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全军着甲!!

  墨西哥常震,环太平洋地震带不是说着玩的。
  有时候一年365天,能震万余次,只不过能被觉察的在少数。
  周黎安自然不可能想到,爬山求告,恰好闹出这样的巧合的。
  但人生如戏,阴差阳错时有发生,令人不由感慨命运的奇特。
  古人迷信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就这种阴差阳错。
  而今,又冠以均衡的信仰,可谓相得益彰。
  1000骑收敛了战马,有马匹因地动而受惊,在山坡下摔死。
  无论是爬山等战团头领,还是铁骑新军都无比难过。
  这可是吾主造物的生灵啊。
  即便9号大城马场如今已有十万匹良驹,子民对马匹的热爱也丝毫不减。
  曾经没有畜力,使得他们愈发珍惜。
  爬山看着收殓得马尸,咬咬牙作出了决定,“取马肉烤干储存携带,脏器烧一锅热汤给勇士们开开荤!”
  头领们愕然,“大族长,此为吾主造物的生灵,是不是不妥?”
  然而,法则修士则表示了赞成,“语文法则有言,物以致用,若只是掩埋,却让铁骑饿了肚子才是不遵神谕。”
  头领们这才不再多说。
  你们文化人有道理。
  杀马,取肉,剥皮,一气呵成。
  趁着热乎,还有头领享受一把马肉心脏刺身。
  肉被烘烤成肉干,加入大量食盐,皮革也珍惜收敛起来。
  牛皮常有,马皮却是稀罕物。
  均衡12年来,死亡的马匹是有数的少,更多时候是以丧葬为帮助铁骑征伐的战马祭奠。
  而事实上,对土著人而言,就算自家养了多年的老狗,一样可以食用,因为物资紧缺。
  但马不一样,畜力的出现具有划时代意义,又因吾主均衡的造物,显得与众不同。
  饭后,大军开拔向东南。
  这一行便是数个日夜。
  ……
  河畔谷地。
  迪迪玛尔安抚了罪王,便指向河水的方向,“罪王,你一会前去洗漱,随那些孩童假意戏水,见时机向对岸游去。”
  罪王听后颔首,又不见后话,担心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来殿后,你无需担忧。”
  “……”罪王沉默,少年心情又是悲戚。
  迪迪玛尔见状又补了一句,“我会全力追来的,若没有我的追随,您也很难在这荒野存活。”
  “但我若没来,记得这些日月我所教你的,能走多远走多远吧,倘若真能拜见均衡,代我奉献敬虔之心。”
  “迪迪玛尔……”
  “别哭!快去,按我说的做!”
  一主一仆相视,已是最终离别。
  可罪王还是道了一句,“你一定要来!我们会成功的,我答应过你,要分你一座城。”
  迪迪玛尔没说话,推了推他,示意他离去。
  罪王起身,没再回头,心中紧张,知晓这是生死关头,即便再难控制情绪,也逐渐入戏。
  来到河边,与孩童们嬉戏。
  迪迪玛尔也未停留思绪,深吸一口气转身。
  他早有觉察形势不对,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准备这次逃亡。
  转身到两人歇息处,不断将每日存下的干果揣入怀中,并取一把匕首防身。
  此间情形,远比那一夜更为凶险。
  没有夜色庇护的天然屏障,一主一仆将成为活靶子。
  更没有敌对势力可作挑拨,引发混乱。
  但他要得就是出其不意。
  一切准备就绪。
  他发现罪王已经下水,便也靠了过去,手中拿着衣衫作势清洗,并时刻注意动向。
  罪王也见到了他在河边出现。
  眼看着与岸边拉开距离,脚下逐渐不着河底沙泥,他一咬牙,猛地钻进水中,拼命向对岸游去。
  河边的孩童只顾拍手叫好。
  迪迪玛尔环视周遭,也不见人注视,同样几步跨进河水……
  噗通。
  奋力展臂!
