拾提着点礼物上门,就为了求虞衡给他们开张药方。分量不太够的,也厚着脸皮登门拜访,反正虞衡脾气好,他们自觉没得罪过虞衡,在治疗脱发和脸皮之间,毅然选择了前者。
  虞衡都一一给他们开了药方,其他官员见了,纷纷照着翰林们这一套来,其中还有几位参过虞衡的御史。
  在虞衡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这几位御史顿时觉得面上烧得慌,要不是治疗脱发的**太强烈,他们这会儿都想拔腿就跑。
  还是其中一个御史强压住心中的臊意,正色道:“我们御史本就有监督百官之责,只参自己所见的不合规矩的事,并非是针对侯爷。如今厚颜登门求药,只是为了私事。侯爷不愿医治我们,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们强求了。”
  虞衡微微扬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第一,御史确实有监督百官之责,但你们先前参我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你们自己心里有数。第二,我是翰林,不是大夫,更有侯爵在身。愿意给同僚诊病,是情分,就算不愿意治,也没人可以指摘,你们犯不着拿这一点说事。”
  说完,虞衡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几分讥讽,“便是太医院的太医,凭你们如今的官职,也是请不动吧,为什么会觉得我堂堂一个侯爷会因为你们几句刁钻话就给你们诊治呢?”
  这几个御史脸色青了红,红了青,半晌才恼羞成怒地一甩袖子,“侯爷不想为我们诊治,直说便是,犯不着侮辱人!”
  “我哪里侮辱你们了?”虞衡老神在在地喝了杯茶,“比起你们胡说八道上奏参我,恨不得陛下将我抄家夺爵的架势,我只是拒绝不医治你们的秃头,就是侮辱你们?这就是御史吗?惹不起惹不起。”
  嘴上说着惹不起,虞衡行动上却没给他们半点面子,表面客气眼神讽刺,直接端茶送客。
  这三人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是特别想给虞衡添点堵,正想向别人骂几句虞衡公私不分小心眼,故意侮辱他们。堂堂一个侯爷,要是不想见他们,那他们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虞衡不想为他们医治,还接待了他们,不就是诚心想当面羞辱他们吗?
  结果还没等他们将这传言放出去,虞衡就接待了另外两位御史。这两位御史也是参过虞衡的,但人家才是真正的刚正不阿,参的不是虞衡刻意拉拢民心,而是说虞衡不务正业。
  说实在的,虞衡一开始听到这个罪名也挺懵逼的。后面仔细一想,他一个翰林,总是为工部和户部做贡献,对于翰林院的贡献还不如另外两部,这两位御史参他不务正业,好像也没参错。
  这两位御史参完虞衡还搞了个骚操作,说是建议景隆帝提前把虞衡弄到工部或户部去,让他在适合自己的部门发光发热,最大程度的发挥自己的价值。
  有理有据,完全没毛病。
  人家喷完虞衡后还又夸了他一波,肯定了他这两年所做出的贡献。
  这才是就事论事,比先前那三个只想着搞个大新闻让自己得个好名声的家伙好多了,这两位御史才是真正符合御史道德的正经御史,虞衡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和先前那三个沽名钓誉之辈不一样,都没废什么话,干脆利落的诊脉,开药方,一套流程走下来快得很,十分有效率。
  这两位御史也是做事也雷厉风行,拿了药方感谢了虞衡几句,立即去抓药,一刻钟都不浪费,十分果断。
  等到那三个沽名钓誉的御史想要抹黑虞衡时,这两位御史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撸起袖子就准备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刻薄道:“有些人心术不正,恶意害人,还腆着脸想让人不计前嫌医治你们,可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这两位御史在御史台地位不低,人品绝对过硬,经由过景隆帝死亡威胁的那种。想当年,景隆帝独宠淑妃和齐王,就是这俩御史冒死进谏,将景隆帝喷了个狗血淋头,骂他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怕是又要重演一回先帝时期的后宫朝堂之乱。
  说实话,不得先帝宠爱差点被先帝废掉太子之位一事,绝对是景隆帝的雷区。这两位御史大人直言进谏,完全就是在景隆帝的雷区疯狂蹦迪,那会儿景隆帝的脸色真是没法看,连一贯的微笑都保持不了了,有和这两位御史交好的大人看着景隆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都在琢磨该怎么为这两位御史写祭文了。
