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父女
陆大老爷黝黑的眸子平静的盯着萧氏。
萧氏的眼中有一些焦急，表情有点不知所措，还有些无辜。
曾老太太上了年纪，六姐儿年纪又小，先回来无可厚非。三姐儿落了水，先一步走也没什么——只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觉得有一些不舒服？
他将目光移至别处，点点头，声音平静：“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说着，轻夹马腹，马儿便嘚嘚的小跑起来。
马车声辘辘，只有地上的声音。陆绍安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眉头忽然蹙了起来。
陆大老爷一直走了两条街，这才看见了挂着陆家车徽的马车。
陆绍安‘吁’了一声，在马车边上停下，问道：“秦如海呢？”他知道秦如海是前头沈氏留给锦棠的，秦如海是个爱马如痴的人，极擅长驭马，他对沈氏留下来的人还是比较放心的。而且，锦棠往常出门好像也都是带着他的。
马车夫打心里头就有些怵这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大老爷，见他虎目圆睁看着自己，就好像随时要质问自己办差不利一般，腿上不由得打了个突，赶忙道：“今儿本来是他跟着来的，可是临到头奴才才被陶妈妈叫过来——他，吃坏肚子。”
吃坏了肚子？秦如海若真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他早不用他了。陆大老爷眼眶微微缩了缩，沉着脸，点了点头。
“是父亲吗？”锦棠听见了外头陆绍安的声音，心中有些诧异，原本她还在想，她的马车落了单，万一再御剑什么‘意外’那可再正常不过了，结果没想到，父亲竟然亲自来接她了！
她的心中有些复杂，前世的时候，她与父亲，莫名就疏离了，后来她家人的时候，父女之情也是淡淡的。
其实她的心中，对父亲还是怨恨的，前世的时候，她一直为父亲从来没有过问她掉下山崖的事，她甚至还想过，是不是自己就算是在那一场祸事之中摔死了，父亲也不会对她展现出一丝怜爱——她对他简直失望透了！
可是，重活了一世，她站在更高的位置去看这件事，忽然就想要一个证明，结果，这个结果对于她来说，竟然真的是她曾经想过的，最不可能发生的！——父亲不是对她不关心，而是，父亲竟然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她还记得父亲刚得知这件事情的震惊和询问她有没有受伤的紧张。
而她前世，竟然因为一个有心人制造的‘误会’，就与疼爱她的父亲疏离了！
陆大老爷将马靠了过来，声音依旧冷肃：“是我。”
锦棠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湿意逼退。
她没有挑帘子，只隔着窗帘道：“父亲，今日二皇子也去了董府，大约在巳时三刻，董府的家丁护院，从前院追到府镜泊湖外院与内院相接处。女儿听说有刺客逃走了，董府送客出来的时候，外仪门有两人带刀把守，看样子，男客似乎还未离府。张家大夫人和大小姐在董府的花宴上，萧家???大爷曾出现在花宴，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先行离开了。刺客据说隐匿了良久，应当是对董府的地形较为熟悉，所以才能顺利混入又悄无声息隐匿。”
这倒与陆大老爷之前的猜想不谋而合。他顺着锦棠的话想了下去，二皇子原本不是皇上最在意的皇子，皇上近些年一直宠爱萧贵妃，子凭母贵，连带的，五皇子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起来。
但是皇子中，却并不是只有五皇子最炙手可热——太后为了打压萧贵妃，近些年可一直扶持着淑妃呢！淑妃膝下虽然只有九公主，可是七皇子还很小的时候便没了娘亲，淑妃求了皇上，便将他记在自己名下养着，这一晃，也有十多年了。这个七皇子，也是个表面功夫做的足足的人，在南直隶的名声甚好。
唯独二皇子，有谁会想要杀了这么一个存在感几乎都没有的皇子呢？
陆大老爷凝着眉，心中渐渐沉重起来，他忽然想起这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来——
几位老大人联合凑请，请皇上及早定下国本，册立东宫之位。
原本他是要上这道奏请的折子的，可是他还没想好到底要奏请哪一位皇子，想来想去，事情却耽搁下来。
他主贤不立长——反正皇上没有嫡子，其实哪一位皇子继位，身份都差不多。
可是那几位老大臣却觉得，立嫡立长，既然二皇子是记在了的名下，那么自然算作嫡出，若是册立太子之位，自然宜立二皇子。
但是也有人猜测着圣意，觉得皇上既然容许萧贵妃和淑妃做大，在后宫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必然也是属意五皇子和七皇子的，所以那几个请立二皇子的折子一递上去，奏请立五皇子和七皇子的折子，也如雪片一样往上递。
现在，二皇子遇刺，最有嫌疑的，当属五皇子和七皇子???
他的眸子闪了闪，收回思绪，跟着马车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忽然一愣，方才，他竟然不自觉的顺着囡囡的话想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的这些，肯定不是谁告诉她的，这里头，既有她的观察，又有她的所想——还真是???还真是有当年沈氏的风范！
陆大老爷的心里，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萧氏虽然貌美温柔，把宅子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却也只是一个好妻子罢了，不像沈氏，朝堂上的事，他有时候钻了牛角尖，和沈氏一说，她随意的说两句无关紧要的生活上的事，他便能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曾经也试过和萧氏说，可是萧氏只会温柔的安慰他几句，或者说一些眼界甚窄的妇人之言，渐渐地，他也就不愿意和她再多说什么了。
陆绍安的心中有些复杂，囡囡到底是沈氏所生，是他给的关注太少，她竟然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真的就长成了一个和沈氏一般剔透又的大姑娘了，单就这份细致入微和见微知著，竟然将她的哥哥们，都比下去了。
“小姐，咱们可能得改道了。”前边探路的回来了，对着马车一揖。
锦棠怕路上出什么意外，所以本来是两个赶车的车夫，她便派了另一个先去前头探路。
“怎么了？”陆绍安骑着马，从马车另一侧走出来。
大老爷？车夫认得陆绍安，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却不敢怠慢，老实道：“前边儿胜记车马行着了好大火，现在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救火呢！”
陆大老爷一愣，眸子里瞬间聚起阴云：“你说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