  也在同时,他听到了吵杂的叫嚷与呼喊。
  此刻已顾不了那么多,只有拼命逃亡,游向彼岸。
  又有箭羽破空入水的声音传来,他向水下钻去,躲避伤害。
  一直到一口气用尽,才敢浮出水面。
  “快,快来!”
  “迪迪玛尔,他们追来了!”
  罪王已经抵达对岸,向他发出呼喊。
  迪迪玛尔嘶吼:“跑,你先跑!”
  罪王不为所动,捡起河滩的石头,向那些水中的人砸去,想要为迪迪玛尔作掩护。
  于患难中见真情。
  迪迪玛尔是感动的,不枉他一路追随,而没有舍弃。
  否则他若愿意,凭学识本领,投靠任何一个部族,也能得安宁度日。
  可他心中有信仰,不只是对那世上唯一真神的膜拜,也是对阿兹特克人的牵挂。
  若他不去拯救,又还能有谁呢?
  脚下已经触地,他心中狂喜,越发靠近岸边。
  就在这时。
  罪王脸色扭曲,大喊一声:“不!!”
  几乎同一瞬间,迪迪玛尔感到腿部猛地传来刺痛,一下栽倒在水中。
  他下意识地摩挲,发现一柄箭刺入大腿。
  但这疼痛没有想象中的残酷。
  他重新起身,速度不减,继续逃亡。
  “迪迪玛尔!”
  罪王赶来搀扶。
  “跑,一起跑,我没事!”
  上岸,奔逃,后方的喊杀声阵阵而来。
  疼痛终于开始发散,迪迪玛尔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罪王也发觉他速度减缓,“别放弃,我乞求你,不要放弃!”
  迪迪玛尔回头展望。
  敌人的距离还远。
  可又望向前路,这该死的荒芜旱地,并无躲藏,只有极远处的山谷开口,仿佛是代表生机的大门。
  呼哧呼哧。
  他竭尽所能的跟随罪王的步伐。
  可实则,速度已开始不断变慢。
  嗖——
  弓箭不断在两人身前脚后落地。
  “啊!!”迪迪玛尔发出一声痛呼,随着这道声音,又一次栽倒下去。
  他再次中箭,箭贯穿了他的小腿。
  “迪迪玛尔!”罪王想要拉扯他。
  “走吧,走!我不行了!只要你跑得够远,他们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追击的,我足够平息他们的怒火!”
  他取出匕首与仅存的食物交给罪王,“逃吧,罪王,这皆为救赎的考验,若以我一人,能换得阿兹特克人的续存,我很满足。”
  “快跑!!!”
  迪迪玛尔一把推开他。
  少年罪王已是泣不成声,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开始奔跑。
  迪迪玛尔则不再关注。
  他咬紧牙关,折断了腿上的箭,强撑起身,面朝追兵发出怒吼!!
  没有具体语言,只是吸引那些人的瞩目,为罪王争取时间。
  他心中也有羞惭,到底是坑了这么多部族。
  可若是当初不这么做,他们不一定能走这么远。
  远方。
  罪王不再敢去注视,眼泪流淌拉成长线,令脖颈衣襟浸湿。
  终于,他来到那谷口。
  回头时,迪迪玛尔已在那些人的手中,数人将他举过头顶。
  罪王对这一幕太熟悉了。
  杀死一个人是最无意义的事情,不如以他的血肉献祭,甚至以阿兹特克人的残酷,有时会在人活时,取出脏器分食。
  在墨西哥谷地。
  城邦联盟多对阿兹特克人不屑,视他们作蛮夷。
  而事实上,阿兹特克人本就是深山走出的土著,这些风俗习惯与这群野蛮土著根除同源。
  甚至可以说,有些部族的手段远比阿兹特克人更要血腥。
  又如曾经的图石部,是真正以活人祭祀,令雪女那小部族族人的尸体,堆积成山。
  于这一刻。
  奇马尔波波卡有了真正的反思。
  为什么世上唯一真神会对阿兹特克人降下沉重的罪罚。
  迪迪玛尔如今的遭遇,让他第一次有了共情能力。
  活人祭祀是残忍的。
  “迪迪玛尔!!”
