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我以为你喜欢叶姑娘

  幼帝甩袖退朝的时候,几名御林军直接冲上殿将哭嚎喊冤的曹戊拖了下去。
  京兆尹欧阳桀缓缓从曹戊的身旁走过,一边平视前方大步向前,一边勾着唇朗声吩咐道,“曹尚书府中万两白银全数上缴京兆尹府衙,即刻就办。”
  语毕,他看都没看正朝他咆哮怒吼的曹戊一眼,径直从他身边掠过,走出大殿,气焰之嚣张。
  文武百官纷纷成群结队地离开这是非之地,互相议论此事个中蹊跷。
  在朝政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叶之臣凝神看了叶云溪一眼,微虚着眸子,同样觉出了不对味来,他负手朝殿外走去,沉声喊道,“溪儿,过来。”
  叶云溪往叶之臣的方向去之前深深看了一眼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萧浮光,后者也几不可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甚至浮起了一丝不明深意的笑意,而后便径直离去。
  “和摄政王联手设局,是何意?”叶之臣一边走,一边沉着眸子问道。
  叶云溪慢悠悠地回道,“户部尚书之位空缺,不是刚好能将我们自己的人推上去?吏部选拔了最后还不是要经过父亲的手?何况,父亲不也正为流民入城一事烦忧不断吗?户部固然有罪,其他五部亦逃不开责任,借此时机,杀鸡儆猴,各部尚书回去之后就会马不停蹄地想办法安顿流民。”
  “别扯没用的,当我老糊涂了不成?”一眼看穿正在和自己插科打诨的叶之臣脸色愈发阴沉,“实话跟我说,你那个贴身婢女是不是在百合苑杀了人?”
  “父亲觉得呢?”叶云溪笑得慵懒,“你说是就是,说不是也不是。”
  叶之臣停下脚步,转身凝神盯了他一眼,又抿紧唇沉吟了片刻,道,“要为她洗脱罪名何其容易,根本不必废掉一个户部尚书。更不必……和萧浮光联手。你到底怎么想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不过是想在摄政王身上挣一个人情罢了。曹戊早在上一次朝廷下发修缮河堤的赈灾银两时就惹怒了摄政王,摄政王想要杀鸡儆猴,就拿曹戊开刀,正好昨晚京兆尹收了个案子,将百合苑牵扯了进来,又把我那个贴身小婢女牵扯了进来,那我便送摄政王一个顺水人情。既帮他救了佳人,又让他杀掉了顽猴。”
  叶云溪说得悠哉悠哉,丝毫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也并不觉得死一个户部尚书有多严重。
  两人交谈之间,已经走上了官道,马车在此处等候多时。叶之臣撩起车帘子,兀自沉吟,不再发问。
  散朝后的一炷香之内,京兆尹府衙的官差便将百合苑查封,理由是百合苑与朝中罪臣结党营私,买卖良家女子,包庇杀人凶手曹家小姐,罔顾人命。
  官差们带走了这所女苑的所有妓子以及老鸨,一群穿得花红柳绿女子们哭天抢地,嚎啕不止。
  纵然京兆尹的官差们一再强调只是先把她们关押审问,与此事无关的女子只会施以小小惩戒再无罪释放,绝对不会一概杀掉,但娇弱的女子们还是莺啼不休,哭声惊动了整条烟花柳巷。
  别的秦楼楚馆不禁对百合苑指指点点,称之为不祥之地,原本有想法要重新买下这块风水宝地来扩充自家门面的老鸨们都打消了心思。
  百合苑被查封的消息是傍晚的时候传到叶拂灵的耳朵里的。
  她醒来的时候身在云水间,迷迷瞪瞪地望着床帐顶,一瞬间如梦初醒,恍惚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初夏正坐在茶桌前给她煎药,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赶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凑到床边,“你醒啦?这里是云水间啊,你饿不饿?身上还疼吗?”
