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 执拗

  苏老头儿震撼不已，他虽不过一介老实巴交的平民老百姓，却也知何为诰命，何为敕命，盖因这些地位显赫尊贵的夫人们，可是千香阁的大金主，别说是诰命，就算是敕命，那也是尊贵无比，在千香阁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
  而那些敕命、诰命夫人们，近乎都是朝中大员的正妻，妾室亦有诰命在身，委实是他闻所未闻！
  他半晌无语，可看神情，明显已不再那般坚决。
  让这个胆小懦弱的平民老汉，居然敢坚定的拒绝这门婚事，归根结底，不是因为苏老头儿对陆沉这个人有意见，而是因为他害怕苏晴嫁给陆沉后，会因妾室这等卑下的身份而吃尽苦楚，一生受累。
  可陆沉竟然说苏晴竟能受封敕命夫人，地位自然而然也便扶摇直上，虽仍为妾室，但哪个敢轻视？哪个又敢欺辱？
  敕命在身，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高人一等！
  要知道，即便是朝廷官员无数，但家室能受封敕命、诰命者，亦是寥寥无几。
  而苏晴，本就是三教九流中地位最低下的商贾出身，如今竟能受封敕命，这可是足以光耀苏家门楣的大好事。
  苏老头儿险些在一瞬间便要改变心意，答应这门婚事，可到底是舐犊情深，嫁人为妾，毕竟是一件极其羞辱之事，哪怕受封敕命，苏老头儿亦怕苏晴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比谁都了解他这宝贝孙女儿的性子，虽然外表坚强，可内心亦是同这天底下大多数女子一般脆弱的紧，每每受了委屈，亦会偷偷躲起来擦眼泪。
  人言可畏，她能否承受得住呢？
  “就算晴儿沾了你的光，能得封敕命夫人，可说破大天，她嫁过去，到底也还是个妾。”苏老头儿摇头道：“陆贵人，如果你真的喜欢晴儿，就不该将她拉入火坑，相比于嫁给您这样的高门大户，小老儿更想她嫁入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就算不能高人一等，但起码安定富足。”
  这老丈还说不听了，陆沉叹了口气。
  苏晴这时开口道：“陆大哥，你先回去，我和爷爷单独说些话。”
  陆沉也是别无他法，果然是亲爷孙俩，性情一样的执拗，认准的死理儿，八匹大马都拉不回来。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哪个做爷爷的，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亲孙女儿去做妾呢？
  陆沉默然许久，说道：“好吧。”
  他转身离开。
  屋子里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苏老头儿背着手，唉声叹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晴许是想好了如何说服苏老头儿，缓缓开口说道：“爷爷，你知道我为何宁愿做妾，也要嫁给陆大哥么？”
  苏老头儿被问得一楞，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这孙女儿是何等精明之人，他再清楚不过，可如今竟然上赶着上门去做人家的妾，委实让他不解。
  “为什么？”
  他随即问道。
  苏晴淡淡一笑，说道：“因为从陆大哥将我从陈毓手中救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认准，这辈子非他不嫁。那时候我就已暗暗打定心思，若他愿意娶我，那我便是做妾，也心甘情愿；而若他不愿娶我，那我便哪怕是常伴青灯古佛，亦终身不嫁。”
  苏老头儿急道：“你怎么便认准陆贵人了，满乾雍城那么多好姻缘，上门来找你你不要，为何唯独就看上了陆贵人？他有什么好！”
  “为什么……”苏晴说着沉吟，目光迷离，仿佛陷入沉思。
  不久后，她噗嗤一笑，轻轻说道：“因为他是陆大哥啊，别人就算有千好万好，也及不上他的一根汗毛。如果没有他，千香阁早就已经破产发卖，爹娘留下的基业，必不会被我守住；如果没有他，爹娘的仇，我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报；如果没有他，我必定已经被那个小人得逞，成为不洁之身，唯有白绫一挂，了此残躯……”
  她说着，眼中泛起盈盈泪光，“爷爷，你应该知道晴儿的脾气，我认准的事，那么就一定会去做，没有人能够阻止，同样，我认准的人，也一定要嫁，晴儿知道你是为了晴儿好，可这是晴儿的决定，也是晴儿的恳求，求您不要阻止这门婚事，您能答应晴儿么？”
  她先硬后软，最后近乎哀求。
  苏老头儿抹了一把眼泪，直是说道：“冤孽，冤孽！”
  苏晴抱住苏老头儿的胳膊，说道：“爷爷，您不必担心晴儿嫁给陆大哥做妾，会受到委屈，如果不是认准陆大哥的为人，会对晴儿好，晴儿又怎会宁愿作妾也要嫁给他呢？”
  苏老头儿听完深以为然说道：“陆贵人确实人品难能可贵，也不说大话，当初放下的承诺，如今都兑现了，如果没有他，千香阁恐怕早就破产发卖了，你我爷孙俩，便得流落街头。”
  苏晴道：“既然您也相信陆大哥的人品，又有什么顾虑呢。”
  苏老头儿反应过来，甩开苏晴的手，气哼哼道：“这是两码事！我相信陆贵人的人品，不代表我愿意让你去给他做妾！”
  苏家血缘一脉相承，骨子里都透着执拗，苏晴也不着急，循序渐进，仍慢慢说道：“可陆大哥已经说了，我过门后，就会被封为敕命夫人，虽为妾，但亦能享无尽尊荣，敕命在身，谁又敢因为我是妾室，便随意欺负我。”
  苏老头儿无言以对，最后只能一拂袖道：“可是妾室……终究是好说不好听啊！”
  苏晴叹息说道：“爷爷，难道您竟因为这点虚名，便要棒打鸳鸯，让晴儿孤老一生么？”
  苏老头儿面色一变，指着苏晴道：“你……你怎能说出这等话来！若你没有一个好的归宿，你让爷爷将来哪来的脸去下面见你的爹娘？”
  苏晴说道：“正因如此，爷爷您便更不能阻拦。”
  苏老头儿执拗，她更是执拗。
  她看着苏老头儿，语气无比坚定道：“晴儿认准了陆大哥，这辈子便非他不嫁。如果爷爷您一定要阻止，那么晴儿，也只能是终身不嫁、孤老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