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锦瑟姑娘!
叶拂灵随意拈起一匹布捧在手里观察，如今是春季，上面的花样刚好是具有这个季节代表性的桃、杏，两种花样拢合在一起并不显得突兀花哨，相反还给人一种花团锦簇却又大方明艳的感觉，她手中拿的这匹布是银蓝，浅粉色的桃枝与鹅黄色的杏枝交缠相叠，很适合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看着就活泼。
叶拂灵点头，回头笑道，“姐姐，这批料子我要了，拿给我妹妹作襦裙上裳，上面花样复杂，下裙则配上月白色的百褶撒烟裙即可，但下裙颜色太浅的话是压不住的，会给人以头重脚轻的感觉，须得再来一双与上裳花色无二的靴子或者裙底才行。姐姐觉得如何？”
她连颜色搭配和款式都想好了，妇人有些惊讶，手中为鱼稚量身的动作顿了顿，赞许地看着她，“你也懂得这些？倒是难得。”
“我不懂，不过穿了十多年的衣服，一些简单的经验能教我选得好看。”叶拂灵嘴角一抿，故展自信地笑道。
她这话与神情摆得实在是巧，是在谦虚，但也没有谦虚过头。
一般说来，在比你更精通一种技艺的人面前谦虚是最重要的，然而很多人不懂得谦虚的门道，谦虚得太过了，就给人一种内心明明骄傲无比，表演却又故作谦虚，直白一些就是太假了，莫不清楚门道，就会适得其反。
叶拂灵这么说，就让妇人知道她并不专业，但是因为经验积累才有这些知识。继而叶拂灵又故意展露自信，让妇人晓得她表里如一，内心骄傲，面上也骄傲，并不虚伪作假。
妇人点头温婉一笑，“但你说得不错，这料子若是作上裳配素色的留仙裙，便显得活泼娇俏，适合十来岁的姑娘家，但若是做成长衫，便显得富态一些，适合已婚的少妇，会把人衬得明艳端庄。”
“姐姐懂得多，为我妹妹制衣的事还要劳烦姐姐多费些心思。”叶拂灵点头表示受教。
妇人笑着颔首，低眸间在纸上迅速记下了鱼稚的身材尺寸。
叶拂灵拿起另一匹料子，发现这里面缠了银丝线，极其纤细，藏得十分隐蔽，她美眸一转，猜测这银丝线是拿来提亮布匹光泽的，但为了不影响布匹本来的颜色，藏得极为隐秘，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手中这匹布的样式是水墨画，由浓墨的山渐变到清淡水，用来作长裙不错。
“姐姐，有没有比我手里这个更轻更薄的材质？”叶拂灵疑惑地扬了扬手里的料子。
“你也别姐姐、姐姐的叫了，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本名李芸蕙，这几个徒弟都管我叫芸姑姑。”李芸蕙正端详着鱼稚的样貌，头也不回地道，“桑蚕丝制成的丝绸就很薄了，其中的纺、纱、绡都是很轻薄的。不知你说的比丝绸更薄是指要薄到什么程度？”
叶拂灵想了想，“透明，这么说可能不对，应该说是朦胧，就像隔了薄薄的一层烟一样，透过这种料子依旧可以视物。轻的程度就是……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一点儿风影子就能被吹得飘起来。”
“丝绸不就和你说的很像了吗？”李芸蕙解释道，“你手里拿的料子是绡，如果是纱的话，就和你说的一样了。”
“有没有比纱便宜，但是和纱差不多的？”叶拂灵想到了现代的雪纺，因为真丝在现代很贵，就有了和真丝相像的雪纺，可这里没有这种工艺，不可能有雪纺。
若是能找到和纱差不多，但比纱便宜许多的料子，不光富人买得起，普通百姓也买得起，那赚钱的对象不就更广了吗？或者说，能找到一种方法，让制纱的流程比别人制纱的流程简单高效，也能适当降低卖价。
同一种东西，卖得贵和卖得便宜，傻子也知道买哪家了。
然而李芸蕙道，“我入秀坊这么多年，并没有发现过有这种料子。”
如果没有，那就只能从制纱的流程下手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叶拂灵将这件事先压在心底，继而笑着道，“这匹布我也要了。便拿来制成十二破间色裙如何？”
所谓间色裙，就是颜色相间的曳地长裙，这种材质比较轻的料子在风吹、走动的时候裙摆就会散开，显现出相间的颜色来。就算不散开，搭配得宜的颜色也会博人眼球。尤其是曳地裙，长长的拖曳在地，仙气逼人。
李芸蕙见她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倒是于衣料穿搭上真晓得一些基本的东西，点头微笑，“就按照你说的来。”
