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两个世界 11

  翌日傍晚时分,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罗平来到了宋泽的病房。
  “hey,man.”人还未到,其声已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宋泽一听到罗平的声音,便高兴地睁开了眼睛。
  “宋泽,你哥哥我来看你了。”虽说早就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宋泽的伤情,可看到宋泽脚缠着的医用纱布时,罗平还是忍不住眼眶泛泪。
  “少来,别以为我现在没法跳起来打你,你就开始颠倒顺序胡说八道,是吧,弟弟。”罗平的到来使得宋泽很是高兴,为了不破坏这来之不易的欢快气氛,宋泽决定配合罗平忽略罗平无法掩饰的悲伤情绪。
  “是是是,你说得对。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罗平今天就先顺着你。”罗平偏过头去环顾病房,发现宋淇不在,于是问道,“宋淇呢?怎么你一个人待在这啊?”
  “千里今天逃课来看我,刚刚才准备回家,宋淇送他去了,顺带去我爸那拿我的晚饭。”宋泽翻起罗平带来的武侠,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那每天是不是总有一段时间你要一个人待在这,没人照顾你啊。”罗平有些担忧地问道。
  “嗯。我又不是小孩子,也没有很多需要人帮忙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待着没什么问题的。”宋泽专心致志地,他和罗平的性格非常不适合现在的温情场面,为了避免更多的尴尬,只好将注意力转向别处。
  “好吧。哦,对了,待会安安和嘉树也要来看你。温一鸣的外婆昨天去世了。等一下等温一鸣的大姨准备好,大家就要把老太太给接回家了。”罗平望着窗外,有些惆怅地说道。
  “我知道,我听宋淇说了。温一鸣还好吗?”宋泽放下,关心地问道。
  “不怎么好。我听大人们闲聊时说起温一鸣的外婆走得不是那么安详,和他爸爸妈妈有点关系。所以现在温一鸣特别安静,一直都没开口说话。安安和嘉树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听,就是不开口。”罗平将自己知晓的情况全部告知宋泽。
  “我听宋淇说起过,欸,我也不知道该能做些什么。”宋泽叹气道。
  “行了,别老担心别人的事情,多想想你自己,赶快给我好起来。你不知道学校里没有你,我多无聊多寂寞。”罗平不正经地调戏道,半开玩笑地表达出自己对宋泽的关心。
  “滚吧,我还不知道你。说,我不在学校,你是不是只好勉为其难地经常性地去找李水玩啊?”宋泽本想着要活跃气氛,却没想到勾起了罗平的伤心事。
  只见罗平面泛愁容,皱起双眉望向远方。
  “怎么了?你和李水出什么事了吗?”宋泽觉得作为兄弟,自己还是有必要询问一下关于罗平的心事的。
  “她要走了。她说她配不上我,她要去北京追逐自己的梦想,洗心革面去那混出一片天地后,再回来和我在一起。”罗平落寞地说道,他忘不了自己和李水去寻找陈小丽时,当李水看到自己父母时的眼神,黯淡无光却倔强果敢。
  “这样也挺好的。”宋泽明白李水和罗平之间那不可跨越的鸿沟,他突然觉得自己必须重新审视李水。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她出身不好。一个人的出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罗平向往自由与平等,他爱一个人,可以爱到忽略所有事。
  “当然重要啊。你可能觉得不重要,我们也能忽视李水的身份,可是你爸妈会非常在意。”宋泽不太喜欢和罗平探讨李水的问题,他知道罗平的性格,一旦决定什么,就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不想自己和罗平再次因为李水的问题闹不愉快。
  “好了,罗平你别想那么多了。你想,李水总得有自己的打算吧,你喜欢她的方式难道是要她什么都依着你吗?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可以依靠自己决定她自己的未来。”宋泽是最了解罗平的,他明白只有按照罗平的思维去解释才有可能得到罗平的认可。
  “你说的也对。”罗平思索了一下,觉得宋泽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宋泽,吃饭了。”宋淇提着饭盒进来的时候,一向吵闹的罗平正陷入沉思。
  “你怎么在这啊?”见到罗平,宋淇并不惊讶地问了一句。
  “我来看宋泽。”罗平此时正为李水的事情心烦,没有心情嬉皮笑脸。
  宋淇点点头,只是安静地将饭盒和碗筷递给宋泽。
  宋泽百无聊赖地吃着宋淇带来的饭菜。看着逐渐成熟的宋淇和有些长大的罗平,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没有充当过这两个人的和事佬。
  罗平与宋淇从小结下的幼稚的怨念,似乎就在短短的几个月中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罗平有了李水,宋淇有了游千里。
  宋泽突然发现有某种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他们原有的相处模式。他希望,这种改变是良善的。
  就在宋泽胡思乱想的时候,医院的另一间病房内,陈小丽得知了事情原委。
  在宋友富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正在恢复健康的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毕竟母子连心,按照常理来说,她又进行了一次手术,宋泽和宋淇没有道理不来探望自己,白天有学业尚且能理解,可放学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探视呢?
  在陈小丽的一再逼问下,本来就知道瞒不了多久的宋友富只好如实招供了。
  当听到宋泽的右脚再也无法参加比赛的时候,陈小丽崩溃了。
  对于一个母亲,尤其是中国式母亲来说,没有比剥夺孩子的将来更令她们绝望的了。
  陈小丽是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宋泽身上的,传统观念里挥之不去的重男轻女,使得她打心眼里将宋泽看得比谁都重要。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任性妄为会伤害到自己的儿子。
  她更想不通,到底她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要让自己的儿子遭此磨难。
  她发了疯似的,对着宋友富又打又踢。将一切罪责都怪罪在宋友富和金妹的头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将宋泽的腿伤与她的卧轨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