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金陵夫人 二
“以陆姑娘如此资质，那千绣宴冠首的纤纤玉指称号，想必也是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吧？”何夫人的话说的是真心实意，她认真的看了看锦棠，露出一抹笑来，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曾夫人冷笑一声，扬着下巴，满眼的意味深长，“我看那倒未必，这千绣宴虽是起源于高祖皇帝的时候，但后来越来越多的名门闺秀参与其中，近几年更是有南直隶的小姐们也去京城参加，可以说是人才济济。陆姑娘确实让人惊叹，可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曾夫人话音还未落，便立刻有夫人附和道：“是啊！更何况，原本千绣宴只是绣艺考较，现如今也已经变成了琴、棋、书、画多项比试，这千绣宴的冠首，当得一句才女不假，可想要拿到这“纤纤玉指”的封号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陆老夫人眯着眼听着，见锦棠一直带着温婉的笑意，端庄的坐着，脊背挺得笔直，不管是方才是赞扬还是现在的挤兑，她的面色从未变过，颇有一番宠辱不惊的样子，她不禁赞扬的弯了弯唇，有心要提点这个小姑娘两句，于是道：“曾夫人说的是实话，李夫人和王夫人的话也在理，这就和春闱一般，学子们胸中有沟壑也要下场比试一二，何况千绣宴由当朝公主、公、侯府的老夫人还有内务府针线最好的两个姑姑，同绸缎庄共同作评，这里头虽说没出过什么黑幕，可是个人喜好不同，能得了公主青眼，恐怕也着实需要些气运。”
锦棠察觉到陆老夫人的善意，不由朝着她微微颔了颔首，面上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感激，随即敛去又低下了头。
只是她虽面带笑意垂首听着夫人们的交谈，心中却微微有些发苦。
她前世就是因为一举夺得了“纤纤玉指”，才被萧湛看中，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不然，以萧家当时的地位，就算是庶出旁支，旁人也很难攀上，更何况是陆家这样并非是掌有实权的人家，虽然陆家为萧湛很是做了一些事情，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众人又纷说了一会子闲话，忽然又听曾夫人慨叹道，“若说双面绣难得，有样东西就更难得，那寿礼里头，竟然还有两块鸽子蛋那么大的赤玉！沈家的孙子可真是孝顺。”眸子里有着掩饰不住嫉妒。
一旁的宋夫人虽然看不起曾夫人的眼皮子浅，可还是附和道：“可不是？这赤玉平日里多难得，现在还流转着的都是从前的老物件，说是矿脉都几乎挖尽了，若单是这样也没什么稀奇，再稀少也无非是个物件，可听说那赤玉竟是沈家二少爷亲自去山里挖矿得来的，可见这沈二少的心诚。”
一旁的众夫人讶异中难免又露出一丝羡慕，纷纷附和到：
“沈二少这是诚心感动了山神，这才能在矿里寻着赤玉！”
“孝子贤孙，沈老夫人也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忽然，人群中忽听“噗嗤”一声，却是有人笑了出来，“贤孙不假，孝子？——”
锦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青莲色绫子如意云纹衫，外罩群青色金叶比甲，下着蜀锦金丝绣花罗裙，腰间缀着白玉噤步的人。
“这人倒是面生得很。”她暗自嘀咕一句，正要悄悄询问，便听有个夫人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响起，“此人是田郡马的堂姐，华西乔家的人，田家败落了以后嫁给了乔御史做的继室，只不过不曾想，后来田家竟然出了个郡马爷，大家便都她叫田夫人，是个和曾夫人一般的妙人——”
估计那御史也七老八十的快致仕了，锦棠心中笑了笑，听懂了她最后一句的意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抬眼看去，却是孔二夫人。
锦棠看见孔二夫人眼中的狡黠，忍不住笑了起来，朝孔二夫人露出善意的微笑，孔二夫人也假装不经意似的回过头，没有看锦棠却眨了眨眼。
今日都是来贺寿添喜的，听这田夫人的阴阳怪气，又碍着沈家表姑娘在场，故而没人敢搭腔。
怎知她面上尴尬一闪而逝，却笑了起来，似是不甘被忽略，眼珠转了一圈，看着身旁不远处一妇人道：“咦？姐姐今日的裙子怎的这般素净？昨儿个我还看见姐姐穿着一身细布的马面裙，虽是细布，可是细瞧去，却是混了金银丝做经纬织就的，可真是好看。”
那妇人是方才和曾夫人一同挤兑锦棠的李夫人，她面色微微泛起红晕，心中却将此人骂了几遍，虽然无奈，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口中也只是道着：“姐姐实在是好眼力，我那洋绉裙是仿着京里的样子做的。姐姐在京城，想必也是看惯了这样时新的样子了吧？可惜在金陵，我却并没有看见有几人这样穿着，穿出去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田夫人一听，找到了话头，又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一处，心中得意，忙接道：“妹妹说这话真是个内行人，如今京城里最是流行这样的料子这样的裙子，”说着，她眸子一闪，身子前倾，故弄玄虚的压低声音，神秘道：“这料子原本就是细布，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如今大家都叫它绡金帛，你们可知道这料子为什么叫这名字，又是如何传开的？”
闲话人人都爱听，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问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