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什么器

  大路上兵卫列阵,森严相待。
  「怎么就不让走了?」
  行路的人不解,有抱怨,有好奇,也有询问。
  「兵爷,可是在缉捕凶犯?」
  但不管问什么,回应都是冰冷阴沉的面容,以及喝斥「前方禁止通行。」
  至于什么时候恢复,也不回答,甚至不许聚集在这里等候。
  「速速离开!」官兵们喝斥着,拔出了刀剑。
  看着日光下闪闪发光的刀剑,路人们也不敢再多留。
  「好凶的官兵。」「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估计是抓捕极恶之徒。」「也没听说最近有不太平啊。」
  但既然官兵说有,那就必然是有,路人们纷纷退走,还互相转达告之后来者,这条路上很快就人迹罕至。
  但也有不惧怕官兵,也不在意禁令的人。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后背着一个长包袱,须发散乱,衣袍满是泥污,身下的马匹也并不健壮,毛色杂乱,连马鞍都没有,走路也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宛如一头瘦驴。
  这模样属于路人见了立刻飞奔避让,甚至还要去报官喊山贼马匪来了。
  但他看着前方的官兵列阵没有丝毫畏惧,没有急忙避让,反而催马上前。
  「站住!」前方的官兵看到了,高声呼和,「不得靠近。」
  男人似乎没听懂,大声问:「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官兵冷声:「固宁官兵!」
  那男人走近了些,似乎很惊讶:「你们竟然是官兵?」
  这话让官兵们愤怒:「你他娘的瞎了眼,看不到我们的装扮吗?认不得兵袍军旗吗?」
  男人发出一声笑:「看到了啊,但怎么看你们都不像是官兵,像是一群穿着兵袍的耗子。」
  这话让官兵们大怒,同时也脸色微变。
  这人……张不善从队列后看过来,来者不善,他刚要说什么,就听得那人再次扬声大喊。
  「今天就让六子爷爷来教教你们,真正的官兵该是什么样。」
  伴着这声,那男人一催马,同时将后背包袱取下勐地一甩。
  瘦驴般的马陡然狂奔,快如闪电。
  包袱甩开,一把长剑划过地面,掀起了狂风巨浪,裹挟着马上的男人冲入官兵军阵中。
  人影被卷入漩涡,兵器碰撞,马儿嘶鸣,尘土飞扬。
  ……
  ……
  「大人,前边一个人和…」远处匍匐在草丛中的侍卫低声说,「官兵,打起来了。」
  他在官兵这两字上停顿了一下,可见是抱有怀疑。
  刘宴看着前方的混战,那一个人,宛如冲入羊群的狼,将几十人的官兵践踏。
  「我们怎么办?」侍从再次低声问。
  助哪边?
  刘宴站起来,看了眼身后紧随的十几个侍从。
  「我们当然是,走过去。」他说。
  ……
  ……
  长剑宛如铁棍一般被甩过去,围上来的官兵被掀翻一片。
  张不善哇哇大叫,亲自握着兵器冲上来,下一刻就铁剑砸过来,险险滑过头顶。
  「用长枪,用长枪。」张不善大喊。
  奔走在外的官兵扔下刀剑,抓起长枪呼喝着扑过来。
  梁六子长剑在手中挥出寒光,宛如盾甲,枪如雨密集也近不了身。
  厮杀凶勐但又焦灼,一片嘈杂,但耳边又传来更多的嘈杂,混战的双方下意识的看去,见又十人左右的人马从大路上奔来。
  他们
  手里也都兵器,但不穿兵袍,也不像山贼马匪,穿着普通的行装,簇拥着其中一个清瘦的宛如书生的男人。
  什么人?
  是敌是友?
  厮杀的双方心中均闪过念头,尚未做出应对,下一刻就见这群人马呼喝着从一旁冲了过去,一旁有下意识要喝问的兵士,被他们兜头一刀砍翻。
  但他们并没有冲过来继续厮杀,而是径直向前奔去,也并不管梁六子的死活。
  哎?
  厮杀的张不善和梁六子心中闪过大骂。
  什么东西,趁火打劫!
  什么东西,趁乱摸鱼!