  他失声呢喃。
  而当追兵朝这边赶来,他才跌跌撞撞继续逃亡。
  渡河而来,又耗尽心力,体力急速衰竭,致使脚步变得格外沉重。
  仿佛每踏出一步,都震得这狭长山谷中泛起回响。
  哒哒,哒哒。
  吁——
  一声奇特的出气音让迪迪玛尔一愣,他头脑发胀,双目眩晕。
  抬头,却见到不远处一道身影恰恰伫停。
  他停下了脚步,一时间身躯仿佛冻结。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个全身被暗红色外壳包裹的人,竟骑乘一匹巨大猛兽。
  人?
  但这是人吗?
  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辨认。
  可偏偏,那面部镂空缝隙中,隐隐约约闪烁一道锐利目光的双眼。
  哒哒。
  猛兽不安分的踢踏脚步。
  嚓——
  骑士拔出了武器,那武器竟在撒入山谷的清晨斜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
  骑士发出怒吼,以长刀指向他。
  罪王不知所措着,他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语。
  可就在这时。
  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胸前,那暗红色外壳上,呈现一道鲜明的黑白印记。
  呈现半旋转的姿态。
  “均衡!”
  “这是均衡的标记!”
  “与神像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罪王不可置信,他找到了……找到了均衡?
  他放声高呼,手舞足蹈。
  那猛兽上的人也表现的疑惑,并未轻易动作。
  奇马尔波波卡终于意识到双方无法沟通,他连忙摸索腰间的皮囊。
  可正是这个动作,令对方警惕,再次发出怒吼——
  “……%¥!!”
  奇马尔波波卡吓得跪地,表示臣服,但动作未停。
  终于,他取出了一个木雕。
  “吾主真身神像?!”
  骑士愣住了,又见面前的少年跪地,不断叩首,他连忙揭开了面盔。
  罪王终于见得人形。
  他一边呼喊,一边指向后方,“救救我,救救迪迪玛尔吧!”
  “我乞求您,我甘愿承受一切罪罚……”
  随着他的指向。
  骑士于马背上远眺,终于发现了在两人对峙时,已然踏入山谷的追兵,足有三、四十人。
  他发出不屑冷哼,但却收起了方才拔出的长刀。
  驾驭马匹起步,向着那跪地的少年冲来。
  这一刻,罪王吓得闭上了双眼,犹如被判处死刑,彻底放弃了生机的希望。
  可是,他猛地感觉脖颈一紧。
  上身的皮革衣物裹住全身。
  巨大的力道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呕。”他感到小腹吃痛,体力耗尽令身体感到不适,猛地呕吐出来。
  但他知晓,自己没死,如今却被那骑士提起,趴在了猛兽的脊背。
  他不可置信的侧头展望。
  那骑士冲他笑了一下,“&%…%……”
  罪王隐隐有所觉察,学着那古怪的口音,“砸米……局哈?”
  “哈哈哈!”
  “对,赞美均衡!赞美均衡!”
  “砸美剧哼?”
  骑士颔首,便不在理他,神色猛地严肃,大喊一声:“驾!”
  二人身下猛兽,陡然提速,向着山谷深处狂奔起来。
  罪王很焦急,很痛苦,颠簸令他感觉随时可能跌落,而爬伏的姿势挤压腹部,更让他郁郁作呕。
  可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迪迪玛尔,迪迪玛尔!”
  “等我,等我来救你!”
