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裂 5

  关于陈氏大少爷出车祸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陈慕是商业圈内圈外备受关注的人物,他出事了,消息怎么都压不住。各种猜测、说法,也都冒尖了。
  陈慕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周姨在一旁哭,何家明安慰她,“阿慕会没事的,他是想见婧妍,等找到婧妍,阿慕就好了。”说完,他自己也很难过,婧妍在哪儿啊?她要是知道陈慕出事了,会不会挺不住?
  刘东蔚说:“少爷这是扛不住了,我们是不是该接手了?”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陈绍心里难受,“本想着他这次就真正成长起来了,没想到他这么冲动。”
  “少奶奶是少爷心尖上的人,她不见了,少爷难免着急。还好少爷脱离生命危险了,眼下最让人担心的还是少奶奶,天这么热,她怀着孩子,能去哪儿?”
  陈绍叹息。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他无法跟赵倾云交代。且从一开始,他就是把赵婧妍当自己女儿疼的。想给她最好的,想她好好的。
  手机不停地响,刘皓根本睡不着,卢彬打来电话说:“查到婧妍昨晚入住的酒店了,不过她一早就离开了。手机关机,定位不到她的位置信息。她还在苏州,只是不肯让我们找到。”
  刘皓说:“没办法了,就看她自己想不想回来了。”他现在很肯定,赵婧妍已经完全好了。她本来就在误会陈慕,昨晚又看到陈慕果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肯定受不了。
  挂了电话,刘皓听到外面有动静,是程家的人,程若莹也来了。
  陈绍没让他们进病房打扰陈慕,程若莹在哭,“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啊?那个司机怎么开的车,让他去死!”
  陈绍嫌她哭得心烦,看了看刘皓,刘皓上前说:“程小姐,医生说了少爷要静养,咱别在这儿哭了,行吗?”
  程若莹说:“他们说是慕哥哥要找赵婧妍,为什么要找她啊,她走了不是正好?不要找她了,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陈绍不耐道:“请程小姐出去!”
  程若莹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就被陈家的人请出去了。
  “小姐,别过去了,医生说了,要安静。”跟着她的人都看得出,陈绍生气了,只得劝程若莹别去讨嫌。
  程若莹十分气恼,说:“叫几个人,去找赵婧妍,找到就让她消失!不要让她再来祸害慕哥哥了。”没人敢应她的声,怎么说,她还不是陈家少奶奶,而赵婧妍怀的是陈慕的孩子,谁敢动她,陈家肯定不会答应。
  “去啊!”程若莹气得直叫,柳清赶过来,安抚道:“莹儿,不要胡闹了。你身子也不好,我们先回去再说。”
  “小妈,你帮我,慕哥哥就是对那个女人不死心,你想办法让那个女人永远消失”
  柳清捂了她的嘴,陈家的人都在,程若莹这么大呼小叫的,真不怕人听见。
  柳清拽了程若莹走,突然发现前面有人,是赵婧妍。
  她安然无恙,看她们的目光是带着敌意的,对视一眼,柳清心虚。她后悔了,不该自作聪明。董瑾没套着,还惹了仇恨。
  赵婧妍双目有神,很是清醒,站在一旁扶着她的竟是韩泽旭。柳清想,赵婧妍挺会做人,这几个大少爷跟她关系都很好。
  “赵”程若莹刚想叫,又被柳清捂了嘴,拖走了。
  韩泽旭发觉赵婧妍的异样,问:“婧妍,怎么了?”
  赵婧妍平静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了痛苦的最初制造者,格外激动。”韩泽旭不解,想着她是担心陈慕的,就没再多问,先扶她去看陈慕。
  听说陈慕出事了,韩泽旭即刻要去医院看看。已经接近傍晚,他开着车,看到路边站着一个人,几个月不见,赵婧妍已经大变样了,韩泽旭很惊讶。
  “韩少,你能送我去医院吗?”她很平静,跟现在一样,没有哭,也没有紧张,好像她就是来找陈慕聊天的。
  自从上次在墓园和赵婧妍分开,韩泽旭就没有再见过她了。他回国不久,听宋清歌说,陈慕和赵婧妍结婚了,果然,赵婧妍看到陈绍,叫了声爸。
  陈绍见到赵婧妍,很是激动,“婧妍,去哪儿了?”
  赵婧妍说:“爸,我想先去看看阿慕。”
  赵婧妍出现了,众人心里的石头都落地了。所有人都自觉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见他们兄妹一起来的,陈绍有些奇怪,便问:“泽旭,你在哪里找到婧妍的?”