  索性这两位御史撑过来了,景隆帝不是先帝,被戳中了痛处也不会无理杀人。景隆帝不但没要了这两位御史的性命,反而夸他们刚正不阿,敢于进谏,堪为御史典范。
  至此,两位御史一战成名,一直到现在,都是御史台的扛把子,给御史台争光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那三个御史,在这两位御史面前,那真是什么都不是。这会儿被两位御史这么骂,那三人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满面通红任由两位御史对他们冷嘲热讽。
  御史嘛,骂人可是专业的。这两位御史经验丰富,骂起人来更是句句如刀,刀刀削掉三人的面皮,那三人简直是如坐针毡,最终只能道歉认错,落荒而逃。
  这些事儿自然有人告诉虞衡,还是一边来找虞衡治脱发一边将这事儿当笑话讲给虞衡听。
  虞衡听完也是一笑,并不说什么。都知道他脾气好,但一个人要是脾气太好没点棱角,很容易被人当成包子啃。虞衡对当包子没兴趣,他又不是圣父,人家恶意害他,他还不计前嫌用善意感化对方,这事儿绝不可能发生在官场,更多的是别人看你了好欺负,谁都来捏一捏你这个软柿子。
  尤其是虞衡现在这身份,既是文官也能算勋贵,又风头正盛,完全就是御史们刷名声的大好对象,他要是不表现得强硬点,让御史们暗自掂量掂量他的分量,那以后怕是能被御史烦死。
  现在这样就挺好。
  该强硬的地方强硬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名声还特别好,完美。
  因着治脱发之事,虞衡在文武百官中的名声都特别好。武将也有脱发困扰,前来找虞衡诊治,虞衡也不像太医似的拽文,都对他们说大白话,仔细解释了他们的病因,听过的都说好。
  当然,虞衡那药方,熬出来的药,味道之苦是差点将巩尚书直接送上天的。
  于是,朝中最近最流行的话题就是,“你喝药了吗?”
  “别提了,那药真的是苦得我连糖都吃不下去,差点以为自个儿进了阎罗殿。”
  “我倒是好一点,勉强能撑过来,但是想着还要再服七天药,那真是度日如年。”
  “坚持住,想想你们新长出来的头发!我今儿早上出门时还特意照了照镜子,又让我家婆娘看了看我的脑袋,真长出头发来了,发量还不少!以后我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啦,哈哈哈……”
  ……
  这些抱怨,都被太子听在耳中。再过上小半个月后,太子眼看着朝中大臣们已经讨论各自的头发长出来多长了,太子纠结许久,还是在下早朝时,偷偷叫住了虞衡。
  虞衡被太子叫住,心下还挺疑惑。主要是这位太子殿下平常可以说是谨慎得过分了,景隆帝看好的臣子他基本不会表现得太热络,大概是为了避免猜忌他拉拢人心吧。
  说起来太子这个位置也挺尴尬的,虽然说地位尊崇,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问题是太子要是想当皇帝,前提不就得是前任皇帝挂了吗?皇帝正值壮年的时候倒没什么,到了晚年身体机能下降,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向死亡靠近时,那太子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景隆帝倒不是那种猜忌人的帝王,就算人到晚年,还十分精明果断,但太子还是十分谨慎,相比起齐王那种刺头儿子,太子绝对是能拿满分的儿子,种种表现都无可指摘。
  虞衡和太子接触不多,这会儿太子拦了他,还不太自然地请他去东宫坐一坐,说是有事同虞衡相商。
  虞衡眼中顿时冒出了一堆问号,不知道太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齐王见了他们,便是一声冷哼,眼中还是一片看好戏的模样。
  虞衡深知这家伙傲娇的毛病,当即应下太子的邀请,随他一同去了东宫。
  然后,虞衡就傻眼了。
  因为太子屏退下人后,一脸悲壮地摘下自己头上的冠,微微低头,让自己的头上风光全部暴露在虞衡的眼前。
  虞衡低头一瞧,好家伙,太子也和周翰林一样,是斑秃患者啊。怪不得他迟疑这么久,还是拦下了自己,原来也是饱受掉发困扰的可怜患者?
  虞衡心情顿时十分微妙,再回想一下刚才齐王那看好戏的眼神,忍不住说了一句,“您和齐王真是手足情深。”
  齐王先前提议虞衡弄治疗脱发的药方,怕不就是为了给太子准备的哦?以齐王那个狗脾气,能为太子想到这份儿上,确实是真·感天动地兄弟情了。
  看看同样是齐王哥哥的寿王,那待遇和太子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街被殴打,景隆帝还拉偏架,怎一个惨字了得。
  太子也十分不好意思,没了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反而很是拘谨,小声问虞衡,“这个能治好吗?”