  ……
  ……
  孟溪长就地滚倒,黑黝黝的刀光从下狠狠噼上去。
  那盾甲或许能挡住远处射来的箭,但绝不能挡住他的刀。
  这一刀能将盾甲噼开,将其后的人也噼开。
  但这个男人手中的盾甲自己开了……
  宛如河蚌一般突然展开,孟溪长的刀陡然被夹住,锋利的刀刃让盾甲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力气却被卸去一半。
  男人身形翻飞,避开了这生勐一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溪长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这个人的功夫并不多高强,但他手中的兵器——
  也根本不是兵器,只是护具。
  他全身上下都有护具,宛如穿着一套铠甲,但跟官兵的铠甲不同,甚至有些简陋,木铁铜竹什么材质都有,像是村头孩子们玩游戏胡乱拼凑。
  但只要跟他交手就知道这绝不是玩具。
  孟溪长尚未来得及起身,就看到翻飞的男人落地,下一刻一跃向他踩来,脚底上是闪着寒光的尖刺。
  孟溪长就地翻滚,耳边听的男人脚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地面都被他穿透了。
  「你这只手做得还不错。」
  耳边是男人阴沉的声音。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给你也做一个吧。」
  「在做之前,先把你这个左手砍掉。」
  伴着这声音,孟溪长见那男人将手中的盾甲一甩,原本本平一块的盾甲瞬时如莲花展开,层层叠叠,寒光森森,向他的左臂飞来。
  孟溪长心头一寒,抬刀迎击。
  伴着刺耳的声音,孟溪长发出一声大喊,看着被切断的刀尖。
  耳边是男人的狞笑。
  「什么破铜烂铁还想挡住我的兵器!」
  这是他拳头化成的刀,刀被切断,宛如手被斩断。
  虽然这并不是他真的手,也没有血肉横飞,但孟溪长痛彻全身。
  他的手!
  他的手又没有了!
  而另一只手也马上要没了。
  锵一声响,一支箭也似乎从天边飞来,嵌入飞旋的莲花中,伴着刺耳的声音,莲花如同瞬时被撕裂,片片跌落。
  孟溪长翻身滚动,尽管如此还是有盾甲一片划过他的胳膊,看起来木屑薄片,瞬间割裂了衣袍,皮肤上留下一道血印。
  孟溪长从来不怕死,但此时此刻看着左手手臂上这道浅浅血痕,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他的手。
  他的手。
  保住了。
  一支箭,让一场缴获落空,被击飞盾甲的男人看着地上跌落的箭头发出愤怒的大吼。
  他转头看向一旁,那边有四人缠斗一个女子,尽管如此那女子还能一人击退四人,且分心打断了他的进攻。
  那四人也很愤怒,脸上身上都带着血迹,很显然这一番对战就算有护具防身,也受伤不少。
  他们喊道:「她拿的是我们的箭!」
  那女子从客栈杀出来,手中只握着一支箭,一开始都没有察觉,以为是短剑或者什么奇怪的兵器,直到不断被刺中击碎护具,他们才看清是箭。
  竹竿,铁头,短短一支箭。
  箭借弓弩能取人性命,没想到握在手中也能如利刃。
  「借我之箭,坏我之器。」没有了盾甲的男人冷笑,「那现在没有了我们的箭,你还怎么坏我们的器!」
  他说罢伸手一摆。
  那四人将手中的盾甲一拍一推,盾甲瞬时也展开层层化作莲花向七星四面飞来。
  孟溪长大惊,那女孩儿手无寸铁,就算功夫再高强,也到底是血肉之躯,他大吼一声飞身而起向这边扑来。
  他的铁手虽然断掉了一截,但还有整条胳膊是铁铸的,就算胳膊不够,他还有整个身体,就算是血肉之躯,也能挡住一个两个。
  随着袭来的铁莲花,七星也如同莲花般旋转起来,虽然裙角瞬时被割裂,如花四散飞舞,但身体在其中险险避开了锋芒。
  与此同时远处马蹄疾驰,荡起尘烟滚滚,一人在其中看到这一幕,不顾距离还远,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长剑勐地向前一扔。
  「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