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八卦之魂
莫春山的作息也和这繁忙的城市一样，从来不会有节假日的概念。他早上六点就已经起床，此后的四五个小时都在工作，只不过工作的地点从公司到了公寓。
作为个人助理的才嘉的时间安排自然也只能随着老板的时间表，她一大早就带了莫春山要的文件过来，现在已经在书房外等了几个小时，就等着莫春山处理完文件后的空当。
接近十二点，书房门总算有了动静。
才嘉看到莫春山的身影，忙迎上去，递上几张纸：“莫总，这是按照您意思修改过的明年公司各部门预算，您过目以后我安排会议进行审议。”
莫春山接过纸，看了几眼就说：“可以。”
才嘉面上平静，心里却颇有几分一雪前耻的感觉。
上次因为嘉玫机械的事惹恼了莫春山，那一天过后，莫春山惜字如金只字未提，但才嘉却不敢把他的话当没说过，此后嘉玫的事交给了其他人去做，她再不敢过问。
于是铆足了劲处理上一次莫春山很不满意的预算问题，以求将功补过。
对于预算问题，毕竟莫春山当时的“意思”只有重做而已，现在她能够不问莫春山的意见直接让方案得到他的首肯，实属不易。
莫春山已经踱步到书房的沙发边，随意拿起靠背上的外套，说：“我出去一趟，五点前回来。你把文件整理好带回公司，会议的事你看着安排。”
当了两年的个人助理，才嘉倒是对莫春山的习惯有一星半点的了解。
每当遇到一时半会难以解决的问题，他就会一个人出去，或是在江边，或是在城市的街道，一边想事情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动。通常几小时后回来，他就会提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技术方案。
不得不说，天才就是天才，灵光一现的时候能够弥补他缺乏的十几二十年的专业背景，不少方案甚至能让浸淫在建筑施工的一群高工拍手叫绝。
所以公司里最先服莫春山的，并不是那些闻着钱的味道而来的各位高管股东们，而是那群所谓的书呆子工科男。
莫春山看人的标准通常也简单粗暴，不管性格脾气出身，“能力”二字才是最关键的，所以要得到他的认同，首先要能帮他解决问题。
才嘉心情更加好起来，正好看到他身旁堆着杂志报纸略有些繁乱的沙发，问：“您看完了吗？”
言外之意，其实是在请示莫春山书房是不是要整理了。
她这位老板量太大，各种期刊、报纸订了十多份，一周不到那些读物摞在一起就能有几十厘米高，所以几乎半个月扔一次。莫春山皱了皱眉头：“先不扔，还有些资讯我需要再看看。”
才嘉马上回答：“哪些讯息是您需要的？我安排小白整理好网络版后发到您邮箱。”
莫春山却沉默半晌，抬头从落地玻璃窗望着远处的江面，好一阵才说：“再说吧。”
才嘉也便不再问。一点小事而已，老板没心情说，她也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才嘉恭恭敬敬地送他出了门，折返回书房开始做莫春山交代的事。收拾好文件，将他的书桌整理干净，才嘉回到客厅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却听到门锁咔哒一声响。
她以为是莫春山去而复返，没想到门后却是孟千阳的一张脸。
孟千阳早上就带了小妮和煤球去洗澡，没想到回来能在公寓里遇到才嘉。
他眼睛亮了亮，一边换鞋一边问：“老板又出去了？”
才嘉淡淡回应：“嗯，去了江边散步。”
孟千阳自然也知道莫春山的习惯，点点头，将笼子里的猫放了出来。
小妮一向温顺，出了笼子只是抖了抖毛，喵喵叫着跑向猫爬架。
煤球却是坏脾气，被带出门折腾了一番还关在笼子里，早就气炸了。
它一着地就开始发脾气，满屋子里乱窜，还跳上茶几、沙发，不到一分钟时间打翻了茶水，弄翻了箱子，在一堆衣服上踩来踩去。
然后跳上高高的柜子，气恼地喵喵叫着，居高临下地和想要捉住他的孟千阳对峙。
才嘉哭笑不得：“这猫，真是顽皮。”
孟千阳手忙脚乱地抓猫，才嘉则收拾着一团糟的客厅，她扶起茶杯，擦干水渍，细心地捻去衣服上粘的猫毛。
她好容易收拾干净，等看清楚手里拿的衣服，怔住了。
孟千阳好容易把煤球逗了下来，关进它自己的房间里，正说出来找才嘉搭话，却发现她坐在沙发上，拿着手里的大衣，正在出神。
孟千阳等了又等，发现她已经对着衣服愣了好一阵，很有些奇怪地问：“怎么？这衣服哪里不对了？”
才嘉如梦初醒，才把手里的衣服给他看。
“你看这个，奇怪吗?”她紧抿着唇角，翻出衣服的标牌给他看。
“YSL？”孟千阳读着牌子，不太理解。
才嘉视线放在窗户的方向，喃喃自语：“这是莫总之前选的衣服，应该是小童今天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进衣帽间。”
小童是她的另一个助理，负责协助她处理莫春山生活上的事。
是的，才大助理还有小助理们帮忙，要不她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能把那么繁杂的公事私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莫春山公事繁忙，很少有时间去商店里买衣服。