  “啊,当然能治。”虞衡迅速回神,立即笑道,“殿下这个情况不严重,周翰林同您一样,比您的情况还严重一些,喝了七天药就好了。下官给殿下开个方子,殿下这几日好好休息,养上一段时间,就能长出头发来了。”
  太子暗暗松了口气,脸上旋即挂上了一贯温和的笑容,温声向虞衡道了声谢,想起虞衡刚才揶揄他和齐王的话,又是一笑,“三弟自小就是个促狭的。他性子是不大好相处了点,但我们兄弟六人,就属他吃的苦头最多,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多照拂他几分。”
  这话还真不假,当年淑妃“病逝”后,齐王就交由皇后抚养。只看现如今齐王对太子的态度,就能知道,皇后和太子,对齐王是真不错。
  太子这边深受脱发困扰,那边齐王就激发虞衡的想象力,让他弄个治脱发的药方,打的一手好配合。
  虞衡给太子开了方子后,考虑到太子的特殊身份,虞衡还特地向太子强调了一下,药味十分苦,让太子做好心理准备。
  谁知太子一脸淡定地回道:“我都听大臣们说了,苦就苦吧,捏着鼻子灌下去也就那么回事,管用就行。”
  虞衡顿时肃然起敬,他弄出这药方来之后,自个儿熬了碗药,就用筷子蘸了一滴放进嘴里试试,都差点原地升天。太子这等不将苦味放在眼里的,绝对是真汉子。
  真汉子从来不露出颓势,太子留了虞衡许久,东宫内侍将药熬好呈上来,太子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端着药碗将药一饮而尽,脸上竟然都没露出半点痛苦之色,看得虞衡啧啧称奇,忍不住感叹,太子这忍耐力,真是一绝。
  喝完药后,太子又笑着看向虞衡,温声道:“三弟上回进宫,说是配出了出云丸,又道雍然商人带过来的香料中全都能激发出云丸毒性,这位配出了出云丸的人,就是你吧?”
  虞衡顿时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就是一个种地的。”
  太子顿时笑出声,摇头乐道:“你就自欺欺人吧,我看父皇也猜出来了这是你的手笔。不过既然你不想出这个风头,我们也就只当不知道算了。眼下正是治脱发药方最出风头的时候,旁人也只道是你运气好得了药方,估计暗中兴风作浪之人应该也不会想到,出云丸已经被你给配出来了。如此看来,这张治脱发的药方来得倒是巧妙。”
  虞衡心说太子这是以为治脱发药方是自己放出来迷惑敌人的烟雾弹呢?实际上虞衡还真没想过那么多,都是齐王建议的好。
  这么一想,虞衡顿时微微一惊,莫不是齐王早就算准了这一切?
  太子见虞衡反应过来,笑着伸手拍了拍虞衡的肩,欣慰道:“三弟自小受了不少苦,性子怪异又孤僻,如今能有你这个好友,倒让我放心不少。”
  虞衡嘴角微微抽搐,“殿下是不是弄错了,齐王真拿下官当好友的话,就不会一见面就对下官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太子却有另外的看法,“这才表明他确实拿你当自己人。他见了我不也没有好脸色吗,不还是十分关心我?”
  见虞衡脸色僵硬,太子又补了一句,“他要真看你不顺眼,当初你在船上揍他时,以他的脾气,他回头就能叫上一堆王府护卫围了靖安侯府。”
  虞衡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窒息,又用诡异的目光看了太子一眼,心说大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没得齐王好脸色,还一脸挺高兴的样子,也是让人想不通。
  太子说的高兴,忽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虞衡一眼,笑容满面道:“父皇已经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查到了给三弟下毒的人,和皇室中人有关,只不过还没到收网的时候,暂且压下没提,你想知道是谁吗?”
  虞衡当即疯狂摇头,“既然陛下已经查明了真相,以陛下对齐王的宠爱,想必会给齐王一个公道。下官人微言轻,没必要知晓这些秘闻。殿下已经用了药,过几天便会开始长头发,下官告退。”
  太子见虞衡这迫不及待想甩开大麻烦的样子,又是一笑,摆手道:“你回吧,总归这次,孤记你这两份情。”
  虞衡心下一动,两份,不是一份。看来太子是真的拿齐王当可以信任的亲兄弟的。
  卖了太子一个人情,虞衡觉得自己这回弄的这个治脱发的方子简直赚大了,既赚了一波官员的好感,又让太子领了自己一份人情,仔细算下来,性价比简直不要太高。
  不过还真有皇室中人对齐王下手啊?
