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由爱故生忧
而如今证据确凿，顿时在评论里炸开了锅，字字珠玑、句句铿锵，可算是吐气扬眉了一把。
楚臻看了几眼，便将手机还给了祁月。
“吃饭啊。”她拿起筷子。
祁月一怔，“你……”
“什么事，吃完饭再说。”楚臻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祁月见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来，心中惴惴不安，只好沉默地吃着饭。
楚臻也没说话，她正在心里感叹，没想到祁月能有这么多心眼儿，以前是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要是小时候也这么聪明，不把那帮整天欺负他的小霸王耍得团团转才怪。
吃过饭，两人原路返回学校，下午两人都有课。
“你这把干得贼漂亮。”楚臻突然说。
祁月有些意外，其实说杨轩阴险，他也未必有多道德，一个捏造事实，恶意中伤别人，另一个虽然说是澄清，但也毫无遮掩地把人家的隐私给爆出来，五十步笑百步，他担心楚臻会对他的做法不满。
“他们也算是作茧自缚了。”楚臻笑了笑，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心胸有多宽广，对于杨轩的遭遇，她乐见其成，只是她有些担心，“祁月，你的视频究竟是怎么来的？还有那些聊天转账记录，学生证，杨轩不过是早上发的帖子，你下午就回了，效率那么高，就跟事先已经准备好了似的。”
“因为我早就察觉到有人偷拍了。”祁月说。
楚臻震惊了“什么？！”
她停下脚步，“为什么不告诉我？”
祁月拉过她的手继续走，慢慢说：“发出来的照片一共七张，第一张很模糊，水平一般，可能是杨轩自己拍的。那天很晚了，我刚见到你，心情特别激动，就没注意到。”
“后面两张是同一天拍摄，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是又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没有跟你说。”
下午两点，碧空如洗，太阳的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有丝丝缕缕的暖意。
祁月的声音随着清风传到楚臻的耳朵里，干净柔和，“第四张……我在想你在宿舍里做什么，有些出神，后来一转头就看见了你，哪还能去想有没有人拍照。”
跟楚臻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很放松，戒心直线下降。
“第五张你也知道。”
楚臻皱眉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说好像有人偷拍我们，我还以为是你的脑残粉。唉，还是我太天真。”
“那也正常，谁能想到一个自己行为不端的人，还敢挖空心思地污蔑别人。”祁月轻声说：“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去调了监控，发现果然有个人在我们弹琴的时候，偷偷躲在窗户旁拍照。”
他轻轻皱了眉，语气也冷了些，“只不过那个人戴着口罩，并且有意避开摄像头，我只能看出他是个男生、身高大概在175左右、普通身材。如果让我近距离看到他，一定能认出来，可是从那之后我却再没遇见过他。学校里那么多人，摄影系跟咱们又离得远，我就没有去找他，我以为他还会再来偷拍，所以想守株待兔……”
“那他为什么不来了呢？是发现你发现他了吗？”楚臻问。
“怎么可能。”祁月哼笑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沉，“他不来，是因为他胆子太小。”
楚臻诧异地挑起眉，嘲讽地说：“之前敢拍那么多张，后来又怕什么？”
“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吃完饭后，被我爸叫人抓走的事吗？”祁月笑着说。
楚臻点头：“记得，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惹了什么大麻烦，但看他们的身手和气质，才发现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么回事儿。”
“为什么？”祁月的目光轻柔地落在她身上。
“精气神，军人是不一样的，很明显。”楚臻说。
毕竟她小时候经常接触。
祁月点头，“可是他不知道，那天他在餐厅外面蹲守我们，见我们走着走着，突然有辆车停下来，两个高大健壮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把我往车上拽，最后还连你一起给带走了。他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啊，当时就懵了，回去立刻跟杨轩说这活儿他不愿意干了，可能杨轩也担心我有什么背景吧，还真没动静了，所以我一直都没找到他。”