  “身上?”叶拂灵皱了皱眉,觉得头昏脑涨,她伸手扶着床想要坐起来的时候才察觉到浑身刺痛,咣当一声又摔回了枕头,疼得倒嘶一口凉气。
  她想起来了,自己昨晚去找鱼稚,后来被陷害杀了人,然后就入了京兆尹府衙的大牢,狱卒滥用私刑将她打得浑身是伤。
  那她是怎么出来的呢?为什么现在会在云水间?叶拂灵皱起眉,匪夷所思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意外地发现,自己被人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亵衣。
  她抬眸看向初夏,不解地问,“我怎么从牢里出来的?身上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初夏眼都不眨地同她说道,“是上次咱们在西施浣纱见到的那位四公子差人送你来这里的,他告诉我你昨晚受冤入狱的事,又说户部尚书今晨被告发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已经被革职查办,蹲了大牢,他家被判满门抄斩,所以你的杀人罪名不成立,就被四公子砸银子保送回来了。身上的衣服是我换的。”
  叶拂灵皱紧眉,呢喃道,“怎么会这么巧……我刚入狱,尚书家就被满门抄斩,我就又无罪释放?这也太巧了……”
  “一定是因为叶姑娘平日里行善积德,上天都帮你。”初夏道,“还有,我听四公子说,百合苑也被查封了,据说是因为和户部尚书勾结营私,还暗害人命。百合苑的老鸨今日正午的时候就被处以极刑,死了。”
  “这么、这么巧?!”叶拂灵眉头越皱越拧巴,挠着后脑勺不敢置信,毕竟,她平日里并没有行善积德的习惯啊,她疑惑道,“就是那个老鸨陷害我入狱的,没想到我出来了,她却被判罪死了……”
  “是啊,这就是恶人自有恶报。”初夏接着道,“还有,昨晚你入皇宫的时候,那两个拦你去路的黄门因为私收贿赂被人告发,今早也被一刀毙命了。”
  “……”叶拂灵惊诧地张大了嘴,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凝神望着初夏,急切道,“那我的铃铛呢?那两个黄门拿了我的铃铛!那个是……!”
  一顿,她把要脱口而出的东西咽了回去,转而支支吾吾地道,“就是……还是很值钱的。”
  初夏摇头,故作不知,“什么铃铛?不知道啊,四公子把你救回来的时候只说那两个欺负你的黄门死了,陷害你入狱的老鸨死了,还有可能威胁到你性命的户部尚书也被判满门抄斩了,别的什么铃铛没提过啊。”
  她掰着手指头依次数着,叶拂灵的心却沉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把铃铛找回来,她心里有一丢丢难受。她把自己难受的原因归结于,铃铛是银面男子用来对下属发号施令的秘密,倘若被有心人捡到或许会对银面不利。
  其实究竟为什么有点儿难受,她也没打算去细想。
  惆怅地叹了口气,叶拂灵望着初夏道,“既然是四公子救了我,我理应感谢他一番,他有没有留下住址?还有鱼稚,他有没有说要怎么办?”
  “没有,四公子说无须感谢,是他应该谢你,替鱼稚受了这些罪。”初夏道,“至于鱼稚姑娘以后,他也没有提。”
  叶拂灵沉吟了片刻,皱着眉道,“那便是打算让鱼稚继续住在慕府里了。啧,倘若被查封的百合苑是我的就好了,让鱼稚经营一个布料庄子,在烟花柳巷里一定很赚钱……”
  她这么想着,倒真的琢磨起来要如何把还在盘查中的百合苑弄到手。
  不过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一个丫鬟,京兆尹怎么可能把已经查封的地盘交给她呢……
  初夏挑起眉,听了她的自言自语后,若有所思。
  刚入夜,墨白小筑华灯初上。
  慕北璿大步走到湖心亭,不顾旁边还有几名下属,停在银面男子的身前就道,“我都按你说的做了,鱼稚的事情是不是也能……”
  “不可能。”银面正与立春对坐下棋,一边头也不抬地落下一子,一边毫不留情地回绝。
  立春拈着棋子笑,没有说话。
  慕北璿皱紧眉,气急,“为什么!?你就不能看在叶姑娘的份儿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银面男子凉凉抬眸,“我为何要看在她的面子上?”
  “你、你不是……”慕北璿环顾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外人后才不确定地懵圈道,“你不是看上她了么?”
  “谁跟你说的?”银面深吸一口气。
  慕北璿迅速舔了下唇,辩驳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是你救的她?还让我去顶你的功劳……费劲儿巴拉的,这么上心,不是看上她是……什么……”
  最后两个字在银面男子冰冷的眼神下如同蚊嘤。
  银面男子挑起左眉,凉声道,“鱼稚的事没戏,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