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来了
“绿袖！”
锦棠在门口探头探脑，发现周围并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装模作样的扯着黄花梨荷叶六足香几上垂丝海棠的叶子。
绿袖隔着屏风背相而坐，此刻的她，五官愁作一团，正手支下巴暗自着急叹气，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吓得手一滑，额头撞在案几上，又惊得弹跳起来，连带着不小心撞翻了坐着的那个敦实的乌木绣墩。
锦棠见状，乐不可支的掩着唇走近屏风，伸手摸了摸框上的卷草纹，看着绿袖发窘的样子笑道：“你力气倒是不小，放个屏风在这里作甚么？以为这样，绿竹进来就认不出你了？”
“小姐！您可回来了！奴婢——”绿袖猛地抬头，眼圈都要红了，刚张口，便听见门外一个焦虑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姐！”
绿竹焦急的打了帘子快步走了进来，见是绿袖站在绣墩子旁，锦棠正好好的立在屏风旁边，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姐没事吧？方在奴婢在外面听见一声响动——”
锦棠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往临窗大炕上一坐，指着绿袖道：“无事，正跟绿袖闹着玩儿呢。”
绿袖忙摇了摇手，“是奴婢笨手笨脚，弄翻了小姐的木墩子。”
绿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偷偷转脸瞪了绿袖一眼，绿袖缩了缩脖子，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看她。“咦？你不是出门给小姐买鲛纱，寻花样子去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在小花园却没看见你？”小花园偏居中，无论是从正门、前门、还是东、西角门进来，都要经过小花园。
绿袖看着绿竹皱眉不悦的样子，心中笑开了花，得意洋洋的道：“我怕耽误了小姐的事，所以抄近路，从后边的角门回来的，你当然没见着我了！”说完，看见锦棠夸赞和略带鼓励的眼神，不禁吐了吐舌头，将肩挺得更直了。
绿竹虽然无法反驳，但却皱着眉不赞同的道：“后边那个角门往来的都是些菜农樵夫，你从那边往来，若是被人瞧见，平白带累了小姐名声——”
她还不是刚从那个菜农出入的角门进来的——锦棠有些心虚，干咳了两声打断了绿竹的话，“你怎么回来了？可是舅舅回来了？”这才巳时末，舅舅们应该没这么早回来。
没等绿竹答话，又问道：“五少爷可回来了？”
虽然知道锦荣若是回来定然会先来看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绿竹摇了摇头，答道：“还没有，小姐放心，龙虎山离着不远，一路又都是官道，五少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若是五少爷回来，奴婢必定先来禀报小姐。”
见锦棠点了点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音，又道“小姐叫奴婢留意舅老爷的消息，奴婢方才看见不仅舅老爷回来了，似乎沈老太爷也回来了”
“什么？”锦棠一愣，心下有些诧异，“你可看清楚了？”
“是，奴婢一上午都在小花园西北角那个八角亭中，方才正在柱子后边打络子，结果先是听见了管家的声音，奴婢往外瞧去，见他把附近扫洒的奴才们都打发走了，奴婢还在纳闷，可是没一会，舅老爷们便被下人们围着，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奴婢见周围没有一个下人，怕被钱管事发现，便悄悄蹲了下去，却瞧见舅老爷们围着一个人，隐约是老太爷的样子，奴婢怕离得远瞧不真切，又特意看了好几眼”
那便是肯定的了，锦棠知道绿竹的目力极好，心中吃了一惊，却只是眸子闪了闪，端起绿袖奉的茶，却是停在了嘴边，茶汤清亮，豆香扑鼻，腾腾的热气炙烤在呼吸之间，她的思绪却飞快的转了起来。
这么说，不仅舅舅们回来了，连外祖父都回来了？可是既然回来了又为什么将周遭的下人都遣开，一副怕被人瞧见的样子？
她分明记得前世的时候大家等了许久，终于等来先来报讯的管家的消息，说是舅舅们方到城郊驿馆，叫大家先用午膳，不用再等，果然过了晌，她又午睡了一小会方被喊醒，说是舅舅们到了，请她去小花厅。
但是她却不记得前世外祖父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觉得，外祖父为什么会回来呢？”
绿竹一愣，不明白锦棠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想了想，认真道：“奴婢常听府里的老人说，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的感情甚笃，更何况沈老夫人还有着一品诰命，奴婢以为，沈老太爷回来，大约是给沈老夫人过生辰的吧？”
绿袖歪着头，疑惑的看着绿竹，不赞同道：“过生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啊！可是为什么，管家要先将人清干净，再迎人回来？倒像是什么隐秘的事？”
当然是一件隐秘的事！绿竹含糊一声，没有回答，她不敢说，她小的时候曾听府里的人悄悄议论过，说是沈阁老颇有些惧内的名声。
锦棠心中也有这样的疑问，按照从前，外祖父不应该回来才对，除非
锦棠抿了口茶，将茶盅放到桌上。
难道，从前外祖父也因着某种原因回来了，只不过这个因由是一个非常隐秘的事情，以至于连外祖父回来的消息都不能向外透露分毫？
她忽然记起一件小到自己几乎没有印象的事，就在从前的今天，请安后的她想要去后罩房旁边那片竹林，却被挡了下来，说是舅舅请的贵客借住在竹林深处的简园中，而竹林已经封锁起来，怕惊扰了贵客。
现在想起来，分明可疑！这个贵客，难道就是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