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春情如旧
“没有，没有！”素衣忙否认，生怕宋煜听出异样，他可不敢让少主知道，他是在青楼碰见的周家公子——虽然他并不是去宿柳眠花的。
宋煜点了点头，道：“他既没看到你，那咱们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想到周二，他也有点头疼，撑着额角想了想，又唤住素衣道：“那田郡马虽是娶了娉婷郡主，但平日里走得近的却是宝安书院的人。听闻他素来与他堂姐交好，这田夫人此番出现在金陵只怕不简单，你告诉墨鹊，让他盯紧点。”
素衣点点头，多了句嘴，“那鸿雁呢？还继续查吗？”
宋煜一怔，沉默了一息方道：“叫鸿雁不必再追查了，不管怎样，她都不是我们的目标。”
打发了素衣，他靠坐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窗外花香鸟鸣好不热闹，真不知这样的宁静能有几日。
他睁开眼，望着桌案上那只蜜色小瓷瓶下压着的一块鹅黄色的绢子上，那朵的栩栩如生的千丝海棠开的正盛。
“老夫人，厨房崔三家的过来问，中饭是现在就摆在清心阁吗？”
沈老夫人刚要开口，却被流琴急匆匆的进来打断。
周妈妈皱眉斥到：“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连规矩都不顾了？”
流琴一顿，忙行了个礼，对着周妈妈使了个眼色，待到周妈妈走了过去，忙低声耳语了一番。
“此话当真？”周妈妈讶异的看了流琴一眼，又下意识的往外间看了一眼，这才转过身走到沈老夫人身边，揣度了一下，低声道：“流琴说方才外院的小钱管事递进话来，说是舅老爷已经回来了，只不过老太爷也一并回来了，那边的意思，是叫咱们按而不动，只当做他们还没到，待到下了晌，他们安排完毕再做打算。”
锦棠早在流琴慌慌张张的表情中窥见端倪，心中暗自猜测着，是不是外祖父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她端起茶盏，低着头用碗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碗，眼角的余光却紧紧锁住沈老夫人，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结果，她却只看到沈老夫人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面色如旧的点了点头，对等在一旁的丹青道：“现在便摆饭吧！”
锦棠看着沈老夫人，乖巧的起身。
沈老夫人由周妈妈扶着，慢慢起身，淡淡的道：“不必等你舅舅他们了。”却没再说别的。
锦棠应了一声，站在沈老夫人另一侧，往清心阁移去。
沈老夫人住的凝辉堂共五间上房左右各有耳房两间，位于裕德园最北侧，是整个园子的中心，再往后穿过一片人工凿出的锦鲤池过两个小桥便是绛雪轩所在的凝华堂，清心阁却是在前院，若是往常，便是在屋里摆了饭便罢，只是今日不同，大约是先前算计着时间，要等舅舅哥哥们一同用饭，因而摆在了清心阁，没想到舅舅们却没到。
沈老夫人由锦棠扶着，走在抄手游廊下，想着周妈妈的话不禁生出一丝感慨来，拍了拍锦棠的手，目光却看向院中盛开的玉簪花，“说起来，你也有许久没见过你外祖父了吧？京城居大不易，陆家毕竟还是重礼法的，虽然同在京城住着，你要想见着你外祖父却是不容易的。”
锦棠闻言一愣，皱着眉又回忆了一番，这才终于想起，她真的是很久没见过外祖父了。
算起来，若是认真来论，上一次见外祖父，还是她娘亲没的时候，她在花厅外匆匆瞧了一眼，当时外祖父和父亲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显见是动了气的。
至于后来，她及笈的时候，还有她成婚的时候，外祖父亲自送了贺礼来，她却无缘得见。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也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怅惘，“算起来，锦棠已经四年没见过外祖父了。”
后头的周妈妈听到锦棠的语气，面带异色，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很快垂下头。
沈老夫人却似恍然未觉，握了握锦棠的手，眯起双眼，看向远方。
收起了往日的精明，她也不过就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妇人而已。
她知道，沈老夫人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女儿，自己那个温婉贤惠的娘亲。
这一刻，锦棠心中有些发酸，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听沈老夫人道：“你看这满园子的花开的多好，我还记得，你娘生你的时候，你外祖父高兴地特意自己做了两坛桂花酒，就埋在简园里，一晃也是十几年过去了，可是你看，春色年年如旧。”
锦棠知道，沈老夫人是想说纵然是物是人非，故人已逝不可追，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她不知道沈老夫人是想说那一句“酒如春好，春色年年如旧”，还是那句“此情不及墙东柳，春色年年如旧”。
无论是哪一句，都掩盖不了她的父亲当年便续娶的事实。
这世上，最凉薄不过情爱，这一次，她才不要陷入其中。
见锦棠发呆，一张稚嫩的小脸却故作老成的端肃起来，沈老夫人不禁失笑，点了点锦棠，笑道：“你呀！整日跟我这个老婆子在一块儿，也变得老成起来，你正是这个爱打扮的年纪，怎生穿的这样素净？头上的簪子还是去年的样子了，”说完，眸子忽然精光一闪，不着痕迹的抚了抚锦棠乌黑的发丝，道：“今儿个下午，我叫你大哥带着你去正阳街上转转去，那边有个珍宝斋，头面最是漂亮不过，还有南阳过来的新鲜玩意儿，你也挑几个去。”可惜沈家清一色生的全是男娃，她的囡囡从小来金陵都找不到玩伴。
锦棠自然知道沈老夫人的言外之意，张口就要拒绝，“外祖母不必这样麻烦，其实我在陆家过得很好，首饰衣服多得很，而且全都是京城时下里最时兴的，只不过这次走得匆忙，我只随身带的不多，再说，我现在年纪小，带那些金银的发叉步摇也不好看，更何况，再好的东西，每日也只能选一样带，太多了用不完。”
这她倒是没说谎，萧夫人待她虽然说不上和亲生女儿一般，但是吃用上却全是最好的，全府上下都说她这个继母简直可以被整个大沥奉为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