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限 二

  她的胸口越来越紧,越来越热,迷迷糊糊间,听见窗外廊下隐隐响起说话声。
  是那毒妇的声音!此时的二老太太再也不愿意用姓氏,或者名字来称呼二夫人。只听她说:“方才老爷已经过了仪门,想必这会子已经快到了院门了,你去门口迎一迎,也顺便跟老爷说一说老太太的病情。”
  老太太哪有什么病情可说,夫人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她和老爷说说云腿的事情。张妈妈低垂着眉眼心中了然,正要退下,却听脚步交错声在耳畔响起,一抬头,不想二老爷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眼前。
  张妈妈迎了上去,可是二老爷却看也未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沉着脸质问二夫人:“母亲怎么了?”
  早就料到二老爷会有此一问,二夫人还是忍不住心中一个激灵,看着二老爷面露哀戚:“老爷,母亲她,母亲她怕是撑不了几时了!”
  二老爷大惊,再也顾不上旁人,转身便往屋里奔。
  屋内明显常常通风,并没有多少药味。或者是怕老太太过了风,所以床上并未换上绡纱,而是蒙着素绢,二老爷点点头,知道这些内宅的事上,二夫人一向是稳妥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往内室走去。
  二老太太正躺在床上,看上去又瘦了两三圈,双颊通红,干枯的嘴唇灰白中隐隐带着一丝紫绀色,此时她双目圆睁,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喉咙也发出古怪的‘咕咕’声。
  二老爷吓了一跳,忙上去握二老太太的手,红着眼圈,声音打着颤:“娘!娘!平成回来了!你快看看我啊!娘!你到底怎么了?大夫呢?大夫!”
  二夫人使了个眼色,张妈妈立刻将早就请好的两位大夫领进了屋。
  “大夫——”
  二老爷刚开口,其中一位年纪长一些的大夫忽然色变,夺步走到了二老太太近前,装置在二老太太颈间探了探,便迅速从随身带着的诊箱中拿出三支银针,最后一直却是扎在了二老太太的人中上。
  “老夫人痰迷了心窍。”大夫如是说。
  二老爷望着这两个面生的大夫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只问道:“该当如何?”
  大夫摸了摸胡子,道:“须得帮老夫人把痰给取出来。”
  二老爷看着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按照大夫的法子帮老太太取痰,一张脸阴沉的可怖。她盯着面前一高一矮,高年轻,矮年老的两个大夫,问道:“我母亲现在的病情如何了?需要用什么房子?何时才能康复?”
  两个大夫早上来的时候便心知老太太不行了,此时见二老爷如此问,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最终,年老的大夫遗憾的摇了摇头,沉声道:“令堂如今这个情形,只怕撑不过静婉,你们还是早作打算吧!”
  二老爷一愣,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床上的老太太一眼,面色僵硬又难堪,嘴唇无意识的微微抖动:“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庸医,庸医!”
  两个被二夫人重金聘来的大夫,医术虽然说不上精通,但行医治病也是多年,在这京城里也是挂着招牌的,此时听二老爷这样评价自己,心中自然不虞,碍着陆府的招牌,只好僵着脸,对二夫人拱了拱手,转身便走了。
  二夫人面色也不好看,她张了张口,打算劝两句:“老爷——”
  二老爷忽然猛地转身,一双眸子阴鸷的盯着二夫人。
  “许大夫呢?为什么没见着许大夫?”
  二夫人心中一紧,面上错愕,嘴角却还强笑着,问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二老爷怒意滔天,红着眼睛看着二夫人,,那模样,仿佛要张口吞了她一般。
  张妈妈心里怵得慌,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地位,咬了咬牙,奓着胆子上前分说:“老爷恐怕是误会夫人了,许大夫家中有事,今儿早上,夫人强留不住,只好——”
  二老爷拂开袖子,袖口狠狠的甩到凑近的张妈妈脸上,目光如箭,倏地射了过去,斥道:“没规矩的狗奴才!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滚!都给我滚出去找大夫!”
  张妈妈捂着火辣辣的面颊,不敢再看二夫人,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双珠!”二老爷叫住他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你去找方管事,告诉他去宫门口等着老祖宗,请老祖宗写张帖子去请位太医来!”
  屋内只剩下二老爷和二夫人两个人,二老爷余光中看到的,都是床上躺着的二老太太眼窝凹陷双颊突出的样子。
  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怎么能变成了这样?
  他的怒气仿佛是一团火,烧的他坐立难安,他狠狠地朝着二夫人‘哼’了一声,便负手立在窗前,只留下一个暗色的背影。
  二夫人早就料到了二老爷的责难,事已至此,她就算是硬着头皮面对一切,也要咬着牙挺下去!她揉了揉眼睛,揉的眼圈都红了,委屈的看着二老爷:“老爷可是怪妾身没有精心照顾好母亲?”
  二老爷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道:“妻贤夫祸少。”
  “老爷是说我不贤?”二夫人睁大了眼,这么多年来,老爷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中的话!这回,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了。“我十五岁嫁到陆家,为你生儿育女,奉亲纳妾,母亲病了,我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将这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哼!吏部考核在即,你却在这个时候让我丁忧!”二老爷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二夫人的话,终于转过身来,眼神却冰冷阴狠,“谁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那眼神,像毒蛇,想冰冷的井水,沁得二夫人从心中冷了起来,她有些懵了,望着二老爷挺俊的身影,和冷酷无情的下颌,喃喃道:“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存了什么心思了,我——”
  “若是我要进一步,到时候,与你大哥必定会有一争,焉知母亲这一病,是不是你王家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