“直到最近，他没查出我的身份，才又让摄像的人继续拍，还加了些钱。其实自从我上大学，跟我爸就有了矛盾，基本没怎么联系，他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楚臻疑惑地问。
“聊天记录啊。”祁月说。
“又绕回来了。”楚臻无奈，忽然灵光一闪，“你让沈秦帮你盗号？”
“没有。”祁月诚实地回答，他知道这点肯定圆不了，索性就直说了，“我找了个黑客。”
“什么？！”楚臻再次被震惊，“这……这不合适吧？”
“还真有黑客？”她忍不住问。
祁月微笑，“当然有。”
“怎么找到的？”楚臻兴致勃勃地问，将其他的事一股脑都丢在身后。
“也是费了些周折。”祁月避而不谈。其实他在国外就已经接触这些了，只可惜楚臻在网上留下的信息一直都很少，他那三年真是把相思之苦体会了个遍。
回国后也不敢去刻意去找她的消息，一年又一年过去，只希望再见到她时，自己已经成了最好的样子。
祁月抿起唇，喉结轻轻滑动，接着说：“这种事上不得台面，不能让沈秦做。我找了个信誉不错的黑客，把影院的监控截了一段，又盗了杨轩的号，顺藤摸瓜，把那两个人也揪了出来，一条龙服务搞定，到时候银货两讫，也牵扯不到我。”
楚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一会儿，见楚臻没动静，祁月试探地叫了声，“臻姐？”
“恩？”楚臻抬头看他。
祁月低声说：“没事……”
“那他发这个帖子，是因为昨晚的刺激吧？”楚臻说，语锋一转，又说：“不过他早晚也要发，都一样。”
祁月：“应该是。”
他握紧拳，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分开了手。
“这件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吧。”楚臻轻声说。
“恩。”祁月闷声应道。
楚臻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眉眼间似乎藏着极深极深的……畏惧。但他在畏惧什么呢？他有条不紊地布局，力挽狂澜，他很聪明也很厉害，他还会怕什么呢？
楚臻轻轻握住他的手，祁月整个人都颤了一下，随后便听她说：“别怕，有我在呢。”
祁月反握住她的手，眉眼舒展开，唇角微弯。
掌心的温热让他觉得一阵安心，甚至连刚才怕楚臻觉得他心思深，会疏远他，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的情绪时刻牵动着他的心神，而他又不敢太过放肆，生怕她有一丝不喜，那么谨小慎微，那么……煎熬。
他知道自己对楚臻而言是特殊的，但特殊到哪种程度，却不敢去猜，要多爱一个人，才能连试探都唯恐心意不同。
佛家偈语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门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可他却已弥足深陷。
祁月的课比楚臻要早，所以他没送她多远，两人便分开了。
他往教室走去，想的却是帖子的事。
事情其实并不完全是他跟楚臻说的那样，那句他早就察觉到有人偷拍了不假，只是没有找到偷拍者却是假的。
如果只是偷拍他一个人，找不到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是他与楚臻在一起的时候，他只要想到有人在暗中不知揣着什么阴暗的心思，窥视着楚臻，便一分钟都受不了。
所以在偷拍者放弃之后，他依然每天去摄影系闲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总算在半个月后，发现了偷拍者的踪迹。不过他并没有去接触那个偷拍者，而是直接联系了朋友调查他，结果发现他并没有理由去偷拍楚臻，在偷拍之前，他甚至都没见过楚臻。
祁月立刻就想起了杨轩，同时黑客也从偷拍者的通话记录里找到了杨轩的号码，接着就是聊天账号，汇款账号，一条引线露出来，抽丝剥茧，再也藏不住任何心思。
在得知了杨轩的计划后，祁月立即将电影院的录像截下来，又把他们的交易过程全都留了底，等杨轩出手。
他没有一丝想要劝阻杨轩的想法，毕竟他阻止的了一次，也不可能永远防备着，必须将他一举击溃才行，而明处的敌人，总比暗处的黑手要容易对付的多。何况，他早就看他不顺眼，想收拾他了，不为其他，就光是他曾跟楚臻有过一段恋情，他就一点儿也不想放过他。
于是他等了半个月，揍了杨轩一顿后，那篇帖子终于发了出来。他看着事件发酵，并控制着它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然后……在杨轩得意的时候，让事件反转。
他自己都无法理清自己究竟有几分私心，或许全都是，连那群同学的嘲讽，他都算计在内，他清楚他和楚臻没什么，但实际上他却是想有什么的。
或许看得多了，楚臻能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她年少时的玩伴，她应该直面一件事……
…………
一下午很快过去。
论坛吵翻了天，从一面倒地骂楚臻与祁月，到全校喷杨轩和借出账号的女生，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谁都不愿意被当成白痴耍，一边捂着被打的脸，键盘上还一点都不消停。
