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临淮北

  正月一过,张继兴便要率领麾下一万军士北上淮河。新人们只接受了三个多月的训练,自然也无法理解老军们的狂热——杀敌、立功、赏赐、升职。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着隐隐的向往和淡淡的紧张,但没有人感到恐惧与怀疑——他们已经学会了勇敢和服从命令。
  “爹娘,孩儿这便走了。”他给张大雍和郗道茂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爹,儿子此去定要建功立业,不会堕了您的声威。”
  “继兴!如今你也算的是兵强马壮,此去应当是步步为营,以堂堂正正之师破敌。”张大雍训诫道,“勿要贪图近利,行冒险之事——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继兴大声应诺。
  “继兴,你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倒春寒可不是闹着玩的,冬衣不要急着脱。”郗道茂把他扶了起来,“夏衣也给你准备好了,如果秋天还不回来的话,就自己拿钱在外面做几身衣服呗——要是你穿不惯外面做的,就让润玉再去看看你——”
  “娘!”润玉红着脸叫了一声。
  张继兴站起来,笑着对润玉张开双臂:“我要走了!”
  “走就走呗!”润玉脸皮薄,虽然他俩的事情已经公开了好久,但她依旧是不情愿与他在张大雍和郗道茂面前亲热。
  “润玉,你就抱一下他呗!”郗道茂笑着把女儿推过去,“下次他再回来,你们就得正式定亲了!”
  “路上小心。”润玉好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有,在战场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家里的事你且放心,我会替你侍奉好爹娘的。”
  其实她好久之前就开始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了,只不过之前是以女儿的名义罢了——如今却是以准儿媳、未来的女主人的身份。
  继兴狠狠地拥抱了她:“乖!你要好好的!等我下次回来,便和你成亲。然后天南海北,我走到哪儿都带着你,我保证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分离!”
  “话可别说得太满!”她悄咪咪地和他碰了碰嘴唇,“我会等你平安归来。”
  “望舒,快跟兄长道别!”郗道茂从保姆手中结果望舒,抓起她的一只小手朝继兴挥一挥,“来,跟兄长说再见。”
  望舒刚睡醒,没精打采的,但继兴刚亲了她一口,她便笑了,两只小手扑腾起来,却是要兄长抱。
  “娘,外面冷,你们都进去吧。”张继兴翻身上马,“爹,我走了!”言罢,便带着张威一行人打马向燕雀湖而去。
  到了燕雀湖的营地,一万名将士们俱是整装待发。张继兴登上点将台,做了一番热血澎湃的誓师演讲,又砍了两个虏酋祭旗,把气氛炒热到了最高点。
  大军依旧是遵循之前的路线,先是走大道到达京口,再乘船北上直达淮阴,最后步行到目的地。
  军官骑马,普通军士坐马拉的四轮大班车,当天下午就住进了京口的营房里,随后分批次开始坐船北上。
  运河上已经开始刮起了东南风,大军只不过花了十来日便陆续到达了淮阴。马匹和辎重已经先期运走,在淮阴候着。军士们只随身携带了十几日的口粮,端得是轻装上阵,二月下旬便全部抵达僮县。
  留守典农署的长史沈默和司马黄龙自然是恭候多时了。镇守夏邑的张石龙、徐县的郑吉、凌县的孟孙昶俱是前来拜见,与张继兴此番带来的叶昭、潘凤、李亥、陈宸等人一同在堂上等候,这中间少不得寒暄与叙旧。
  少顷,张继兴从帷幔后面回转出来,他穿一身紫色的袍子,头戴金冠,径直往大堂主位上一坐。众人一时间俱是鸦雀无声,叶昭朗声道:“群臣还不快来拜见高平侯!”言罢先行下拜。
  众武将当下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口称:“臣等拜见高平侯!”
  此番张继兴并不是以上官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而是以本爵高平侯示人。众人在叶昭的引导下口称臣,代表着认可张继兴是他们的主君,二者之间已定下君臣名分。
  人生来就是有本命气的,决定了此人所能达到的上限。本命气的色泽多为天授,而又与名声、官品息息相关。
  平头百姓多是白气,一县之才则是红气,五品的通贵、府君多为是金黄之气,四品上大夫是青气,三品以上的公、卿俱是紫气,略有深浅而已。
  下面跪着的人当中,沈默跟着张继兴最早,上限也是最高,他的本命气色泽金黄,意味着就算不跟随张继兴,将来也有可能做到二千石的高官。
  张石龙只比沈默稍微差点,本命气的色泽处于红黄之间,而总体偏向黄色。他前半生命运颇为坎坷,本命气有涣散的趋势,似乎不是很稳妥。
  再往下是潘凤,本命气的色泽红中带一点金黄,暗示着他乃是横行县乡之辈,便是在一郡之内也略有薄名。
  和潘凤情况差不多的是叶昭,他曾为一县之县令,后面又入朝担任过舍人,也正是六品的位格。
  黄龙是标准的一县之才,他的本命气像是一团火焰般的红色,但隐隐也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郑吉、李亥也是本命纯红的一县之才。孟孙昶和陈宸稍差,本命气大部分都是红色,但仍有部分白气,显然是品位不够,养气也少了些火候。
  这样的班底已经算是不俗,像沈默这样的人才又能多少?一县之才已实属难得,而且人才是会成长的嘛!
