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六回 坤宁宫内散嫌似 昭仁殿里结同心 上

  且说这玄烨今早给孝庄请过安后,都等不及备好肩舆便往永寿宫来了,却不明缘由地碰了这一鼻子的灰,这教他如何不郁闷。再加上这会子走回乾清宫的路上,日头正高,他心火又旺,故而直感两眼昏昏,什么都看不大清。可巧不巧,昨儿舒宜尔哈的厨娘又新制了一道消暑小点,今儿一早她估摸着玄烨该下朝了,便带去乾清宫请玄烨品尝。待她到了乾清宫,得知玄烨去了慈宁宫后,便又往慈宁宫去。这会子他二人就要在西一长街上相遇了。
  舒宜尔哈远远地瞧见玄烨往这边来后,便和萨嬷嬷还有余的宫人们一起停在路边等玄烨走近。李青山见舒宜尔哈在前面候着,便小声提醒玄烨道:“皇上,舒主子在前头呢。”可此时这玄烨两耳嗡嗡,满脑子想的都是秀敏,压根没听见这话,也没看到什么舒宜尔哈。眼瞧着玄烨走近了,舒宜尔哈刚屈了身子,口还没开,玄烨便径直走过去了。李青山见玄烨面有怒色,不敢贸然开口,只得跟着玄烨的步子走了。后跟的随从们见状,虽都一脸诧异,但都不敢发声。
  想来这舒宜尔哈哪里被玄烨这般冷落过,一时怔在原地,泪珠儿直在眼眶里打转儿。萨嬷嬷道:“主子,皇上是从咸和右门过来的,准是在永寿宫受了那秀敏的气!”舒宜尔哈回身看着玄烨进了月华门,万分委屈道:“既是秀敏气的皇上,那干嘛要拿我撒气?竟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萨嬷嬷边给舒宜尔哈摇扇边说道:“主子,皇上都气成那样了,许都没瞧见您呢。倒是那秀敏,从昨儿起就跟条疯狗似的,见一个咬一个。今儿她惹得皇上肝火大动,咱们必得上告太皇太后,严惩她一番才好!”因着前事种种,舒宜尔哈本就有些介怀秀敏分了自己的宠,昨日被她呛了回,今日又白白受她牵连,心中便更是不满了,于是道:“她也太骄狂了些,是得告诉太皇太后了。”说罢便仍是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内,济兰正和孝庄一起描些新绣样,苏麻喇陪在一旁。清川打外头进来走到灵芸身侧道:“舒主子在外求见。”孝庄听见后道:“舒宜尔哈来了?让她进来吧,正好也给她瞧瞧这样式。”清川答应后便去带了舒宜尔哈进里间来。待舒宜尔哈行过礼,济兰一眼便瞧出她刚哭过,遂起身携过她手道:“这是怎么了?脸也红着,眼也红着。”孝庄侧过身,看着舒宜尔哈笑道:“看来今儿是找我这老婆子伸冤来了。”又伸过手去拉她道:“来来来!过来坐。”
  舒宜尔哈握着孝庄的手,坐在炕沿上,又抹了抹泪,才缓缓说道:“原不是为了这件事,是我那儿又新做了一道点心,特意拿来请太皇太后尝尝的。”话了便见塔娜拎来了食盒。孝庄笑道:“难为你时时还想着我,每月都来送几回。”又让灵芸收下了食盒。舒宜尔哈接着道:“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是为着我自己,我是为着皇上的身子着想,才来找您的。”孝庄道:“玄烨的身子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舒宜尔哈道:“这么大热的天,又带着火气在日头下走,就怕热毒侵身,回去再贪了凉,怎会不生病呢?”
  济兰听后道:“皇上为什么生气呀?妹妹倒是说明白些。”舒宜尔哈道:“我也是猜的,许是敏妹妹惹了皇上吧。”孝庄道:“你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她怎么惹了皇帝了呀?”萨嬷嬷见状忙替她主子说道:“启禀太皇太后、皇后,是这么回事。我家主子来时,在西街上撞见皇上从永寿宫里出来,您二位是没瞧见皇上有多生气,打我家主子身旁就这么过去了,连请安的声响都没听见呢。这炎天暑热的就怕动气,多伤心肝呀!”孝庄又问道:“皇帝这么生气,总得有个缘故吧,你可有打听到什么?”