晚上回到寝室，楚臻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沈钟离刚从是清欢嘴里听了完整的描述，忧心重重地问：“楚楚，你上次不过是跟杨轩分手，他都能这样算计你。那他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你觉得他能善罢甘休吗？”
“他还想怎么样？！”是清欢忿忿不平地说。在她看来，这件事到了眼下的程度，已经很严重了。
“我不知道。”楚臻摇头，倒了杯水坐在桌边，“猜太多也没用，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沈钟离谨慎道。
是清欢吓了一跳，“有那么严重吗？”
“他胆子没那么大，还敢伤人不成？”楚臻勾了勾唇角，不屑一顾。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楚楚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还在微博上闹了起来。”是清欢说。
楚臻一愣，抬眼看她，不解地说：“至于吗？”
是清欢立即兴奋地挪到楚臻身边，跟她八卦，“怎么不至于！你不常玩微博不知道，祁月是有两个账号的，一个是私人号，我们明月后援会都有关注，另一个是作者账号，连我们都不知道。可是最近他开了一场签售会，第一次公开露面，所有人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学校里也炸出来不少他的粉丝。杨轩可能就是这样知道他漫画家的身份的，所以就雇水军黑他，还把那几张照片也发到他微博评论下，说他是故意在你们之间插足的小三，人品堪忧这样……”
她觑着楚臻眉头越皱越紧，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签售会开后时间不久，热度还没过去，应该是杨轩吧，又买了热搜，那水军和黑子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骂声一片。祁月关了评论和艾特，但是还有很多人在自己的微博里骂他，反正……唉，骂什么的都有，嘴特别损，我第一次知道人类居然能那么有想象力。”
“他是个挺出名的漫画家，据说粉丝之前是一百多万，签售会视频被爆出来后，一下子剧增到五百万，属于半个公众人物了，这件事对他打击挺大的，影响特别不好。”
楚臻静静听着没说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有点愤怒，有点无奈，又无力。祁月怎么没跟她提起过呢，虽然这件事她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这件事就算她知道了，也的确没什么用。
那也是没必要告诉她了。
“不过上午刚骂过一轮，下午就有粉丝拿出证据反驳。”是清欢拉住楚臻的手臂摇了摇，“就是咱们学校论坛，后来帮你们澄清的那个帖子！按时间看，应该是他的粉丝最先扒出来的视频和聊天截图，后来咱们论坛才有的反驳贴，啧啧，真是群战斗力十足的唯粉，比我们当年厉害多了！”
“这样的吗……”楚臻低声附和。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祁月这小子，想的还真是周全啊。
“是啊，然后还有粉丝帮着买了热搜，据说连水军也一并都雇了，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是清欢说到这里，语气里带了丝笑意，“而且更逗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因为你俩的照片太过唯美，又有群人组了你俩的cp粉，喊你俩赶紧在一起。”
“对了，你开一下手机，看看你的粉丝人数。”是清欢突然想起来什么，催促道。
楚臻顺着她的话打开手机，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
刚说完就愣了，没记错的话，她的粉丝数应该在十三万左右，因为网上漂亮的女生太多，她又不常更博，所以只有些从她当模特偶尔拍的照片上聚集过来的粉丝，并不多。
可现在却凭空多了七十多万的粉丝，她下意识说：“你给我买粉了？”
“我还给你买面呢！”是清欢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从祁月微博底下跑来的——你这还不算什么，祁月那里直接又飙升了二百多万的关注。而且他的粉丝是真的强大，不仅通过照片找到了你的微博，还把你去年参加比赛弹钢琴的视频都挖出来了，简直让人瑟瑟发抖。”
“不过这反转太快，就有人说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炒作。”是清欢感慨地说：“哎，这世界上眼红的人实在太多了。”
楚臻听着是清欢喋喋不休的声音，随后打开一条微博，底下有不少人在@真月，她顺手就点进去。
真月最新的一条微博还停留在宣传签售会上。
她看了看评论，第一条就是吹捧——
始于才华！陷于颜值！忠于人品！大爱真月！友军顶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