好在他身材标准很好买衣服，根本不用特别定制，照着才嘉给他的目录和图片选就行。
这一季也不例外，才嘉几天前把几家高端男装的新品汇总成册给莫春山，莫春山匆匆翻了翻，合上册子就念了十几个编号给她。
才嘉当时来不及记，好在她有莫春山下指令就录下来的习惯，然后将那些编号交给小童去办理。
结果这箱子小童按着编号买下来的衣服，竟然和以往莫春山的选择非常不同。
才嘉开始以为搞错了，结果一一核对之下，这一箱子一副，确实是莫春山自己的选择。
孟千阳直男一枚，自然不明白才嘉关注的点在哪里，挠了挠脑袋，问：“没哪里不对啊？”
才嘉简短地解释：“莫总之前多半会选B家或者A家的，这次竟然选了这一款。”
“那又如何？”孟千阳还是满头问号。黑色、深蓝、深灰，都是深色系，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
才嘉嗔怪地盯了他几眼，才解释：“以前老板选的衣服，一丝不苟相当板正。这一款不同，不大适合商务场合穿。”
她见孟千阳还是一脸呆，叹了口气解释道：“通俗来讲，这大衣属于穿着往那里一站就能撩妹的风格，闷骚到不行，我真是不明白老板的品味怎么忽然变了。”
孟千阳听她说起这个问题，眼珠转了转，忍住一脸贼兮兮的笑。
才嘉敏锐地发现他笑得古怪，眼看着孟千阳转身想溜，直接抓住他衣服的后领拖了回来：“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快，告诉我！”
孟千阳夸张地大呼小叫：“别！别！我交代好了，嘉姐你不要出卖我就好。”
十几分钟后，才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说她打翻了LaTache没被追究？莫总还帮她异地*****？”
孟千阳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难怪了。”才嘉若有所思，想起一周前莫春山莫名其妙的那一次发火，嘴角翘得更高。
她也压低了声音，和孟千阳说：“嘉玫的杜嘉新，是个老古板油盐不进，莫总看中他的公司的机械，想要以后长期合作，结果他不知道哪口气不顺了，漫天要价不说，一次次谈判不下来，送上门的大单子都不要。
后来我才知道，龙杰和杜嘉新有交情，在杜嘉新困难的时候帮过忙。莫总送了龙杰蹲了几年大狱，所以杜嘉新意见很大。我就想着如果能找到一件事改善他对公司的印象、缓和他们的关系，一年至少能省几百上千万。你说，这算不算正事？”
孟千阳耸了耸肩：“算。”
才嘉微笑着继续说：“杜嘉新这个人，偏执但重感情，他老婆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再娶，看得上眼的女人也和他太太比较像。我就琢磨着从这方面下手，后来——”
“你想拉皮条？”孟千阳装模作样捂住了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嘉姐。”
才嘉气恼，顺手抓起本书砸过去，正中他的肩膀。
“我就是想找个能和他眼缘的女人，约那老狐狸吃顿饭，好巧不巧我那段时间见过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何莞尔，刚刚和莫总提了提这个想法，莫总就骂了我一顿，还不让我参与和嘉玫机械有关的一切事务。”
孟千阳听得眉开眼笑，眼里毫不掩饰的惊喜。
其实，从那一声小草开始，他就知道何莞尔这个女人，对春山哥而言是特别的。
所以不管莫春山交代他办的所有和何莞尔有关的事，他都尽心尽力。现在偶尔得知才嘉这一头撞上去，竟然惹得老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这让他对自己之前的推断，更加笃定了几分。
有戏，十分有戏。他单身三十年的春山哥终于迎来了春天。
孟千阳张了张嘴，才要回话，耳边忽然一阵热气，伴随着才嘉特意压低了的声音：“我之前还在老板书房里看到，仓央嘉措的情诗，我想，老板会不会——”
她拉长了声音，眼里是与平日不同的慧黠灵动。
再精明强悍的女人，也抵不过与生俱来的八卦本性，自从在孟千阳那里获知了某些意料之外的信息，才嘉对莫春山一切的异常，都会非常留意。
等到关键的时机，她脑袋里似乎会“叮”地一声，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她现在几乎可以笃定，某个她曾经怀疑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一定是有状况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才嘉疾步跑进书房，在那一堆杂乱的报纸杂志中翻来看去，忙了好一阵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