  命格与本命气乃是两回事,身负命格者,数十万人乃至百万人中也未必有一个。常见的命格者,诸如代表文臣谋士的“文曲星”、“辅星”,代表武将的“武曲星”、“天狼星”。至于“真龙”、“凤命”一类,在一定世代内更是具有唯一性。
  张继兴的头顶上一道淡紫色的本命气冲天而起,黑龙隐去不见。君臣名分一定,众人头顶上的本命气俱是分出一缕,注入到张继兴本命气旁的云气中。
  人主得他人依附,因此能在自身的本命气周围聚敛起象征人心的云气。张继兴身负五县十几万军民之望(在叶昭离开之前吴宁县就已被经营成了张继兴的后院),自然也是聚敛起了云气。
  起先因为淮北四县有较多流民,张继兴的云气呈灰黑色,不是很稳当。后来随着流民被安置、编入户籍,分到了田地,并且经历了一场丰收,对张继兴已经是感恩戴德。人心归附之下,云气已经由灰黑转变成了纯白。
  如今随着众人本命气的注入,纯白的云气被一点一点地染红。张继兴的淡紫色本命气之中仍有几丝青色,如今本命气受到云气的滋养,余下的青色被彻底转化为淡紫,甚至还深了几分——这代表着高平侯的三品名位算是坐稳了。
  “诸君请起。”张继兴淡淡地让他们起身落座,“都入座吧。”
  “这位是叶昭,很早就追随于我,历任吴宁县主簿、县令,又入朝为秘书郎。”张继兴给众人介绍起叶昭来,当看向沈默和黄龙时,忍不住微笑起来,“当然,也是不少人的老朋友。”
  黄龙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于是原本有些严肃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以后,叶昭便是北中郎将长史了。”张继兴看向沈默,“沈默,回头你把事情跟叶昭交接一下。”
  沈默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晓得主公任他为长史乃是权宜之计,叶昭亦是他的老相识,但是差事一卸,他还是忍不住失落起来。
  张石龙和孟孙昶不明就里,以为是叶昭后来居上,不免在心里为沈默鸣起不平起来——沈默以长史代行典农中郎将职权,兢兢业业等到主公归来,却被一个文士给定了,这真是——
  “沈默,你文武双全,乃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苗子。之前因为麾下缺乏识文断字之人,故才任命你为长史,当真是委屈了!”张继兴拿起桌上的一卷帛书,徐徐展开,“我已经替你向父亲大人请功,他老人家很是欣赏你,故破格提拔你为虎威中郎将、领步军一旅,凡四千五百人!”
  沈默当即拜伏在地,之前的种种失落黯然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激动得浑身发颤、几欲痛哭流涕。任命书由叶昭转交到沈默手中:“叶昭在这里恭喜沈兄了——成为主公麾下第一个中郎将。”
  之前张石龙也是中郎将,不过那是他归张继兴节制之前就已有的官职,沈默确实是张继兴麾下走出的第一个中郎将。
  想当初他沈默和主公一道从军,主公一路高升自然是不必提。而他在两年的时间里亦由一介白身被提拔为五品中郎将——这固然有他自己的努力和战功在,但更离不开主公的一路提携——这就是所谓的从龙之功啊!
  “张石龙?”
  张继兴喊道。
  “末将在!”张石龙出列。
  “我且问你,走之前让你和沈默在此处募军,应募者几何,符合要求的又有多少?”张继兴问道。
  张石龙惭愧地低下头:“当初石龙不是深浅,向主公夸下海口,要招募三千军士。后面应募者虽多,但入围的只有五千人,算是合格的更只有二千不到!石龙请主公责罚!”
  “唉,四县中多是刚安定下来的流民,素质岂能与建康周围的相比?”张继兴安慰他道,“这两千人想必已是算四县之菁英,而剩下三千人,若是就此打发他们回家也颇为可惜。索性这五千就都归你统辖吧!”
  “啊?”张石龙激动起来。这五千人的素质虽然不能与禁军相比,但放到其他任何一处都可以算作是精英了。张继兴肯给他,他自然是兴奋的。但他出于谨慎,还是小心地提醒了一句:“主公,可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的军额——”
  “此事易尔!”张继兴又拿起一卷帛书,“我在父亲面前大力举荐了你,他老人家对你也颇为激赏,便任命你为折冲将军、领军五千,为我之别部,仍受我节制,你可愿意?”
  “凉公和主公的大恩,末将没齿难忘!”张石龙登时跪倒在地,“石龙自当誓死效忠主公,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头顶上那红黄相杂的本命气本有涣散的趋势。如今任命书一下,那旧有的本命气便是一炸,紧接着一道金黄色的本命气冲天而起,赫然已是稳固了五品黄堂的名位。
  随后,张石龙崭新的本命气分出一缕,注入到张继兴顶上的云气中,后者淡紫色的本命气又加深了几分——人主与臣子,本就是这般相互成就的关系。