  韩泽旭如实说:“我半路上遇到婧妍,她说要来医院看阿慕。”
  陈绍想,赵婧妍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但韩泽旭明显不知。刘东蔚在一旁看着,赵婧妍平静得出奇,他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赵倾云的女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水滴滴下的声音。陈慕脸上有伤,赵婧妍伸手,却不忍心触及。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虚弱,他这个样子,真不好看。
  七个月的身孕,坐着很是费劲,无奈只能站着。赵婧妍轻轻抚着肚子,又看了看陈慕,“阿慕,你让我觉得好累啊,要是我们不相爱,该多好啊,我现在一定很轻快,想去哪儿去哪儿。”
  她不该对他心动,一再想靠近他。每次看到他,不自主地为他着迷。
  那次夜里等到初雪,她不该出去找他。那么,他们的故事就结束在那天,纯粹又凄美。
  她不该再来苏州,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如果在天津那次,他们分了,也不会有现在的心伤。
  那晚在清水泉撞见他和傅笙,她就该离开的。到现在,她想离开,可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沉沉地拖住她的脚步。
  所有的一切,是我不该爱你。
  “阿慕,是我不该爱你。”这句话,赵婧妍说出了口,心里像被人扎了一刀,疼得滴血。
  许是听到她说话,陈慕的手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睛。
  世界黑暗寂静了很久,醒来看到她,她站在明光里。陈慕嗓音干哑,叫她,“婧妍”
  他试着起身,动则很疼。赵婧妍站近些,说:“不要乱动。”
  陈慕很倔,他偏要起身抱她,赵婧妍伸手扶住他,然后坐到他身后,让他依靠在她臂弯里。
  陈慕看着她的眼睛,说:“婧妍,吻我。”他突然就想跟她撒娇,想让她吻他。
  赵婧妍问他,“下次开车,还敢不看路吗?”
  “不敢了。”他说。
  “那还喝酒吗?”她又问。
  陈慕说:“我戒酒,我再也不喝了”
  他还没说完,赵婧妍的手失力,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婧妍”陈慕大叫,赵婧妍已然昏过去了。听到陈慕出车祸的那一刻,到现在,她撑了这么久,真的很疲惫了。
  陈慕一直嚷嚷着要见赵婧妍,可赵婧妍醒来,并不想见他。
  儿子儿媳都在病房里,陈绍站在中间走廊里,左右都难受。刘皓过来说:“少爷一直坚持要见少奶奶,吵得厉害,不如,把少奶奶接过来,和少爷一间病房。”
  何家明说:“婧妍说,她想一个人静静。”
  陈慕的病房乒乓作响,陈绍就对刘皓说:“太吵了,我看他还是不疼,叫医生来,给他打针镇定剂,他就安稳了。”
  刘皓闻言,难以置信,这是亲爸吗?
  见刘皓回来,陈慕叫道:“婧妍呢?我要看着她!”
  刘皓说:“少爷,别叫了,你爸都要叫医生给你打镇定剂了。”
  果然不是亲爸,陈慕也不灰心,只说:“你把我挪过去,或者把婧妍挪过来,这里这么宽敞,足够我们两个休养。”
  刘皓看了看手表,呵呵道:“都半夜了,你还不休息,这叫休养?我看你还是自己呆着吧。”
  陈慕说:“我没事,我可以照顾她。”都是皮肉伤,又没伤到要害,根本不算什么。他看到赵婧妍,早就好了。
  “不管了,明天再说吧,我快困死了。少爷,你别吵了啊,我去睡觉了,你叫我,我也听不见。”
  刘皓开溜。
  陈慕无奈,没人惯着他,他也折腾不动,只能睡觉了。
  赵婧妍还没有睡觉,她在看安奕送的书,里面是她记载的过去。何家明说:“婧妍,你似乎很恋旧。”
  赵婧妍说:“那是因为现在不如过去,才会总怀念过去。如果,新的完胜旧的,就没有道理去念旧。”
  何家明点了点头。
  赵婧妍说:“其实,我只是觉得这本书里的自己,好陌生,竟还觉得很新奇。现在的我,已经不认识过去的我了。”
  何家明说:“曾经有几年,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后来就不再写了。昨日非今日,忘了就忘了吧。”
  赵婧妍笑,“我也这样觉得。”
  何家明静了一会儿,说:“婧妍,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很多人担心你,嘉敏都哭了。如果,你想一个人静静,也至少让我们知道你好好的,行吗?”
  赵婧妍咬了咬唇角,没有说话。何家明又说:“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保密,也绝不去打扰你,好吗?”
  何家明温声细语,跟她商量,赵婧妍说:“知道了,哥。”
  何家明看得出,她心事重重,却假装无伤。
  夜如此静谧。何家明又坐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对赵婧妍说:“婧妍,你和阿慕,很般配,也很相爱,你们可以一直很幸福的。”
  赵婧妍笑笑,“或许吧。”她合了手里的书,微笑道:“哥,晚安。”
  “晚安。”何家明轻轻合了门,离去。
  赵婧妍又呆呆地坐了会儿,自言自语,“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潇洒了呢?可以的,不要憋屈自己。”说完,她枕着那本书,慢慢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