  萨嬷嬷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那敏小主的过错。”济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还是得弄清起因才是。”孝庄道:“这个秀敏着实该说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怎么就这么不知进退呢?总是你也不让,我也不依,就吵上了。”接又道:“但玄烨也有错,他再生气,身为帝王也要懂得克制。怎么就这么任性呢?这要是在朝堂上,一个大臣惹了他,剩下的他都不管了?”舒宜尔哈听后忙道:“太皇太后,皇上真是没看到我,这个不怨皇上。”济兰道:“老祖宗,这个事儿就交给我吧。夏日易躁,您身上刚好点,就别操这心了。”
  孝庄听了笑道:“本也就是后宫的事,不给你给谁呢?”转又对灵芸道:“你去盛一碗冰镇绿豆水给皇帝送去,再传我的话,就说让皇帝清清心,把那心思多放在政务上。”灵芸听后便出去装绿豆汤了。孝庄看着舒宜尔哈红热的脸道:“你呀,既然知道皇帝是没看到你,干嘛还这样哭哭啼啼的呢?都是当了额娘的人了,还跟那小丫头置什么气呀?”舒宜尔哈道:“太皇太后说的是,是我小家子气了。”孝庄又给舒宜尔哈抹了泪道:“好啦,快回去洗把脸吧,看看都热成什么样子了。”闻此,济兰便和舒宜尔哈一起行礼退下了。
  待出了慈宁宫后,济兰才对舒宜尔哈有些责怪道:“以后这种事,你去坤宁宫找我便是了,不必大老远地跑来慈宁宫。”舒宜尔哈道:“皇后也要偏心秀敏么?”济兰道:“我没有偏心她,只是今日这事,的确是你小题大做了。老祖宗在外治了两月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回了宫刚好点,你就拿这事来麻烦她老人家。”
  舒宜尔哈听后不再言语了,她入宫这么多年,济兰从未责过她一句,现在秀敏一来,不光皇上,竟连皇后都更亲她了,这让她心中怎能舒坦!偏这舒宜尔哈的性子就是什么都爱藏着掖着,不愿讲明。她若是不计较,那说不说也没什么,她又爱计较,却又不说,只和自己较劲,长此以往,心中难免郁结。
  且说这济兰在回宫的路上派了柏青去永寿宫问个究竟,这柏青到了永寿宫后与纤云谈了会子,听她细细交代完始末后,便回了坤宁宫。济兰见柏青回来了,急问道:“怎么样了?问清楚没?是因为什么事儿?”柏青回道:“问清楚了,说是因为溶月姑娘。”济兰不解道:“溶月?怎么又扯上溶月了。”忽又转念一想,方恍然大悟道:“是谁告诉她溶月那事的?这不是存心挑拨离间嘛!”柏青道:“纤云说是昨晚在宫后苑里,敏小主听到了奴才们的碎言碎语,自个儿一寻思便吃起醋了。”济兰既明白了起因,也就有法子来解了,她一通安排后,又派人去传秀敏来。
  而这永寿宫内,秀敏哭累了正歪在炕上歇息,塔尔玛在一旁摇扇。秀敏忽觉口有些干了,便让塔尔玛倒水来。她喝过几口后,又开始望着窗外愣神了。塔尔玛见状叹道:“女儿家的心思,他们那里能懂呢?只会怪我们易妒。可也不想想,若不是在意,谁管他和谁好呢?”秀敏听塔尔玛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忙转过身去拉她坐下道:“就是!我何曾跟别人这么小心眼过?”
  塔尔玛又道:“那红粉妓院里的女人们倒是不会使小性子,今儿陪了我的五爷,明儿又去会你的六爷,可你若让男人们去娶她们,又不愿意喽!说白了,就是欠的!既想人家记挂着又不愿人家管着,凭什么天下的好事,全让他们占了去呀?”秀敏听后拍手大笑道:“有理!有理!”这两人正笑着,纤云打外头端了药进来道:“还是你有本事,我劝了许久都不见好,你说了几句,主子就笑得跟没事儿人似的。”
  塔尔玛起身道:“我哪里会劝呀?不过是替主子过过嘴瘾罢了!”说罢又和秀敏相视一笑。纤云将药碗递与秀敏道:“主子舒心就行。”塔尔玛见状便走开了。秀敏接过汤药喝了口道:“这不冷不热的正好。”纤云笑道:“特意放温了端来的,就怕主子心急烫了嘴。”秀敏刚喝完药漱过口,又见顺成进来道:“主子,皇后请您去坤宁宫一趟,说是有话要问。”
  秀敏问他:“可有说是要问什么话?”顺成道:“这个没说,只说让您尽快过去。”纤云道:“怕是要问皇上的事。上午皇上动了那么大的气,皇后许是知道了。”秀敏听后没好气道:“正好我也有话要问问她呢!”纤云忙道:“主子,您跟皇后私交再好,那她也是皇后呀!不怨皇上说您,您的性子的确有些骄纵了。”
  秀敏还欲分说,窗外却刮起了一阵狂风,含沙卷尘地扑了进来。秀敏连连摆手,眼都迷得睁不开了。纤云见了忙上炕去关窗,因见天色忽暗,又闻着一股子土腥味,便对顺成道:“去备副雨具,怕是要下暴雨了。”秀敏听后起身道:“那咱们快些走吧,呆会下起雨了就越发不好走了。”纤云下炕后便和秀敏一起出了永寿宫,往坤宁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