  虞衡的好奇心又犯了,挨个儿将皇子们扒拉了一遍,觉得大概不是寿王就是明王吧,这俩虽然不如福王蹦跶得高,但福王那是走谐星路线,一门心思捞钱的,只求财,不害命。再看看齐王对寿王和明王的态度,那家伙讨厌谁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要杀人都摆明车马提前告知一声,又极为聪明,做什么事都能算到后果,能这么讨厌寿王和明王,想来是这两人有哪里触了他的雷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虞衡的事。皇室争斗,内中隐情如何,他们这些外臣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虞衡现在积累的政治资本已经够多的了,就等着年底吏部官员考校时拿个上上,然后再根据情况选一个最适合他的去处。
  翰林院显然是不大适合虞衡的,他这性子,就不是能老老实实修书的人。摸着良心说,虞衡先前弄的那个图书馆确实不错,翰林院上下都赞不绝口,帮皇家整理的藏书阁也受到景隆帝的好评,认真算起来,虞衡就算被御史喷在翰林院不务正业,其作用还是吊打了一帮同僚。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大概天才总是这么一枝独秀吧。
  翰林院其他人已经被虞衡时不时冒出来的天秀行为秀得麻木了,这会儿眼瞅着快到官员铨选了,都挺好奇虞衡接下来会去哪里。
  六部阁老对虞衡十分看好,这事儿又不是秘密。甚至于巩尚书和胡尚书经常掐架,动不动就将抢虞衡之事挂在嘴边。其他官员就算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在这两位阁老时不时的掐架中明白了虞衡有多抢手。
  这一年的铨选,便格外让人期待。
  铨选正好在红薯丰收之后,百姓们今年大面积种植红薯,老天爷也格外给面子,一整年风调雨顺,让他们来了个大丰收,亩产直逼两千三百斤,乐得百姓们敲锣打鼓好生庆祝了一回。
  这还不算完,户部的试验田中还种了胡尚书从虞衡这里抢过去的玉米呢。十月下旬,收完红薯后,户部试验田那边的农事员们就开始收玉米了。
  说实在的,农事员们见了玉米这模样也有点懵。头一回见粮食结出那么大棒子的,还一层裹一层,绿色黄色的外衣,顶头长出一堆须须,完全不知道里头结出的果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瞧着一个个玉米棒子分量够大,粗略一看就知道收成差不了。就算比不得红薯,亩产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待到玉米成熟时,农事员还有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收,怎么收,便一路上报到胡尚书那儿。
  胡尚书最关心的,除了银子之外就是粮食,闻言立即将虞衡拖了过去。
  虞衡很是无奈,“先前不是说了,将玉米棒子摘下来,剥掉外面的皮,再去掉须,就可以了?”
  “听着就比挖红薯麻烦多了!”胡尚书皱眉,“头一回种玉米,农事员们没见过玉米棒子,不知道怎么处置,也是情有可原。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指点他们一番吧。”
  虞衡当即死鱼眼看向胡尚书,不满道:“我哪里闲了?最近我可是忙得不得了!”
  “是是是,你忙得不得了。”胡尚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个翰林都忙着抢太医院的活计了,还抢成功了,到处给人治秃头,可把你能耐坏了。巩秃头那老家伙,现在见天地向我展示他新长出来的那头毛,嘚瑟得不得了,还不许我再叫他秃头,他倒一口一个抠门儿叫着我,算起来我可亏大发了。”
  吵架吵不过巩秃头,都是这小子做的孽!
  虞衡顿时无语,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默默问胡尚书,“您看那太阳又大又圆,像不像一口锅?”