  哒哒哒哒。
  铁蹄轰鸣山谷。
  不久后,罪王看到了出路,当开阔的视界显现,他见到不远处驻扎着成百上千人。
  营地外,不少身着盔甲的身影排成队列,巡视四周。
  他们手中长矛,矛头泛着冷冽寒芒。
  而如他身下猛兽一样的巨兽,竟然在这营地中随处可见,人们以青草喂食,竟然还从皮囊中撒入白色的细沙。
  那绝不是砂砾,那样的洁白是他前所未见的,饱含一抹神圣色彩。
  二人的到来,引起了瞩目。
  很快,有一群赤膊上身的壮汉走来。
  骑士勒停战马,翻身而下。
  而罪王也再无法支撑,自然滚落,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爬山已然到来,皱眉看着少年,对斥候发问,“怎么回事?这少年是谁?山谷中发生了什么?”
  “大族长,我即将踏出山谷外,便遭遇了这少年,似乎有部族人在追杀他……”
  “而他,拿出了吾主真身神像!”
  有人笑道,“哟,自己人啊?”
  又有人抓住重点,“等会儿,你是说,有人追杀他?”
  “嗯?”所有人都呆滞了半秒,一道道目光碰撞出花火。
  几乎异口同声的呼喊——
  “我愿领军前往!”
  “不,大族长,我去!”
  “吾主在上,请注视这群狐狸一样狡猾的人吧,上次明明说说该轮到我了!”
  众人蠢蠢欲动,无不想要痛快厮杀一番,活动筋骨。
  可是,爬山的动作却又吸引了他们的瞩目。
  只见他走上前去,抬起了少年的下巴,仔细观察着什么……
  又似乎因他脸上污垢而难以辨认,从腰间掏出皮囊,一股清泉浇了上去,手掌迅速抹去。
  少年吓得瑟瑟发抖,任由那粗糙的手掌在脸上乱抹。
  就在动作停止后。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各位头领!”
  “你们快看!!”
  “罪王,他是罪王!!”
  话落。
  所有人因此震惊,无不快步走来将少年围聚,仔细看着他的模样。
  “咝……”
  “好像就是他!”
  “吾主在上,错不了!!”
  “这与电影上的一模一样。”
  “够了!”爬山不耐的训斥,以眼神将众人逼退,立即道:“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狼狈!他应是沿途收归各部朝圣而来,为何只剩一人,还被人追杀?”
  于是,通会犹他阿兹特克语的法则修士立即上前,蹲在了少年的面前——
  “你是奇马尔波波卡?阿兹特克人的罪王?”
  少年听到熟悉的语言,不知怎么就触动心弦,止不住热泪流淌。
  可他的神情又猛地呆滞,数秒后才惊诧呼喊——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而且还知道我是阿兹特克人的罪王???”
  法则修士淡淡一笑,仰望45度天空,发出赞颂,“赞美吾主,赞美均衡!”
  “吾主均衡为世间唯一真神,洞彻一切,大地万物生灵的一举一动,皆在吾主的注视之下!”
  “吾主降下神谕,令我等接引。”
  “不过……”
  “为何只有你一人?你的随从呢?便是那助你逃亡的学士,我圣殿山上下,无不叹服他的谋略,想要与他一见!”
  罪王浑身颤抖,一则则信息涌入,令他头脑眩晕。
  可当听到“随从”,他下意识的反驳,“那不是我的随从!他是迪迪玛尔,他是我的兄弟,我最信任的人……”
  话到一半,他的哭声再起,更伴随着一下下沉重的叩首——
  “乞求你们,乞求你们救救迪迪玛尔!”
  “我愿付出一切,换取他的生命得到救赎,即便……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
  至此一刻。
  法则修士也不敢耽搁了,起身后神情变得严肃。
  爬山等一众头领注视而来,“他说什么?”
  “应是他们收归的部族反叛,那名为迪迪玛尔的随从被抓,唯他一人逃了出来!”
  反叛……反叛?!
  对于这个字眼,众人就太敏感了!
  悖逆均衡者,唯有判处永恒的湮灭;以其血肉生灵,捍卫均衡荣耀的不灭!!
  此时此刻。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爬山。
  爬山神情已是冰寒,可那咆哮的怒吼却点燃无数人的热血,令血脉偾张——
  “全!军!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