“啊我想起来了。”叶拂灵用折扇敲手心，“我记得《陌上桑》中秦罗敷穿了一种名为湘绮流苏襦裙的裙子，芸姑姑，能不能按照书中所述将这种裙子做出来呢？”
李芸蕙点头，“并不难。”
“那就辛苦芸姑姑了，姑姑，这衣裳我急着要，不晓得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做得出来？”叶拂灵掏出银票，“我可以加钱，还望姑姑帮忙多调一些人赶制衣裳，最迟明早你看行不行？”
叶拂灵想得简单，有现成的布匹和既定的样式后就只需要裁衣，倘若秀坊的人多，一晚上就赶制出来了。
可李芸蕙却被她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们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也不可能一晚上赶制出来的，至少要三天。这才为你妹妹量了身，回去自然要根据尺寸来裁衣，倘若多调人赶制这三件衣裳，别人的进度我们就赶不及了。”
“三天？”叶拂灵皱起眉，那是绝对不行的，三天后黄花菜都凉了。她直截了当道，“三天太久了，饭你们是一定要吃的，觉也一定要睡。不如这样，这三件衣裳你们慢慢做，芸姑姑你可否依照我妹妹的尺寸在彩衣坊的成衣中寻三件风格迥异的衣裳？我相信姑姑的眼光。”
那就是六件？！鱼稚有些受宠若惊，不等李芸蕙说话，赶忙把叶拂灵拉到一边，低声急道，“叶姐姐你不用如此破费，既然我们只用得上三件衣裳，何必要……”
何必要多买下三件？
叶拂灵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等一会儿，转头对李芸蕙笑，“芸姑姑觉得如何？”
李芸蕙颔首浅笑，“可以。今晚之前我会差人将我选好的衣裳送来，公子可以在我选的衣裳中再挑选一次，挑好了剩下的便让来的人送回来即可。”
商量好了细节，叶拂灵一路将李芸蕙送出了大门口，“若是芸姑姑认识珠宝铺子的人，便劳烦姑姑为我家妹妹再挑选好搭配的首饰。”
送走了李芸蕙，叶拂灵才回来关上门与鱼稚解释道，“傻姑娘，人家带着这么多东西上门来一趟，尺寸都给你量好了，最后你说前面已经选好、确定好样式的布料都不要了，制衣也不必了，只买三件成衣，任哪个做生意的会高兴？”
“可是……”鱼稚皱紧眉，有些不好意思，“叶姐姐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一下子有这么多好看的衣裳，穿都穿不完，我可以每天换着穿了！”
“你随便去隔壁找个姑娘，问问她有多少衣裳？你这点儿算什么。”叶拂灵嘴上嗤之以鼻，脸上却笑眯眯地，“况且我也不是为了你，都说了，是为了我们能早点攒够钱出去，为了哄芸姑姑开心，她开心了才好为我们费心打点，我将你的珠钗簪子手镯一并交给她负责了，她的眼光不差，经验老道，脾气也好，是值得信任的人。”
鱼稚点点头，坐在桌边托着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干等着吗？叶姐姐，其实我还是觉得你说的计划很奇怪。真的只靠着人的好奇心和炒、炒作什么噱头就可以引起这么大的风浪吗？”
那是自然，在现代娱乐圈里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八卦向来是人的天性，而八卦的主要趋导因素就是人的好奇心。不过叶拂灵解释了多次，还是没办法同她说道清楚这其中的门路，干脆赶她下去。
“不如你再下去转上一两圈，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是不是和早上如出一辙地对你产生好奇，由此加深一下对好奇心的理解。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鱼稚不再提问，乖巧地戴上面纱，拿着针线和手绢下楼去了。
她垂眸思考叶拂灵说的话，一不小心没注意路，刚出门拐了个弯就撞上了一名女子，她一惊，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鱼稚人小，没多大力道，被撞的女子只是踉跄了一小步就转过头来看着她，愣了片刻后淡淡一笑道，“无事，你小心一点。”声音清脆空灵，那一笑也是倾国倾城。
霎时间，楼下升起了一片惊呼。
鱼稚隐约之间只听到了四个字——“锦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