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少爷陆锦权 一

  锦棠刚回到海棠苑,绿饶就回来了。
  “这么快?”绿袖佩服,小姐让打听三少爷的事,绿饶只用了一个晚上,若是她,怎么也要花上两日吧?
  绿饶难得笑了,“三少爷那点子事儿,也不用特意打听。”
  绿竹端着食盒进来,看见绿饶,忙转身又出去了。
  锦棠见绿饶面无疲色,发髻也梳的一丝不苟,知道她回来前肯定整理过一番——她总是这样,不想让自己担心。
  她叹了口气,道:“先别急着说话,你在外头跑了大半天,饭也没吃好吧?快回去梳洗梳洗,有事,咱们吃完了再说。”
  绿饶知道小姐关心她,心里也觉得热乎乎的,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转身回屋洗漱去了。
  等到绿饶重新换了衣服,回了东次间,绿竹已经将饭都盛好了。
  绿袖笑嘻嘻的将一叠栗子糕端到绿饶面前,“绿竹姐姐对你可真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一直在灶上热着,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待遇!”
  绿竹一本正经的瞪了绿袖一眼,“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等到用完了早膳,绿竹将碟碗都撤了下去,绿袖将屋内的窗扇都打开,才对锦棠点了点头。
  绿饶这才开口,“奴婢已经问清楚了,前阵子,大约就是咱们从金陵回来前不久,三少爷看上了红花阁里一个没挂牌的清倌儿。”
  锦棠皱了皱眉,这个三哥她印象最深刻,流连花街柳巷,走马章台,从来都不管不顾的,三房里被他看上的丫头,不知道有多少又换了多少,那清倌儿被三哥看上,只怕凶多吉少。
  “那清倌儿本是良家女子,去年,她们一家到通州投奔亲戚,结果她爹沾上了赌博,不仅将原本富余的家当输了个精光,甚至还把媳妇也输给了别人,后来他又把女儿骗了出来给卖到了妓院,她倒是个烈性子,当晚就悬了梁,救回来又寻了几次死,最后老鸨子才答应让她先安顿下来,等过些时候她想通了再让她见客。却原来,这女子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说是两家人口头上许诺过亲事,她那表哥也是个有情义的,原本是来京城参加秋闱,结果人来了京城去女子亲戚家中拜访时,却得知了女子早已经被卖到勾栏院的消息,他便求了老鸨子又许了好处,科举也不考了,立刻就赶回老家筹银子。”
  绿袖瞪大了眼睛,“世上竟然真有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科考!三年才一次呢!读书人不是看科举考试比命还要重要吗?”
  锦棠也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有情人。
  绿饶接着往下说,“那男子也算家境殷实,老鸨子想必见他仪表堂堂,便可怜这一对苦命鸳鸯,动了恻隐之心,答应等那男子回来赎人不让女子见客。可是谁知道,那女子长相十分清秀,老鸨又护着她,还有一个不在乎她清白为了赎她连科举也不参加了的表哥,便遭了妓院里姑娘的妒忌,有人就在跟三爷相好的时候对三爷吹了枕头风。”
  锦棠眼神暗了下去,三哥那见了美人不上手便不罢休的脾气,不用听也知道结局了。
  “???三爷趁着龟奴不注意,就钻到了后院见着了那女子,许银子买头面,磨了三五日,老鸨子拦也拦不住,没想到又磨了两日,三爷忽然便放弃了,可谁知道,他和红馆的小头牌勾结在一起,将那女子骗了出来,竟然动了粗。女子清白不保,留了书信就在顺天府衙门口撞了石狮子了。顺天府的衙役一看那书信中字字控诉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家三少爷,急忙派了人去刑部直接找老爷报信,老爷一气之下,从红花阁提着三少爷的领子就将人拖回来了。”
  “老爷也知道这件事了?”绿袖瞪大了眼睛,可是眸子里闪动的,分明是看好戏的光。
  绿饶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特意解释一番,“老爷当时拿着马鞭去的红花阁,三少爷不认,老爷便三鞭子打了下去。”
  “!”绿袖搓了搓手,满眼都是兴奋。
  锦棠一想到三老爷陆绍室,眉头便皱在了一起,“爹爹如此,三叔那只怕不好交代吧?”
  “三老爷闻讯赶来,还没进外院书房便吵了起来,老爷嘴上说不帮忙,可是三爷毕竟是陆家人,顺天府那边又是老爷的同年交好,到底还是打了招呼,顺天府就此将案子压下,可是不大会功夫,刑部却将三爷叫去问询。”
  顺天府不收监,别的衙门口多半就不会管。可是父亲不可能就这样纵容三哥乱来。
  “应当是爹爹的主意。爹爹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绿饶点点头,“的确是老爷授意的。只是,三老爷以为大爷不帮忙,就动了别的心思——隔了几日,那红花阁里竟然出了谋反的反贼,不日竟被官府查抄了,而那个女子已经死了又没有人证物证,况且还牵连了反贼,所以被认为是诬告,刑部也不能再关着三爷不放,最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反贼,应当是前不久,董府里七皇子遇刺之后的事。不过,三老爷怎么这么大的本事?
  锦棠又问:“三老爷身后的人是谁?”
  绿饶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抹凝重,“奴婢没有查到,已经吩咐初三他们帮忙去查了——不过,那伙人做事情掩盖首尾的方式奴婢倒是觉得莫名的熟悉???”
  锦棠也陷入了沉思,绿饶觉得熟悉的???
  绿袖却笑了,“你从前又没来过京城???”
  “也对,”绿饶故作轻松,“或许是从前训练的时候见过也不一定。”不过,心中却笃定自己的直觉没错,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锦棠点点头,却忽然想起来,她刚从金陵回来给父亲去请安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了父亲和三叔、六叔、七叔说的那些话,什么‘权哥儿确实不对’、‘还弄出了人命’——莫非就是这件事?
  她又想起来,前世的时候,他们刚从金陵回来,有一天锦荣神秘兮兮的跟他说,他知道了三哥一个秘密,好像是个一个小清倌儿有关系,她还为此恼了锦荣,骂他不务正业,差不多就是这件事了???
  父亲授意刑部将三哥叫去,也不是真的想要将三哥如何,想必只是怕他以后行事更加无法无天所以想点他,只不过,这样一来三叔恐怕误会就深了。
  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心事重重,三叔如果不是自己有一股子势力替他做事,恐怕他身后的那人,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她在前世的时候就猜测过,四房是不是投靠了萧家?
  然而三叔并没有在朝中任职,四老太爷也仅仅是在通政司任了一个正七品的经历,要知道,通政司这样的经历,数起来,可不在少数呢——况且四老太爷明年可就六十了,这样的年纪,要擢升恐怕没什么希望,这样的四房,有什么资本能让萧家看上呢?
  而且,还有一个她更为担忧的事——三叔若是投靠了萧家,他投靠的,是萧家现任的当家人萧旻呢,还是未来会夺权的萧湛?
  如果是萧湛,如果是萧湛!那不就是说——萧湛从现在,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暗自培植了一批势力,而这一切,竟然躲过了萧旻和萧家众人的目光!
  她忽然觉得周身发寒。
  她自认活了两世,也没有这样的心机,而萧湛,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分家这个念头不知怎么就忽然冒了出来,惊得锦棠出了一身冷汗,从前陆家可到最后也没分
  她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也有些烦躁,下意识的想要将注意力转移开去,于是随口说道:“三哥怕是也没那么容易被吓到,他不是那么容易安分的人,最近他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