  还是一口巨锅,压在谁身上谁就别想起来的那种。
  胡尚书冷哼一声不再开口,拽着虞衡一路来到户部的试验田。
  农事员早就在一旁恭敬地等候他们的到来,胡尚书在地里一向没什么架子,大手一挥,免了农事员们的礼,又伸手一指虞衡,豪爽道:“我把嘉秀侯给你们带过来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
  虞衡无奈地叹了口气,见这帮农事员一脸无措的模样,心知他们是把玉米看得太重,生怕自己哪一步没做好就糟蹋了好东西,所以才不敢动手。
  掰玉米又不是什么技术难题,虞衡当即抬脚走到玉米地里,伸手就掰下一个玉米棒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简单粗暴地剥开玉米的外衣,又扯掉棕褐色的长须,顿时,一个黄澄澄的玉米棒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胡尚书好奇地接过虞衡手里的玉米,仔细瞅了瞅,突然摇头道:“这可没有红薯实惠。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玉米能吃的就是这些黄色的小果子吧,这么大一个棒子吃完了都得扔掉,压秤还浪费。”
  这观点可真朴实,虞衡脑门上挂了一串黑线,让人掰了几个棒子,又让他们生个火,打算让大伙都尝尝烤玉米棒的滋味儿。
  见胡尚书还一脸亏了的表情看着玉米那根大大的玉米棒芯,虞衡更是无奈,叹了口气道:“这玉米棒的用处也不少,可以烧火,百姓们这会儿收了玉米,留下的棒子就能用在冬天生火,能省点柴火。要是碾碎了,还能喂牲畜,烧完后好像还能当肥料,用处可大着呢。”
  胡尚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玉米的目光顿时又多出许多喜爱,摸着金黄的小颗粒喜滋滋地对虞衡说道:“瞧瞧这颜色,像不像黄金?多喜庆,让人见了心里就高兴!”
  虞衡:………
  这么一个一心扎进钱眼儿里的阁老,真是没救了。
  别看胡尚书嘴上嫌弃玉米,等到烤玉米上场,吃得最开心的也是他,咔嚓咔嚓啃完一根玉米,立马再添一根,吃得甭提有多香了。
  吃完后,胡尚书还向虞衡感慨,“这玉米吃着又糯又甜,还有嚼劲儿,更合青壮年的口味。年纪大的牙口不好,还是吃红薯更合适一点。反正红薯和玉米吃着都又香又甜,比百姓们一般吃的糠可强多了。有了这两样东西,下回要是再闹灾荒,好歹也能灾民们吃点好吃的东西。”
  虞衡喉间一哽,想到先前朝廷给辽州赈灾的陈粮,再多的揶揄话都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了,只能低声安慰胡尚书道:“日子总归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那是当然!”胡尚书这个管钱袋子的自然知道日子过得是好还是差,听了虞衡这话后立即又恢复了元气,还笑着问虞衡,“你看你都为户部做了这么多的事儿了,还跟太子说你就是个种地的,干脆就到我们户部来呗!”
  正在埋头啃玉米的农事员们同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虞衡,纷纷加入游说虞衡的队伍,“是啊侯爷,百姓们都承您的情,您这本事,生来就是来户部的!”
  虞衡只说:“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景隆帝只想赏这两人一顿板子,拿着虞衡和胡尚书掰来的玉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吃得倒是香甜。”
  虞衡低咳一声,正要说是自己让人烤的玉米,胡尚书却已经快他一步,笑呵呵地解释道:“新的东西,总得有人先尝尝味儿才能呈给陛下。入口之物,总得小心点才是。”
  景隆帝冷哼一声,让人将这堆玉米烤的烤蒸的蒸,还听虞衡的让人去熬玉米排骨汤,各种吃法都来了个遍。
  然后,等玉米做好了呈上来后,景隆帝和太子以及其他阁老们吃得欢快,虞衡和胡尚书就在一旁看着。意思很明确:让你们背着朕吃独食!该!
  虞衡和胡尚书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
  好在景隆帝也就是逗他们一逗,笑过一场后就让他们坐下,一块儿啃玉米。
  巩尚书和胡尚书惯例上演抢人大战,谁都不让谁,掐架掐得厉害,其他阁老就着他们的掐架吃玉米,觉得自己食欲大开,还能再干掉一根。
  等到胡尚书和巩尚书争累了,景隆帝则老神在在来了一句,“何必一定要去户部和工部,朕看,来朕身边干活也不错啊。中书舍人,这职位不错吧?”
  巩尚书和胡尚书当即悲愤地看向景隆帝:陛下您不讲武德,哪有您这样,说抢人就抢人的?
  景隆帝眉头一挑,表示朕就是这样知人善任的皇帝,你们俩都给朕闭嘴。
  胡巩两位阁老吃瘪,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皇宫中一帮大佬言笑晏晏,殊不知外头因为玉米的事儿,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