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 9

  陈绍和苏雪结婚的时候,赵倾云还不认识他们。但她该看到陈绍当新郎的样子。
  听说董瑾对陈绍一见钟情,这不能证明他们是真爱,但能说明陈绍是真的帅,可以让人一见倾心的那种。
  风度翩翩的陈少,五官英俊,身材比例接近完美,他穿着正式的新郎礼服,站在人群里,颇有一枝独秀的意味。
  音乐轰鸣,漫天的彩纸像下了一场雨,盛大到荒废。陈绍站在门口迎宾,左右应酬。有人过来说:“少爷,婚礼要开始了,快点儿入场吧。”
  陈绍转身要进去之际,不经意间看到那边的赵倾云,她还是来了。
  赵倾云穿着白色大衣,扎着头发,站在花架后面,正在看他。
  陈绍犹豫了两秒,过去跟她说话,“要进去吗?”
  赵倾云小声道:“想,可是我没有请柬,他们都不让我进去。”
  这句话说得有些可怜,天又冷,她鼻尖被冻得发红。陈绍拉了她进去,她的手也很凉。
  腕上的手链还在,陈绍又想起那句诗来,愿我为星君为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星月不离,很美很缠绵的一句诗。
  宴厅里暖气十足,杯酒荧荧,鲜花盛放,美丽得像仙境。陈绍想,他手里握住的这个人,只有她才是仙女。他可以这样一直不放开她,拉她到百花深处,和她站在灯光舞台的中央。
  “少爷!”刘东蔚挡在了前面,在陈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行为之前,他及时阻止。
  陈绍忽然回过神来,犹如梦境破碎,很尖锐,以至于心里有些疼。
  她不是他的新娘。
  他不能再拉着她往前走了,不能给她戴上戒指,不能让众宾客见证他们的幸福。
  他们谁也成全不了谁,此生无缘。
  赵倾云感到陈绍的手猛然用力,握得她吃痛,然后又慢慢松开了。他的手掌抬起,指尖离去,那些属于他的温度很快逝去。
  陈绍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哑,“倾云,我只能带你到这儿了。”
  真的只是贪恋她的美色,想和她搞暧昧吗?走到这一步,心里的感觉很复杂,有一种是伤心。这种心情很陌生,似乎只对她有过。
  赵倾云没有说话,陈绍回头看了她一眼,最后一眼。
  “去吧,这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但愿你永远不后悔。”
  她神色平静无波,甚而眉角微挑,带着些笑意。
  陈绍想,我不后悔。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我只重利。
  他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却迟疑了。这样不能如愿的人生,其实挺无趣。
  终于,陈绍大步向前走,他去迎接她的新娘。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赵倾云转身离开。
  从陈绍带她进来,走到这一步,他拉着她走了44步。这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除了真心,她什么也不能给陈绍。在陈绍眼里,真心价值几何?他最不在乎的。
  远离那片热闹,收拾了心情,赵倾云决定去找林长竹。
  她要上进,要做自己的依靠。等哪天她足够强大,再也没有人可以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俯视她,抛弃她,无视她的真心。
  真心最可贵,但它竟然也需要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很可笑,赵倾云想,什么狗屁爱情,都是骗人的。爱别人,都不如自己爱自己。
  这一世,只爱自己。
  一日一日,木叶凋谢,天地空净了。再无风景可赏,再无人可分心。
  赵倾云比以往更努力,什么都不想,只用知识充实自己。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努力的时间不会背叛自己,自己不会辜负自己。
  林长竹交待的事情,她都能很好地完成。所以,林长竹也就收了她这个徒弟,时不时带她去见见人,认识些作家、评论家、编辑发展文人圈里的人脉。
  林紫荆倒是很少去找找倾云了,乌桕街已经不是她和苏虞约会的地点了。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许可,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约会了。
  偶尔,林紫荆来给赵倾云送书,会分享一下她和苏虞的恋爱日常。
  赵倾云听着,想打苏虞。有情人终成眷属,说不嫉妒都是假的。
  林紫荆和苏虞感情好得很,林苏两家商议着订婚。这么美满的一桩婚事,赵倾云少不得去买些礼物,表表庆贺之意。
  大冷的天,赵倾云裹着大衣去买礼物,人生艰难。
  路过邮局,赵倾云去收信件,有很多读者的来信。终于,在一沓信里,她看到了家里的来信。
  “哥哥的字还是很丑啊!”
  赵倾云嫌弃,却笑着看完了全信。然后,往家里打了电话。
  “倾云,你当姑姑啦,上个星期,你嫂子生了,是个男孩”
  爸妈给她报喜讯,哥哥赵星河也说:“倾云,等你回来给孩子取名字啊!”
  赵倾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回家了。既然苏州不快乐,何不回家感受一下温暖。她已经大半年没进过家了,快成流浪人了。
  赵倾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诸事可脱身。只是有一点,队长还没回来。
  上次给了他一把钥匙,不知道他还带着没有。其实,钥匙不重要,她只要把租金放在屋里,队长能拿到的。
  可队长走的时候说,还想吃她做的饭。整个苏州,对她最好的就是队长了。她不能失信。
  可她又很想回家。想到人生何处不相逢,她又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和队长相遇了,赵倾云便去买了车票。
  归乡的车票,治愈心情。
  赵倾云收拾了东西,去找林长竹辞行。交接好事情,她回到乌桕街时,天已经晚了。
  远远看到一个人,很熟悉的身影,赵倾云心中一动。
  身姿挺拔,步子规矩,除了队长,不会再有别人了。
  “队长——”
  那人回头,“倾云!”
  两个月不见,重逢自然惊喜。赵倾云从小桥上跑下,韩南风也向她跑去,很快,相遇了。
  看到眼前人,沉闷的情绪一扫而空。赵倾云跑得有些喘息,“队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是魂思梦绕的人,现在真实地看到她,韩南风过于开心,只说:“嗯,回来看看。”
  全苏州对她最好的人回来了,赵倾云心情雀跃,“天冷,队长,你快跟我回楼上吧。”
  韩南风还拎了行李箱,赵倾云问他休假几天,他说三天。
  犹空是梦,他终于又回到乌桕街了。房间里很整洁,韩南风看到赵倾云把他的画都裱起来了。她这么珍视,他很开心。
  赵倾云倒了热茶来,“队长,快喝杯热水吧。”
  韩南风道谢,又问她,“倾云,我晚上可以住这里吗?”
  赵倾云笑道:“队长,这里是你的家啊,你想住就住。”
  韩南风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准备好的台词都说不出口了,他又得重新琢磨怎么向她表露心意。
  房间里暖和,赵倾云穿着白色的毛衣,她走来走去,说:“就是没有给你准备厚些的床单被褥,这样吧,我现在去买。”
  韩南风视线不敢再落到她身上,“不用了,我不怕冷的。”
  赵倾云去那间卧室看了看,还有几床新的被褥,“这些应该也可以了,队长,你可以盖两双。”
  赵倾云又忙着洗手做饭,欢迎韩南风回来。她觉得队长一回来,气氛活泼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